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外。

李重茂看著上官婉兒與崔湜同乘馬車離去。

他心中明白，或許二人之間并無多少情愫，更多只是利益聯盟的結合。

朝著一旁的宋蘭躬身告別后，李重茂也坐上公主府早已備好的馬車，準備回府。

車廂中，李重茂翻看著從太平公主借來的書籍。

對于吐蕃，心中也有了另外的一些想法。

時間慢慢流逝，一本書尚未看完，馬車已然停在距離永嘉坊巷口不遠處的位置。

“大王，前面有一輛馬車，小人只能在此停下?！?

外面傳來車夫的話語。

李重茂掀開簾子，向外看去。

永嘉坊巷口外，一輛黑漆馬車靜靜停駐，車簾半卷，露出內里暗紅色的綢緞襯里。

那匹拉車的駿馬極為惹眼，通體如墨染般烏黑發亮，肌肉線條在油亮的皮毛下起伏如波浪，黑馬頭顱微晃，不時踩踏前蹄，鬃尾隨意擺動著。

“不知是哪家的貴人，竟然舍得用這般好馬拉車！”

李重茂還未說話，一旁的車夫用一種暴殄天物的語氣說道。

“你且回去罷！”

李重茂從袖口中摸出幾文錢遞給車夫。

車夫一臉受寵若驚的接過。

李重茂制止住車夫叩身行禮的動作，懷抱著書籍，往巷口走去。

路過那匹拉車黑色駿馬時，不由駐足片刻。

無他，只因有幾分眼熟。

微微搖頭，他就要邁步進入永嘉坊中。

“不知是大王忘性大，還是說妾記錯時辰，早知大王不在意那些書籍，妾就不該向阿翁求取。

就算求得，也合該扔進池子里吃水才是?！?

身后傳來一道幽幽的話語。

李重茂都不用回頭，光聽這語氣，就猜到是誰了。

回身轉頭，他懷抱著書籍，正巧與掀開馬車簾子的蘇令儀目光對上。

蘇令儀施施然下了馬車，向他道個萬福。

蘇令儀今日倒是未曾打扮成男裝，而是換了李重茂與其在蘇府中初見的那副妝容。

她一身月白色的窄袖下套著淺青色襦裙，肩上環著淡綠色的薄紗帔巾，黑色長發隨意散落，眉間輕點朱砂，一柄團扇遮住半張臉，只露出那雙杏眼。

這一股幽怨的氣質以及那副腔調，既視感也太強了。

“蘇小娘子這般語氣，就不怕我惱怒？”

李重茂饒有意味地問了一句，不待她回答，便接著道：

“倒不知是蘇小娘子親自前來送書，我原以為會是蘇府家中仆人前來?！?

“大王想必不會同妾這般弱女子計較?！?

蘇令儀臉上神色不變，只是把目光落在李重茂懷抱的書籍上。

李重茂瞧著她的眼神，輕笑道：“蘇小娘子若是不急，不妨在此稍待片刻如何，那充氣鞠我已做好，待我去取來，換蘇小娘子手上的書?！?

他自然明白蘇令儀的目的所在，于是便直接了當地說出來。

聞聽他這話，蘇令儀白瓷兒般病懨懨的臉上，頓時泛起光彩，眉眼微低。

“妾……倒是不急！”

真是個嘴硬的性子，要不是那臉上一抹光彩掠過，自己還真信了。

李重茂有些感覺恍如隔世，沒有再說什么，只向蘇令儀點頭微笑，示意她稍待。

轉身進了巷道。

蘇令儀站立原地片刻，看著李重茂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巷口。

她忽地走到黑馬一側，伸手輕撫馬鬃，喃喃道：“你……可要找個好主人才是……”

……

天色漸入黃昏。

陳玄禮帶著幾位禁軍士兵出皇城城門，徑直去往永嘉坊的方向。

不多時，就到了永嘉坊的巷口外。

“端得是匹好馬！”

陳玄禮目光望向那匹拉著馬車的黑馬，心里不由得暗自贊嘆。

隨后才看見黑馬身側的蘇令儀，他連忙收回目光，轉身向后。

“你等在此稍候，我去稟報大王?！?

這是對那幾位禁軍士兵所說。

幾位禁軍士兵齊聲應喏。

說罷，陳玄禮便邁步向坊內走去。

蘇令儀看著那幾位禁軍士兵，微蹙蛾眉，悄然將身體移在另一側。

“陳都尉，你怎么今日便來了？”

李重茂手上拿著做好的充氣鞠，方才轉過巷道，就迎面遇到陳玄禮，于是出聲問道。

早前在大明宮中，李重茂向李裹兒討要的幾名禁軍士兵，便是指的陳玄禮、葛福順等人。

只是他沒想到陳玄禮提前過來了。

陳玄禮行了個拱手禮，朗聲回道：“屬下聽聞吐蕃已然進了長安，心下便覺得，練球一事，宜早不宜遲，葛將軍今日事務繁瑣，不然也隨屬下一道前來。”

話語中，他還給葛福順解釋個理由。

李重茂點點頭道：“陳都尉有心！走，向你引見一位厲害人物?！?

說罷，他便邁步往巷口處走去。

陳玄禮緊隨其后。

巷口外，李重茂看著手撫馬鬃的蘇令儀，朗聲說道：“讓蘇小娘子久等……嗯……眼下該稱呼蘇教習才是?！?

“蘇教習試試這‘充氣鞠’，看看是否合乎心意?！?

說罷，便將充氣鞠遞給蘇令儀。

蘇令儀接過充氣鞠，試了試，覺得十分輕盈且有彈性，相較于平日常見的鞠球，要好上許多。

以她微弱的力氣也能輕松玩轉，不由心生歡喜。

“大王真是巧思，妾在此謝過?！?

蘇令儀躬身謝道。

李重茂見她不再故作那副腔調，不由輕笑一下，轉身看向陳玄禮。

“陳都尉，來見一見我們的隨侍教習。”

陳玄禮只是瞥了眼蘇令儀，便把目光移開，卻是看著那匹黑馬，有些眼熱。

他敷衍的見了一禮，道：“見過蘇教習?！?

蘇令儀側側下身子，看著李重茂說道：“大王可知，馬球一事，球手重要，馬匹也重要。

更重要的是，球手與馬匹互相之間的協同?！?

李重茂點點頭。

他心里當然十分清楚，打馬球就如同上戰場。

雖然如今的馬球大多是趨于娛樂，但它的初衷，卻是為了練兵。

馬球比試時所用的馬，較之戰馬更甚幾分，所以對于蘇令儀如何將蘇府中的馬匹養得那般好，他也十分好奇。

得想個法子把那養馬經從蘇令儀嘴中忽悠……不是，是請教出來才是。

“明日請蘇教習同我往香積寺一行，不知可否？”

雖是疑問句，但李重茂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大王這是要準備習練球手與馬匹的協同了嗎？”

蘇令儀很快猜出他的心思，并說了出來。

帶有反問的回答，卻同樣是肯定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