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真空,無聲地吞噬著暗金色的血霧。
林夜的身體如同被擊碎的隕石,不受控制地向黑暗深處翻滾、拋飛。星辰戰甲胸甲處那觸目驚心的破碎空洞,邊緣的金屬扭曲翻卷,如同怪獸猙獰的傷口。赤紅與冰藍的能量流在創口周圍明滅不定,如同垂死掙扎的星火,竭力修補著破損,卻又被戰甲核心過載的紊亂能量一次次沖散。每一次翻滾,都牽扯著被空間湮滅之力重創的內腑,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在體內瘋狂攪動,暗金色的鮮血不斷從口鼻和破碎的甲胄縫隙中涌出,在真空中凝成一顆顆凄艷的血珠。
意識在劇痛和能量反噬的沖擊下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飄搖欲滅。混沌豎瞳中的金芒黯淡到了極點,視線一片模糊,只能勉強捕捉到六道撕裂空間的、帶著致命殺機的陰影,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正以超越思維的速度向他噬來!
“主人!能量核心過載!修復系統嚴重受損!空間穩定模塊失效!無法規避!無法規避!”巴巴塔的聲音在意識深處尖叫,帶著絕望的嘶啞。
“主人……危險……”刀靈稚嫩的意念傳遞著極度的恐慌,血焱刀徒勞地震顫著,刀身上的冰藍與血紅紋路也黯淡無光。
結束了么?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滲入林夜混亂的意識。不甘!憤怒!還有對那個瀕死傳承者求救意念的……無力感!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下強行凝聚起一絲意志,混沌豎瞳死死盯住那六道逼近的死亡陰影,右臂肌肉賁張,試圖再次握緊血焱刀,做最后的掙扎!
就在那六道陰影利刃即將觸及林夜破碎戰甲的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超越了空間與時間概念的“存在感”,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并非聲音,也非能量波動。而是一種絕對的、如同宇宙本身意志蘇醒般的“降臨”!整個戰場,包括那橫貫星海的巨大時空裂隙,包括那六道即將完成殺戮的獵殺者陰影,包括林夜噴濺的血珠……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陷入了絕對的“凝固”!
時間,停止了流動。
空間,被徹底凍結。
能量,停止了逸散。
殺意,被強行凍結。
六道陰影獵殺者保持著撲殺的姿態,凝固在距離林夜不足百米的虛空中,如同宇宙背景上最黑暗的剪影。它們甲胄上開合的時空裂縫停止了閃爍,那冰冷的殺意也被凍結在虛空里。時空裂隙深處翻滾的暗紫色能量流,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污濁瀑布。連林夜噴出的血珠,都詭異地懸停在破碎的甲胄旁,保持著飛濺的瞬間形態。
絕對的死寂!絕對的靜止!
唯有林夜的意識,還能在這片被凍結的時空中艱難運轉。他混沌豎瞳劇烈收縮,難以置信地“看”向這片凝固戰場的中央。
那里,空間無聲地蕩漾開一圈圈柔和而神圣的金色漣漪。漣漪的中心,并非物質實體,而是由億萬道純粹到極致的金色法則符文凝聚而成的……一道身影。
他身著樸素的星辰長袍,樣式古樸,卻仿佛由流動的星河織就,袍擺無風自動,流淌著宇宙生滅的軌跡。他的面容籠罩在一片柔和卻無法直視的金輝之中,只能隱約感受到那份源自生命本源深處的、俯瞰萬古星河的滄桑與威嚴。最令人靈魂震顫的,是他腦后懸浮的九道緩緩旋轉的金色圓環!每一道圓環都并非實體,而是由無數微縮的星系、星云、乃至時間與空間的法則鏈條交織而成!它們緩緩轉動,每一次微小的律動,都仿佛牽引著整個宇宙的呼吸!
羅峰!
不!這并非羅峰的本體!甚至不是簡單的投影!
這是……意志的具現!是超越了時空維度、以宇宙法則為載體的……至高顯化!
“羅……峰……大人……”林夜破碎的意識中,艱難地擠出這個稱呼。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激動、敬畏與絕處逢生狂喜的洪流,瞬間沖垮了瀕死的絕望。
那由法則符文構成的身影,微微轉動,那被金輝籠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凝固的時空,落在了林夜身上。沒有言語,但林夜卻清晰地“聽”到了一個宏大、溫和卻又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直接響徹在他的靈魂本源深處:
“癡兒。根基未穩,便敢直面時空剪影?”
“此間因果,自有其定數。”
“且看……何為‘殿堂’。”
隨著這宏大的意念落下,那懸浮在羅峰意志虛影腦后的九道金色法則圓環,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嗡——!
