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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強弩之末

秀才夫人和許秀秀剛剛就已經(jīng)聽到了東墻外傳來的行尸嘶吼。

只是害怕來人不是沈槐,所以沒敢出去。

此時聽到沈槐聲音,卻是立刻放下心來,立刻一起從房間沖了出來,臉上無比的激動。

只是,許秀秀的激動和興奮很純粹,并且沖的也很快,秀才夫人的激動和興奮卻有些復雜,沖出來的速度也要慢上一步。

因為她不知道沈槐是一個人回來的,還著帶著楊秀才回來的。

更不知道若他沒帶楊秀才回來,自己該如何表現(xiàn)。

而若他帶了楊秀才回來,自己又該如何反應。

她仿佛覺得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一個真實的人,而是被什么東西給捆綁束縛了的傀儡。

而等到看到沈槐確實帶著一個人回來,只是那個人卻不是楊秀才時,她一時心中又忍不住失落,可這失落里,卻又矛盾的帶著放松,但是放松里,又矛盾的帶著擔憂……

一時之間,情緒的復雜達到難以分辨拆解的程度。

甚至她覺得她這一生,心情都沒有如此時這般復雜過。

而隨著這些情緒在心間涌起翻騰,她的步子也是變得一下比一下更慢。

到最后,甚至是站在了原地不動,只是用雙眼怔怔的,失神一般看著沈槐和苑青璇。

而許秀秀原本也不是熱情開朗的性格,所以在跑到距離沈槐三步遠的地方后,她就立刻急生生剎住了身子,接著一邊收斂過于激動的表情,一邊疑惑的看了一眼躲在沈槐身后的小丫頭,隨后才語調(diào)輕柔的向沈槐道:“你回來啦。”

說完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秀才夫人不知何時早已落在身后發(fā)呆。

她頓時有點窘,感覺自己是不是有點興奮過頭了。

可是外面那么危險,沈槐一下又要去那么遠的地方,并且差不多過了將近兩個鐘頭才回來,揪心擔憂了很久的她很難不激動興奮啊。

只是她不太明白,為什么秀才夫人剛剛明明也很興奮,結(jié)果一跑出來就跟丟了魂兒一樣,遠遠的站在那里發(fā)呆。

怎么著也得過來問候一聲吧?

難道真的是自己表現(xiàn)太過了?

小槐不會誤會什么吧?

她有點羞窘的偷偷看沈槐表情,卻見沈槐臉上很是平靜,對于她的“過頭”行為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

她這才悄悄的松了口氣,然后目光又投到了苑青璇身上。

苑青璇半個身子躲在沈槐身后,同樣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漂亮姐姐。

而沈槐想到大師姐還重傷躺在武館,一時卻是沒有心情跟許秀秀說太多,見她看著苑青璇的目光滿是好奇,便簡單介紹道:

“這是我?guī)熃愕暮⒆樱星噼院笠覀円黄鹕睿憬酉聛硐日湛匆幌滤疫€要回武館接師姐。”

許秀秀猝不及防,登時“啊?”了一聲,然后憂心忡忡且有些不樂意的道:“還要出去啊?”

苑青璇也不樂意了,皺了皺眉,道:“我娘親還在武館呢。”

“啊,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許秀秀趕忙道歉。

沈槐松開小丫頭的手,道:“你不要誤會姐姐,姐姐是好人,她只是擔心我的安危。你接下來就跟這位秀秀姐姐先一起呆一會兒,我馬上就把你娘親從武館接過來。”

苑青璇仔細看了一眼許秀秀,見她一臉歉意,確實不像是故意那么說的,這才稍微有點原諒她。

然后轉(zhuǎn)頭跟沈槐道:“小槐哥哥,你快點去吧,我都擔心死娘親了。”

沈槐摸摸她頭:“放心,我馬上就把她接回來。”又叮囑了許秀秀一句“照看好她”,便轉(zhuǎn)身又躍上了墻頭。

只是在準備跳下去時,又回頭看了秀才夫人一眼。

想了想,還是決定等會兒回來再跟她說秀才的事情。

因為一想到顧靜怡一個人重傷躺在武館,他就心里七上八下?lián)牡牟恍小?

畢竟顧靜怡不只是他的大師姐,還是他接下來提升修為的基礎保障啊!

