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因為門口被踩死的幾棵草，跟帶著十億合同上門的客戶翻臉嗎？”

“什么意思？”

“簡單說啊，”路明非懶洋洋地調整了下眼罩的位置，“普通人打架警察會管，但要是奧特曼在街上準備去暴打小怪獸時，不小心踩傷幾個路人——你覺得會有人叫110嗎？”

“奧特曼……混血種嗎？”楚子航低眉思索，路明非的比喻雖然奇怪，但仔細一想，似乎又有點道理。

“差不多吧，反正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會噴火的大熊貓。”

路明非繼續說，“就是那種驚訝之余，一邊尋思著‘這玩意兒得保護起來’，一邊又琢磨‘能不能讓他去燒敵對勢力的竹林’。”

又是這跳脫的比喻。

他撇過頭自以為對著楚子航，實則對著飛機舷窗，說得起勁……

“我在右邊。”楚子航平靜地打斷。

路明非略微沉默，“噢，是嗎。”

他隨手扯下眼罩，臉上掛著“只要我不尷尬”的擺爛式淡定，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想啊，普通人打架進局子，流程得走半天吧？

可我呢？

剛坐下，連杯茶都沒喝上，就有人急匆匆跑進來，低聲跟審訊的警察說了幾句，然后我就自由了。”

“他們認識你？”楚子航問。

“不曉得嘍，大概率不認識。”路明非咧嘴一笑，“但他們認識「卡塞爾」。”

楚子航微微皺眉：“所以是學院的關系？”

“Bingo！”路明非打了個響指，但是他考慮到這句話的嚴謹性，又抬起食指晃了晃，“是也不是，準確的說屬于合作性關系。”

沒興趣鼓弄玄虛，路明非本身就最煩謎語人，他沉吟片刻，像是組織好語言，開口：“他們類似卡塞爾那樣的混血種組織，但卡塞爾是以學院為載體，我估摸著，他們那個體量形成的組織，已經相當于體制的另一面了。

你想啊，國內這么大，就算混血種稀罕得像熊貓，十幾億人里隨便扒拉扒拉，湊個加強師總沒問題吧？

所以別總以為我們很特殊啦，他們內部肯定有個名單，專門記那些‘非體制’的混血種，你和我估計都在上面。”

楚子航若有所思：“所以他們放你走，是因為……”

“因為老子值錢唄~”

路明非故意拖長尾音，吊兒郎當聳肩，“你想想，要是有個會時停的混血種站在你面前，你是選擇跟他硬剛還是客客氣氣送他出門？”

傻子都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楚子航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那趙孟華呢？”

路明非的笑容淡了一點，語氣依舊輕松：“他啊，估計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吧。”

“你下手很重？”

“還行吧，反正他以后應該不會再用下半身思考問題了。”路明非聳聳肩，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路明非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怎么，師兄覺得我太狠了？”

楚子航搖頭：“不，我只是在想，他們會不會找你麻煩。”

早在15歲時，楚子航就見識過校園霸凌的丑惡嘴臉，而他選擇用血與汗的手腕硬干到底。

同情？那是屬于好人的。

而現在，經歷過數百次的任務，數不清的殺戮，他身心早已蛻變成一個徹底的殺胚。

此刻的楚子航若是再抹掉內心暗藏的那一抹感性，他現在絕對是卡塞爾史上最鐵血的獅心會會長。

“他們？你要說披薩館里那幾個貨色……”路明非伸了個懶腰，“現在應該正躺在醫院悔恨人生呢，至于本土那些混血種？”

他狡黠地挑眉，砸吧砸嘴：“我又沒刨他們家祖墳，犯得著跟我急眼？混血種的世界不就是這樣，只要你夠強，規則大概率會為你讓路。”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師兄。”

楚子航沉默片刻，最終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好了好了，八卦說完了。”

路明非重新戴好眼罩，靠在座椅上，聲音帶著點慵懶：“到首都還得飛一會兒，我先睡一覺。師兄你要是無聊，可以看看雜志，或者……”

他頓了頓，壞笑，“和蘇茜姐煲個電話粥，我也是不會偷聽的嘍。”

楚子航：“……”

吃瓜吃到自己頭上，可惜此刻的楚子航還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因為他不知道有個詞叫做“倒反天罡”。

2009年7月17日，晚上7:21分，波音777的引擎聲在云層間低鳴，機翼切開最后一片晚霞，首都的燈火在下方漸次亮起，像一片被點燃的星海。

熱浪在地面蒸騰，連機場跑道的空氣都微微扭曲。

這時，機艙廣播里空姐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響起：“各位旅客，我們即將降落首都國際機場T3航站樓，地面溫度31攝氏度……”

路明非把眼罩推到額頭上，瞇著眼往窗外瞅：“嚯，首都就是不一樣，連燈光都比別處亮堂——師兄，你說這底下有沒有執行部的人正拿望遠鏡盯著咱？”

楚子航沒接話，只是不動聲色地把膝蓋上攤開的《環球時報》合上，塞進座椅背袋。

如果不算這世界路明非的記憶，那么對于14歲路明非來說，這還真是他第1次坐飛機，第1次跨省。

路明非突然指著窗外：“臥槽！那棟長得像螃蟹鉗子的樓是不是新蓋的？去年貼吧里還有人賭它會不會被奧運火炬映紅！”

話音未落飛機一個顛簸，他差點咬到舌頭。

“下飛機。”楚子航單手穩住小桌板上的礦泉水瓶，另一只手默默拽住了路明非的后衣領。

私密馬賽，楚大人！

見鬼，怎么又冒出這種爛梗？

路明非順著楚子航的力道，百無聊賴的耷拉著身體走在過道，渾身氣質逐漸接近葛大爺。

從機艙口出來，沒了空調的庇佑，燥熱感瞬間撲面而來。

好在，路明非瘦得跟竹竿一樣，沒有脂肪這件保暖衣，他臉上反倒沒什么汗漬，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四周。

太陽日落西山，但余溫仍在。

“別亂走。”

楚子航辦事總是有條不紊，他單手提起行李箱，頭也不抬，伸出另一只手將往反方向溜達的路明非拉了回來。

晚上7:32分，兩道身影在夕陽下莫名有著一種協調感，像白樺和歪脖子棗樹被硬湊成行道樹。

遠處航站樓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夕陽，有黑影如雁群掠過。

……

“六百六十六！這尼瑪的一桶泡面賣我15塊，這是搶錢呢？！”

路明非拿著一桶印有「康師傅」紅標的泡面，站在便利店冷柜前直瞪眼。

楚子航結賬時，他扭頭又瞥見玻璃柜門上還貼著一張褪色的“奧運特許商品最后清倉”貼紙，里頭擺著的礦泉水價格牌赫然寫著：昆侖山12元/瓶。

12元……

一瓶礦泉水？

他一臉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