光芒并非擴散,而是向內坍縮、凝聚!在羅峰意志虛影的下方,那凝固的虛空之中,無數道金色的法則紋路憑空涌現,如同宇宙最精密的畫筆在描繪藍圖!星辰的輝光被強行拘束,化作晶瑩的地磚;破碎的空間碎片被撫平、重塑,化作支撐的廊柱;流淌的時間長河被截取片段,化作墻壁上永恒流淌的壁畫;無數微縮的星系在其中生滅,構成穹頂的壯麗星圖……
一座難以用語言形容其萬一的恢弘殿堂,以超越認知的方式,在凝固的戰場上憑空構建!
它并非物質,而是由純粹的宇宙法則和星辰本源直接構筑!它存在于此刻,又仿佛貫穿了過去與未來!它不大,卻給人一種包容了整個宇宙星海的錯覺!它的每一磚一瓦,都散發著至高無上的威壓,那是宇宙規則本身的威嚴!
至高殿堂!
殿堂成型的瞬間,一股無法抗拒的柔和力量包裹住重傷的林夜。他破碎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托起,緩緩飛入那敞開的、流淌著金色法則光暈的殿堂大門之中。
當林夜的身影消失在殿堂門內,那凝固的戰場“畫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開始出現裂痕。
咔…咔嚓……
時間開始恢復流動!空間開始解凍!能量開始奔涌!殺意重新沸騰!
六道陰影獵殺者的利刃,帶著積蓄到頂點的冰冷殺機,狠狠刺向林夜剛才所在的位置——卻只刺穿了冰冷的真空!
為首的那個獵殺者,覆蓋陰影甲胄的面部,那兩點幽冷的“目光”,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如同數據流紊亂般的波動!它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座橫亙在戰場中央、散發著至高法則氣息的殿堂!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脅感,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刺穿了它那由純粹殺戮邏輯構成的冰冷核心!
它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追擊,覆蓋著陰影甲胄的雙臂猛地交叉在身前!甲胄表面所有細小的時空裂縫瞬間擴張到極限!一股遠比之前禁錮林夜時更加龐大、更加粘稠、帶著強烈侵蝕性的暗紫色能量洪流,如同決堤的滅世之潮,朝著那座金色的至高殿堂狠狠沖擊而去!它要……摧毀這超出它理解范疇的“異物”!
另外六個獵殺者也同時發動了攻擊!六道凝聚了空間切割、時間遲滯、高維侵蝕等不同屬性的毀滅性能量束,如同六條擇人而噬的毒龍,緊隨暗紫色洪流之后,轟向殿堂!
足以瞬間湮滅恒星系的恐怖攻擊,狠狠撞在了至高殿堂流淌著金色光暈的外壁之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能量對沖的湮滅。
那蘊含著毀滅與侵蝕的暗紫色洪流和六道毀滅光束,在接觸到金色殿堂墻壁的瞬間,就如同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分解!是凈化!是還原!
構成攻擊的混亂時空之力、高維侵蝕能量,在觸碰到那純粹宇宙法則構成的墻壁時,如同遇到了熔爐的冰雪,被瞬間分解成最基礎的法則粒子,然后被殿堂本身吸收、同化,成為了構筑殿堂穹頂上一顆微不足道的新星辰!
至高殿堂,巋然不動。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它靜靜地懸浮在那里,散發著亙古長存般的威嚴,仿佛在無聲地嘲諷著獵殺者們徒勞的攻擊。
殿堂之內。
時間與空間的法則在這里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溫和流淌。外界凝固又解凍的戰場,狂暴的攻擊,都仿佛隔著一層朦朧的、流淌著星光的薄紗,變得遙遠而模糊。
林夜懸浮在殿堂的中央。柔和而磅礴的金色光輝如同實質的暖流,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身體。
他胸前戰甲那猙獰的破碎創口,在金色光輝的照耀下,邊緣翻卷的金屬如同擁有了生命般,緩緩蠕動著、愈合著。赤紅與冰藍的能量流在光輝的引導下,不再紊亂狂暴,而是溫順地流淌,修補著破損的能量回路。更神奇的是,那些涌入體內的金色光輝,蘊含著難以想象的生機與法則本源之力,它們滲透進林夜被空間湮滅之力重創的每一寸骨骼、每一絲肌肉、每一個瀕臨崩潰的細胞!
如同久旱逢甘霖!
如同枯木再逢春!
深入骨髓的劇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舒暢與新生般的活力!破碎的內臟在飛速重組、愈合!暗金色的血液重新煥發出生機勃勃的光澤!甚至連他意識深處的疲憊與創傷,都被這溫暖神圣的光輝撫平、滋養!
