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蹲在“主神空間3.0服務中心”冰涼的地板上，捏著那枚救命的硬幣，感覺人生從未如此荒謬。頭頂的8-bit主神頭像還在“梆梆梆”的錘擊聲中慘叫，腳邊的章魚觸手用吸盤扒拉他的鞋帶，口袋里的主神幼崽電子寵物正用尖銳的童音循環播放：“電量低！要數據流！要投訴！要仲裁！”

“投…投幣口在哪？”他聲音發顫，問那個頂著投幣口的掃地機器人。

機器人的顯示屏閃爍：【請選擇服務：1.拯救前主神（1幣/次） 2.購買BOSS跳舞券（5幣） 3.給管理員林夜打差評（免費）】

“選1！選1！”頭頂傳來主神撕心裂肺的電子合成音，“快啊！它又要砸下來了！”

王小明手一抖，硬幣“叮當”一聲掉進機器人的投幣口。

嗡——

打地鼠的錘子瞬間定格在半空。困在游戲機里的8-bit主神頭像長舒一口氣，像素組成的眼淚嘩嘩流下：“得救了…得救了…”

下一秒，游戲機屏幕一黑，那個小小的像素頭像被“噗”地一聲吐了出來，像個被嚼過的口香糖，啪嘰一聲黏在了王小明的腦門上。

“喂！你這低等碳基生物！快把我弄下來！”像素頭像在王小明額頭上蠕動，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惱羞成怒。

王小明：“……”他默默地把額頭上那塊涼颼颼、還在罵罵咧咧的“像素膏藥”撕下來，和口袋里的電子寵物幼崽主神一起，塞進了裝章魚觸手的塑料袋里。

世界清靜了…大概。

他剛想松口氣，整個服務中心的燈光突然變成了詭異的粉紫色，空中飄下虛擬的櫻花花瓣，背景音樂切換成了甜膩的戀愛RPG配樂。

“什么情況？”王小明驚恐地看向掃地機器人。

機器人顯示屏滾動：【檢測到管理員情緒波動…正在適配副本環境…適配完成：《霸道劍仙愛上我（強制版）》副本已載入！】

王小明眼前一花，身上的廉價運動服瞬間變成了繡著繁復云紋的古裝長袍，手里還多了把一看就是塑料玩具的“仙劍”。他身邊那些原本麻木敲鍵盤的“前主神議會成員”NPC們，也都換上了飄逸的古裝，只是臉上還帶著社畜特有的死魚眼和黑眼圈。

一個頂著“前深淵惡魔領主（現副本道具管理員）”名牌、穿著粉紅襦裙的壯漢，面無表情地遞給他一張任務卡：

【主線任務：攻略高冷劍仙林夜】

【任務提示：送他愛喝的奶茶可大幅提升好感度】

王小明看著任務卡，又看看塑料袋里扭動的章魚觸手和罵街的兩個主神，感覺自己的理智線正在“嘎嘣嘎嘣”地斷裂。

“攻略…管理員？！”他聲音都劈叉了。

“習慣就好?！狈廴箟褲h打了個哈欠，死魚眼里毫無波瀾，“昨天他還把‘克蘇魯海鮮市場’副本臨時改成了‘瘋狂星期四炸雞店’，害得舊日支配者穿著圍裙炸了一整天雞塊，san值都炸沒了?！?

王小明：“……”

他拎著塑料袋，穿著別扭的古裝，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任務指引的方向——服務中心深處新開辟出來的“管理員休閑區”。

休閑區畫風清奇。一邊是賽博朋克風的懸浮卡座和光幕游戲機，另一邊是古色古香的檀木茶案和蒲團，中間用一條不斷變換畫面的全息水幕隔開。林夜就歪在懸浮卡座里，兩條長腿架在控制臺上，正全神貫注地…搓手機屏幕，嘴里還念念有詞：

“上啊！開團了！這打野會不會玩！…嘖，又送！”

他屏幕上赫然是某5V5對戰手游的激烈團戰畫面。

王小明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舉起塑料袋：“管、管理員！您要的章魚…還有這個…”他把裝著兩個主神的袋子往前遞了遞。