……

沈槐這一次去武館,半個鐘頭就到了。

雙腳落到前院地面上時,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

自從鍛體第一階段提升到五十以上,他就很少再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

今天卻是無意間做了次極限訓練,久違的感覺到了自己的虛弱。

自己的修為,還是太低了。

加點加點,一定要繼續(xù)加點!

他喘了兩口氣后,立刻再度起身狂奔,以極限逃亡的速度,來到了顧靜怡所在的房間。

一推開門,就見大師姐正在蚊帳后面,努力的扭頭看著他。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大師姐,我來接你了。”

顧靜怡第一時間卻是擔心女兒:“小璇她……安全了?”

沈槐重重點頭:“放心,很安全。”

顧靜怡一直提著的心落了下去:“那先……休息一下吧。”

沈槐搖頭:“我沒事,我不累,我還可以。”

“喘口氣。”顧靜怡聲音虛弱,但又斬釘截鐵。

這聲音,讓沈槐頓時仿佛回到了初進武館時,由大師姐傳授武藝的時候。

她永遠那么平靜平和,但又不容人置疑抗拒。

沈槐稍稍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找了張椅子坐下休息。

他確實有點累,不休息一下,可能真的無法安全將大師姐帶回院子。

畢竟顧靜怡是個成年女子,卻是不比苑丫頭那般身輕如燕。

不過,沈槐只休息了不到半盞茶時間,便又從椅子上站起了身。

“大師姐,我休息好了。”

顧靜怡這次沒再說什么,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于是沈槐掀開蚊帳,說聲“得罪了”,然后伸手將顧靜怡敞開的衣衫合上,并一粒一粒系上紐扣。

顧靜怡在這個過程中顯得很平靜,沒有任何羞臊窘迫的表現(xiàn)。

幫大師姐系完紐扣,沈槐又將她慢慢扶起。

可她腰腹一收縮,傷口頓時涌出大量鮮血來。

鮮血浸濕衣衫,腥味頓時彌漫開來。

“不行,得包扎一下。”沈槐皺眉道。

顧靜怡也痛苦的皺眉:“好。”

沈槐記得藥房還有干凈的包扎布,霸刀武館的人只拿走了藥,布條這種容易獲得的東西卻是沒有帶走。

畢竟霸刀武館距離這里也不近,單靠人力運輸,什么都帶上確實也不太方便,必須有選擇性的舍棄。

而布條這種東西一旦舍棄……也確實沒有再回來重取的必要。

于是沈槐立刻到藥房拿了干凈布條,然后把顧靜怡剛剛系上的紐扣再解開,仔細用布條將她腹部結(jié)實纏了好幾道后,又重新把她紐扣系好,隨后將她慢慢扶起,背到自己背上。

顧靜怡雙臂抱著他脖子,腦袋無力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因為疼痛,忍不住“嗯嗯”哼了兩聲。

沈槐見她虛弱痛苦到這個地步,心里不踏實,于是又伸手拿布條,想給兩人腰腹纏上一道安全帶。

“不要……這樣會害死你……”顧靜怡立刻拒絕。

沈槐想了想,還是把布條放下了。

因為一旦將兩人捆綁住,萬一顧靜怡被身后的行尸拽住,那他也將無法脫身,瞬間就可能被行尸咬住。

不綁這道繩,雖然遇到危險顧靜怡必死無疑,但他自己卻還有脫險的可能。

只要活著,就總能通過別的方式學到別的鍛體法。

要是死了,真就萬事皆休。

是一起死,還是自己生,沈槐心里掂量的非常清楚。

于是他不再耽擱時間,背著顧靜怡出了房間。

一邊走,還一邊鼓勵她:“小璇還在那邊等著你,你一定要抱緊我,如果你死了,她以后就沒人疼沒人愛了。”

也不知是不是母愛的力量真的非比尋常,顧靜怡明明虛弱到極點的身體,卻又忽然暴發(fā)出力量,抱著沈槐脖子的雙臂,猛的收緊了許多。

走到前院時,沈槐又道:“霸刀武館屠顧家滿門,如今顧家只剩你和小璇一人,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替顧家報仇。不然若是你死了,如此深仇大恨就再難得報。日后霸刀武館的人碰到小璇,也必然會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顧靜怡夾著他腰的腿,也登時收緊了幾分。

沈槐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說,不再多想,將專注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集中程度,身體也保持在亢奮到不能再亢奮的程度。

隨后。

沖!

