直到少年蘇莫和蘇音的身影，消失在遠方后，一個蒼老的身影，慢慢的從花樹后走了出來。

蘇莫怔怔望著兩人遠去的方向，沉默了良久。

“我到底還是這么做了……”

蘇莫好似自嘲般笑了笑，低聲開口。

“希望他不會辜負我的期望，希望他能夠照顧好音兒，希望他……能夠給我一個回憶。”

“哪怕我知道這回憶是假的也好，起碼，也是一種安慰。”

“這，是不是就叫做自欺欺人呢。”

蘇莫低低的說著，目光慢慢收回。

沉默良久，他才驀地轉過頭，死死的盯住一片虛無的地方。

目光漸漸變得冰冷，充滿了抑制不住的憤怒。

就好像一座沉寄許久的火山，陡然爆發了出來，噴涌宣泄著，滔天的怒火。

“為什么總要有人，來破壞我選擇的結果。”

蘇莫緩慢而干澀的說著，目光越過那片虛空，看到了那個有些緊張的虛影。

“給我出來！”

蘇莫一聲大喝，身形化作一道箭影，手一張，朝著躲藏在暗處的影子抓去。

這一抓，完全出乎了影子的預料。

尖叫著，拼力朝著旁邊閃躲著。

“為什么，為什么你能看到我，我是虛無的！”

然而蘇莫這一抓十分突然，留給影子反應的時間幾乎都沒有，影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蘇莫的大手，一把朝著自己脖頸抓來。

但是蘇莫這幾乎必然成功的一抓，卻是抓空了。

“什么？！”

蘇莫目光一閃，驚訝的望著自己的手，穿過影子的脖子，從后面鉆了出來。

居然真像那影子所說的一樣，它是虛無的。

影子捂著自己的脖子，摸了摸，沒感覺到有傷口后，忽然張狂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沒抓到，哈哈，我就說，我是虛無的，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到我的，但是，你是永遠不可能觸碰到我，你就死心吧，乖乖的享受我的操縱……”

然而影子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蘇莫目光一閃，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抓不到你……是嗎？”

蘇莫話音剛落，身形突然爆進，大手一張，一把抓住了影子的脖子，一用力，硬生生將其提在了空中。

“呃，呃呃，怎么……怎么會這樣，你怎么可能碰到我？！”

影子拼命掙扎，驚駭的大叫。

它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蘇莫第一次抓不到它，第二次就可以抓到它的。

蘇莫慢慢攥緊握住影子脖子的右手，冷聲道：“也許你在外界，真的是虛無的。但是，這里是我的意識世界組成的幻境，我說你是真的，你就是真的存在。”

蘇莫目光一閃，接著開口：“方才沒抓到你，只是因為你的話，你說你是虛無的，迷惑了我的判斷，但現在，你已經無法影響我了。”

“不，不，以你的精神力，是無法影響到這個幻境世界的規則的。”

影子搖頭尖叫道。

“影不影響，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說了算。現在，告訴我，為什么這個世界的我，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蘇莫目光一冷，緩緩開口。

雖然口中這么說，但是蘇莫知道，影子說得的確不錯，以他原本的精神力來說，即使發現了這一點，也沒有辦法去解決。

就像影子所說的，以他的精神力，還不足以影響這個幻境世界。

他能發現，還是依靠一開始就明白，這個幻境世界，是由他意識組成的。并且他腦海中，屬于源氣道運轉的一處地方，散發出了一種玄奧的波動，讓他的精神力更加清晰。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

真正產生了影響力量的，卻是由這股源氣道波動，喚醒了他眉心的一道莫名力量。

正是這股莫名的力量，大大的增強了他的精神力，使得他不但能夠發現影子，還能夠影響幻境，觸碰到影子。

而被蘇莫抓在手中的影子，卻是想破頭，也想不出其中的詭異。

聽見蘇莫的話，原本還想假裝硬氣的挺一挺，好套出這其中的原因。

但是一抬頭，就見到一雙冷漠如刀子的眼睛，盯著他，似乎一個不滿意，就要將它生生煉化一般。

影子頓時慫了。

“好吧，我說。”