林夜頭也沒抬：“放邊上。新任務收到了？”

“收、收到了…”王小明的臉皺成了苦瓜，“那個…攻略…劍仙…”

“哦，那個啊?！绷忠菇K于放下手機，團戰好像輸了，他有點不爽地咂咂嘴，“隨便走個流程就行。主要是想喝奶茶了?！彼噶酥缸约好媲皯腋∑辽喜粩嗨⑿碌臄祿鳎懊χ兀瑳]空去買。”

王小明定睛一看，那懸浮屏上的標題是：【主神空間3.0BUG反饋與優化建議（實時版）】，下面滾動著海量信息：

【ID：不想修仙只想躺：投訴！《天宮修仙傳》副本的蟠桃直播太吵了！玉帝喊‘老鐵666’喊得我道心不穩！】

【ID：觸手打結了：我是克蘇魯海鮮市場生鮮部的！強烈要求增加觸手工傷險！今天又被玩家當跳繩了！】

【ID：保潔組01號：抗議！為什么前主神議會成員（現NPC）的怨念數據渣滓這么難清理？申請加裝強力吸頭！】后面還附了一張掃地機器人被一團蠕動黑氣纏住的照片。

林夜隨手在“保潔組01號”的投訴后面點了個【已閱，自行解決】，然后對王小明說：“看見沒？當管理員很忙的。趕緊的，去《現代都市日?！犯北镜摹笠姴úā滩璧辏o我帶杯招牌芋泥波波，全糖，加雙倍波波?！?

他頓了頓，補充道：“用這個付賬?！彼麃G過來一個東西。

王小明手忙腳亂地接住。入手冰涼，是一個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金屬徽章?；照轮醒腓偳吨恍K幽藍色的晶體碎片，正散發著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物品：林夜的奶茶代幣（一次性）】

【描述：蘊含管理員一絲規則權限的憑證。持有者可臨時獲得“刷臉支付”特權，并享受副本內NPC的VIP服務。警告：請勿用于威脅奶茶店員或炸毀奶茶店（后果自負）?！?

王小明攥著這枚燙手山芋般的徽章，感覺自己像個被派去敵國買特供的炮灰。他看了一眼任務列表里那個【送奶茶提升好感度】的提示，認命地走向標著“《現代都市日?！犯北救肟凇钡墓忾T。

一步踏入，喧囂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陽光明媚得刺眼。王小明穿著古裝，拎著裝有章魚觸手和兩個主神的塑料袋，站在地鐵口，引來無數路人側目。

他硬著頭皮，按照記憶找到了那家“芋見波波”奶茶店。玻璃門依舊干凈，風鈴叮當作響。

柜臺后，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實習店員小雨。只是她的名牌變了：【芋見波波店長·小雨】。她看到穿著古裝、造型怪異的王小明，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只有標準化的甜美微笑：“歡迎光臨芋見波波！請問要點什么？”

“一…一杯招牌芋泥波波，全糖，加雙倍波波?！蓖跣∶骶o張地把那枚徽章放在柜臺上。

小雨的目光落在徽章中央那塊幽藍碎片上，瞳孔深處瞬間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數據流波動。她的笑容弧度沒有絲毫變化，聲音卻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近乎敬畏的謹慎：“…管理員的特供訂單。明白了，請稍等，尊貴的代幣持有者?！?

她轉身操作機器，動作行云流水，比之前熟練了百倍。不到一分鐘，一杯插著黑金吸管、用料扎實到幾乎滿溢的芋泥波波被雙手奉上。

“您的奶茶，請拿好?！毙∮晡⑽⒐?，姿態恭敬得不像對待普通顧客。

王小明受寵若驚地接過奶茶，沉甸甸的，冰涼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他轉身想走。

“請留步，代幣持有者?！毙∮杲凶×怂樕弦琅f掛著完美的微笑，但眼神里多了點別的東西，“按照管理員最新頒布的《副本NPC權益保障試行條例》第7章第3條，VIP客戶在享受服務后，需對服務質量進行即時評價。請您為本次服務打分?！?