盡管努力讓自己處在最興奮的點,可他也并沒因此失去理智。

在需要暴發(fā)的時候,他暴發(fā),在需要耐心的時候,他也很耐心。

這次返程,他不再一味追求速度,而是把穩(wěn)妥安全放在第一位。

所以這一次,他稍微改善了路線,繞了一點點路,盡量避開寬闊街道,避開高墻大院,遇到行尸太多的地方,也會選擇耐心等待,或者頻繁使用聲東擊西的方式,使必經(jīng)之路行尸數(shù)量減少到不能再減少,然后才會提起全部力量,迅速暴沖。

可盡管如此,因為之前體能的消耗,以及顧靜怡體重帶來的影響,還是好幾次陷入危險當中。

甚至有幾次,他都想直接把顧靜怡扔掉了。

可是一想到小青璇還在院子里等著娘親,他就又于心不忍。

于是身體不停地在絕境之時,暴發(fā)暴發(fā)再暴發(fā)!

注意力在遇到危險時,集中集中再集中。

最后,歷經(jīng)將近兩個鐘頭,等到日頭已經(jīng)升至正當空,他終于帶著顧靜怡,來到了自己熟悉的街道。

一瞬間,他甚至有點想哭。

同時也想就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他的身體實在已經(jīng)疲累酸軟到了極致。

可是感受著腰間顧靜怡不斷流出的鮮血,以及她幾乎要支撐不住的雙臂,他又不敢休息。

他怕自己一休息,又要好長時間才能蓄起力量。

他怕這一耽擱,徹底誤了顧靜怡性命。

畢竟她在不停地流血!

她必須趕緊止血!

一刻都不能耽誤!

現(xiàn)在顧靜怡隨時會暈倒過去,而她一旦暈倒,后果將極其嚴重!

現(xiàn)在哪怕他不斷提苑青璇的名字,都無法讓她再打起精神來了!

他們兩個已經(jīng)全都到了強弩之末。

必須一鼓作氣沖到院子當中。

或許到那時,大師姐看到小青璇,聽到小青璇的聲音,還能再多堅持一會兒。

或許書房里那點金創(chuàng)藥,還能給顧靜怡止止血。

或許僅僅因為這點或許,結(jié)果就完全不同!

必須趕緊回到院子,必須趕緊給她上藥,必須趕緊讓她見到苑青璇,必須趕緊讓那小丫頭不停地在她跟前鼓勵她。

必須讓她繼續(xù)堅持,直到自己為她找來更好的治傷的藥,真正的徹底的處理她的傷口。

“啊!”

沈槐蓄起自己最后一絲力氣,猛的大吼一聲,瘋狂向前沖去!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沖!沖!沖!

沈槐咬著牙,紅著眼,再次將身體拉到極限,做著最后的拼搏。

終于,終于,在斬殺幾只行尸,兇猛的穿過鰥夫的院子后,他終于再次躍上了那堵高墻。

而當跳下墻頭,雙腳落到地面時,他繃緊的身體一下變得酸軟。

連續(xù)搖晃了好幾下,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這一次,等待了許久的秀才夫人和許秀秀,也徹底失去了耐心,不再謹慎,不再警惕,一聽到墻邊動靜,不等他再主動喊話,便立刻從房間里沖了出來。

而當見到他背著一個女人,一邊扶著墻一邊大口喘氣,明顯已經(jīng)到了強弩之末時,兩個女人幾乎都要因為揪心,而流出眼淚來。

她們趕緊奔上前,幫忙將顧靜怡從他身上放了下來。

“娘親!”苑青璇也是火速奔到了近前。

看著顧靜怡面色如紙血流不止,忍不住就是聲淚俱下。

顧靜怡本來已經(jīng)意識模糊,可聽到這聲呼喊,卻硬是再度睜開了眼睛。

在看到苑青璇涕淚橫流,一臉驚慌擔憂的臉后,她臉上瞬間現(xiàn)出輕松表情,隨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聲安慰:

“小璇……別哭……娘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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