“這……這就是羅峰大人的力量……”林夜震撼地感受著身體內翻天覆地的變化,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明。混沌豎瞳中的金芒重新點燃,并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璀璨、深邃!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涌入體內的金色光輝,不僅僅是修復傷勢的能量,更蘊含著宇宙法則最本源的奧秘碎片,如同烙印般融入他的靈魂、他的混沌核心、他的九顆源星!
“主人!生命體征極速恢復!戰甲核心損傷修復中……87%……92%……99%!修復完成!能量回路優化……完成!核心共鳴率……提升至103%!突破極限!”巴巴塔的聲音帶著狂喜和難以置信的敬畏,“這……這簡直是神跡!是法則層面的重塑!”
“主人……好溫暖……”刀靈的意念也傳遞過來,帶著安詳和滿足,血焱刀懸浮在林夜身邊,刀身上的冰藍與血紅紋路在金色光輝的照耀下,變得更加靈動深邃,甚至隱隱透出一絲微不可查的淡金光澤。
就在這時,那宏大、溫和卻又充滿無上威嚴的聲音,再次直接響徹在林夜的靈魂深處,如同洪鐘大呂,震蕩著他的道基:
“根基不穩,徒具其形。”
“混沌之道,在于包容,在于衍化,在于……破而后立。”
“時空剪影,非爾等現下可敵。”
“此間事了,速歸。混沌之主的觸角,已然探入此方時空。”
“汝之使命,不在獵殺,而在傳承與……守護。”
隨著這最后一句蘊含深意的意念落下,林夜感覺包裹著自己的金色光輝開始變得柔和,托舉著他的力量也在緩緩消散。同時,一段龐大而玄奧的、關于空間法則更深層次運用與星辰之力精微操控的信息流,如同醍醐灌頂般,毫無保留地烙印進他的意識海深處!
“謝……羅峰殿主!”林夜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與明悟,他朝著殿堂深處那由法則符文構成的羅峰虛影,深深地躬下身去。
當他再次直起身時,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幻。金色的殿堂、流淌的法則光輝、羅峰那令人敬畏的虛影……都在迅速變淡、遠去。柔和的空間之力包裹住他。
外界,那橫亙星海的巨大時空裂隙邊緣。
暗紫色的能量流依舊在無聲翻滾。
六個陰影獵殺者如同最警惕的獵犬,懸浮在裂隙前方,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那片剛剛還矗立著至高殿堂、此刻卻空無一物的虛空。為首獵殺者甲胄上的時空裂縫開合頻率變得極不穩定,幽冷的“目光”中,那數據流般的波動顯示出一種高度的戒備和……一絲無法理解的“困惑”。
嗡!
就在那片空無一物的虛空中,空間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蕩漾開來。一個幽藍色的空間漩渦無聲浮現。
一道身披暗金星辰戰甲的身影,從中一步踏出!
正是林夜!
此刻的他,與片刻前瀕死的模樣判若兩人!破碎的戰甲早已修復如初,甚至那暗金色的甲胄表面,流轉的星輝更加內斂而深邃,隱隱透出一種經歷過法則洗禮后的不朽質感。胸甲中央的赤紅核心與右肩的冰藍核心光芒流轉,穩定而磅礴。他懸浮在虛空之中,氣息沉凝如山,混沌豎瞳中金芒內蘊,銳利如刀,冷冷地掃過那六個如臨大敵的獵殺者,最后落在那巨大的時空裂隙深處。
沒有言語。
沒有憤怒的咆哮。
只有一種經歷了生死蛻變、明悟了自身道路后的絕對平靜,以及……冰冷的殺意。
他緩緩抬起覆蓋著甲胄的右手,對著那六個獵殺者,對著那巨大的時空裂隙,五指張開,然后……猛地一握!
“裂空。”
隨著他冰冷的低語,并非攻擊獵殺者,也非攻擊裂隙。
而是他面前的空間本身,如同脆弱的玻璃幕墻,隨著他五指收攏的動作,無聲無息地……向內塌陷、折疊!
一個微型的、漆黑的空間斷層面,瞬間生成!如同一道橫亙在獵殺者與地球之間的、不可逾越的天塹!
做完這一切,林夜不再看那些獵殺者,身影再次被幽藍的空間漩渦吞沒,瞬間消失。
只留下六個被空間斷層隔絕的獵殺者,以及那橫貫星海的巨大裂隙,在冰冷的宇宙深空中,沉默地對峙著。裂隙深處,那純粹的毀滅意志,似乎也因那至高殿堂的短暫顯現和空間斷層的阻隔,而變得更加躁動、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