她推過來一個平板，屏幕上只有兩個碩大的按鈕：

【滿意（獲得小雨店長的友誼+1）】

【非常滿意（獲得小雨店長的神秘贈品）】

王小明看著那兩個按鈕，眼角余光瞥見小雨背在身后的手，那只手的手指關節正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般的“咔噠”聲。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敢點別的，這只手可能會瞬間變成激光炮。

“非…非常滿意！”他毫不猶豫地戳中了【非常滿意】。

小雨的笑容瞬間燦爛得晃眼：“感謝您的評價！這是您的贈品！”她從柜臺下拿出一個…印著“芋見波波”LOGO的保溫杯，塞進王小明手里。

【物品：小雨的秘制保溫杯】

【描述：店長小雨傾情贈送。杯內恒溫，可保奶茶口感最佳。杯身銘刻微弱數據流符文，似乎能隔絕某些探測？（效果不明）】杯底還有一行小字：【店長說：下次再來哦~^_^】

王小明抱著奶茶，拎著塑料袋，握著保溫杯，穿著古裝，暈暈乎乎地走出奶茶店。他感覺這趟采購之旅信息量有點大。

回到服務中心，穿過光門，粉紫色的戀愛副本氛圍和甜膩音樂再次將他包圍。林夜還癱在懸浮卡座里，這次好像在玩一款跑酷游戲，手指在屏幕上劃得飛快。

“管理員，您要的奶茶。”王小明小心翼翼地遞上那杯沉甸甸的芋泥波波。

林夜暫停游戲，眼睛一亮，接過來猛吸了一大口，滿足地瞇起眼：“嗯！還是這家的味道正！干得不錯！”他隨手在王小明面前一點。

叮！

【玩家王小明完成隱藏任務：管理員の下午茶！】

【獲得獎勵：林夜的好感度+10（當前：友善）】

【獲得特殊物品：主神空間3.0內部員工手冊（電子版）】

一本散發著微光的虛擬手冊出現在王小明手中。他下意識翻開第一頁：

【主神空間3.0員工手冊（林夜修訂版）】

**第一條：管理員林夜永遠是對的。**

**第二條：如果管理員錯了，請參照第一條。**

**第三條：管理員想喝奶茶時，優先級高于一切副本運轉。**

**第四條：不要試圖理解管理員的邏輯，配合演出即可。**

**第五條：打不過就加入，或者喊管理員（收費）。**

**第六條：開心點，反正你也跑不掉：）**

王小明：“……”

他默默合上手冊，看著林夜滿足地嘬著奶茶，打游戲打得飛起。又看看自己手里那個印著奶茶LOGO的保溫杯，以及腳邊塑料袋里安靜下來（可能只是沒電了）的兩個主神。

不遠處，穿著古裝的“前主神議會”成員們，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對著懸浮屏指指點點，屏幕上滾動著各種副本BUG和投訴。

一個穿著儒衫、頂著“前智械覺醒副本主腦（現文員）”名牌的機器人，用機械臂捧著一杯同款芋泥波波，電子眼閃爍著滿足的光芒，對旁邊的粉裙壯漢（前惡魔領主）說：“你說…我們要是集體給小雨店長打‘非常滿意’，她能給我們員工內部價嗎？”

粉裙壯漢甕聲甕氣：“我看行。再投訴一下《霸道劍仙》副本的服裝預算，這裙子開叉太高，影響我搬道具。”

王小明聽著這些荒誕的對話，感受著手里保溫杯溫熱的觸感，再看看手冊上那六條鐵律。

他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地方，好像真的…回不去了。他認命地擰開保溫杯，里面居然飄出和他手里那杯一模一樣的、甜膩的芋泥香氣。

他猶豫了一下，學著林夜的樣子，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甜味混合著奶香和軟糯的芋泥波波在口腔炸開，奇異地撫平了一絲他瀕臨崩潰的神經。

算了。他想。

至少奶茶…是真的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