影子一咬牙，張口便道：“這個世界中的你，現在由你的潛意識代替了，為了保護你的意識不被淪陷，他會將一切，都推回到你記憶中的軌跡。”

影子說著，抬頭望著蘇莫，目光莫名的開口。

“你不是想要改變嗎？作為保護你意識的潛意識，就會阻止你的改變，并且把你改變的東西，全部都弄回原來的樣子。也就是說，你救了一個原本在你記憶中死去的人，那么你的潛意識，就會殺掉這個人，好讓一切，都和你的回憶重合。”

蘇莫沉默了下來，不知為何，他能夠清晰的判斷，影子所說的話，其中的真假。

好像是由一種，精神上的延續。

而現在影子所說的，都是真的。

想必正是因為這一點，影子才干脆沒有說假話。

蘇莫沉默少頃，目光忽的一閃，開口道：“你可知……如何阻止我的潛意識？”

蘇莫這話一出，頓時就感覺到，影子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古怪了起來。

“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么嗎？你居然要阻止保護自己意識的潛意識，難道你不想活了嗎？明明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卻還要去改變，人類的心思，真是難以琢磨。”

蘇莫眉頭就是一皺，右手用力攥緊。

“你只需要告訴我，知道還是不知道。”

影子倒是被怒極反笑。

“好好好，你想死，難道我還不成全你嗎。找死的方法，有兩種。”

“第一種，你可以大幅度改變這個幻境世界，讓你的潛意識被這種逆轉的力量壓的崩潰。

第二種，你讓我侵蝕你的意識，你的潛意識就會回來對抗我的侵蝕，這個時候，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兩種方法，怎么選擇，看你自己了。”

影子說完，干脆就是不說話了。

蘇莫皺著眉頭，看著手中提著的影子。

他能夠感覺到，盡管影子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但是總是保留些什么。

而這些保留的東西，就是最有影響力的……關鍵！

但是看影子這副樣子，明擺著是不會繼續說下去了。

兩種選擇。

一種是傷害別人，一種是傷害自己。

如果這是現實，那么蘇莫絕對會選擇第二種。

但是這是幻境，傷害自己，顯得太過幼稚。

而傷害別人，又違背了自己的底線。

蘇莫頓時沉默了下來，慢慢松開了握住影子的手。

影子伸手活動了下脖子，望著蘇莫冷笑道：“怎么樣，想好了沒？”

蘇莫轉過身，清冷的聲音傳來。

“三天后我再來找你。那時候，我再告訴你我的選擇。”

“好。”

影子嘴角似乎翹了起來。

蘇莫沒有立馬離開，頓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似是對影子，又似是對自己一樣喃喃開口。

“你說值嗎？”

“當然不值。”

影子搖頭。

“這個幻境，就好像我的一個夢……既然是夢，為什么要和現實一樣……或許，我可以給自己一個回憶。”

“狗屁！”

影子嗤之以鼻。

“你能確定，你真的愛她嗎。若她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你命中注定的人還在某地苦苦等待著你，你還愿意執著的愛她嗎。”

蘇莫沉默了一下，才喃喃開口。

“若要愛，便深愛，若要恨，便恨絕。”

“總是愛過的，起碼現在我遇到了她，如果真的有一個我命中注定的人，怪只怪，她出現的太晚。”

“狗屁！”

影子再次不屑一顧。

“你太不會說話了。”

蘇莫邁步離開，一個白光組成的巴掌，卻從他的身體中鉆出，一巴掌將影子拍了個狗吃屎。

隨后示威似的揚了揚，在空中一繞，又撲進了遠去的蘇莫身體中。

“該死該死該死！”

影子趴在地上，咬牙切齒的看著蘇莫的背影，低聲念著。

“瘋子，就讓你再得意一下，你的潛意識，已經被你破壞了，等著吧，等到我徹底侵蝕了他的時候，你一定會跪在我面前的！”

影子抬頭，目光中閃著瘋狂。

一扭身，化作一蓬黑霧，消散在虛空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