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接近一周暗無天日的漫長航程后。

“閩安號”這艘破舊的運輸船。

終于抵達了目的地港口。

沉重的鐵錨帶著刺耳的摩擦聲沉入渾濁的海水。

燕離混在人群中，被持槍的日本兵粗暴地驅趕著，踉蹌地踏上碼頭地面。

腳下是堅實的土地，卻沒有帶來絲毫安全感。

只有更深的寒意。

人群被驅趕到碼頭一塊相對空曠的硬地上。

不遠處，停泊著那艘將他們一路押送至此的日軍巡邏艦。

冰冷的鋼鐵艦身在天空下泛著不祥的光澤。

艦上走下來兩個人：

一個是穿著筆挺海軍軍官制服、掛著少尉軍銜的年輕日本人。

另一個則是點頭哈腰、滿臉諂媚的老頭。

那老頭搓著手，堆起假笑，對著人群高聲喊道：

“鄉親們！都別怕，別怕！村田長官體恤大家辛苦！

知道你們離鄉背井，都是為了掙銀子養家糊口！

這不，天大的好事兒來了！”

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胃口。

“皇軍那兒有個好去處！活兒輕省，銀子多多滴有！

干得好，一個月頂你們外出打工干半年！”

他豎起一根手指，聲音拔得更高，充滿了誘惑。

“更絕的是，你們要是把自己的親戚朋友也喊來！

來一個，皇軍就獎勵整整十個亮閃閃的大銀元！”

人群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銀子、大洋……

這些字眼在絕望中投下了一絲微弱的火星。

有人眼神閃爍，有人低聲交頭接耳。

是啊，現在這世道，哪里干活不累？

能掙到錢，能活命，似乎也還行？

那少尉一直保持著一種近乎刻板的得體微笑。

雙手交疊放在軍刀刀柄上，顯得彬彬有禮。

當老頭回頭諂媚地望向他時。

他甚至配合地抬起手，幅度不大地揮了揮。

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仿佛在無聲地釋放著“善意”和“保證”。

老頭得了鼓勵，嗓門更亮了：

“都聽好了！接下來，大家排好隊，統一到港口邊那個棚子底下，登記身份信息！

填完了，當場就能領錢！提前發一個月的薪酬！現錢！”

“現錢！”這兩個字像重錘砸在很多人心上。

長槍的刺刀在周圍閃著寒光，在金錢的誘惑和冰冷的武力威懾下。

大部分人認命般地開始向老頭指的那個簡陋登記棚挪動。

燕離低著頭，混在緩慢移動的人群里，心卻像繃緊的弓弦。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那個微笑示人的少尉。

這是他唯一可能撕破這張無形巨網的可能！

就在他離少尉直線距離最近的剎那。

燕離動了！

體內真炁瞬間奔涌，毫無保留地灌注于雙腿經脈！

他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暴起。

快！太快了！

那少尉臉上的笑容甚至還沒來得及轉化為驚愕，就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撞在自己腰側。

緊接著，腰間槍套一輕，冰冷的槍柄已經落入燕離的手中！

同時，一只手臂如同鋼索，狠狠勒住了他的脖頸，巨大的力量讓他眼前發黑！

“呃??！”少尉的驚呼被扼死在喉嚨里。

“嘩啦——！”周圍警戒的日本兵反應極快，槍栓拉動聲響成一片。

黑洞洞的槍口瞬間調轉，驚怒交加地指向那個襲擊者！

人群更是炸開了鍋，驚恐的尖叫、混亂的推搡，整個碼頭陷入一片騷動。

燕離死死勒住少尉的脖子，將那把手槍的槍口死死頂在少尉的太陽穴上。

他挾持著這個最重要的人質，身體緊貼著少尉作為肉盾。

腳步迅捷而穩定地向后疾退，目標明確指向那艘剛剛停穩的巡邏艦！

“不許動！誰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打死他！”燕離的聲音穿透了騷亂。

他用槍口狠狠頂了頂少尉的頭顱，少尉痛苦地悶哼一聲。

這威脅極具分量，圍上來的日本兵投鼠忌器，只能眼睜睜看著燕離拖著他們的長官，一步步退向巡邏艦的舷梯。

“還有你！過來！”燕離目光掃向那個嚇傻在原地的老頭。

老頭腿都軟了，但在周圍士兵兇狠目光的逼迫下，連滾帶爬地跟了上來。

三人迅速登上了巡邏艦的甲板。

“翻譯！”燕離的聲音冰冷地命令身邊的老頭。

“告訴他們！立刻命令所有人，除了開船的船長，其余人統統給我滾下船！

誰敢拖延，我就在你們長官身上開個窟窿！”

至于那些群眾，燕離不是圣母，在自身都沒有脫險的情況下。

他只能先保全自身，如果以后有機會，有能力。

他不介意順手給他們報個仇，但現在，先讓自己活下來再說。

老頭幾乎是哭喊著將燕離的話翻譯了出去。

下面的日軍指揮官臉色鐵青，但在少尉痛苦的呻吟和燕離那毫不掩飾的殺意威脅下，只能咬牙切齒地揮手下令。

一陣不甘的騷動后，巡邏艦上原本的士兵，連同碼頭上試圖登艦支援的士兵。

都極其不情愿地退下了舷梯，在碼頭上重新集結，無數雙眼睛如同毒蛇般纏繞著艦上的燕離。

甲板上瞬間空曠了許多，只剩下燕離、被他死死勒住的少尉、嚇得癱軟的老頭。

以及從駕駛艙被命令出來的船長——

一個臉色蒼白、強作鎮定的中年日本海軍軍曹。

“你！”燕離用槍口點了點船長，又指指駕駛艙的方向。

“進去！準備開船！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停！”

他不需要老頭翻譯，直接用不容置疑的手勢和眼神下達了指令。

船長看著被挾持的少尉，順從地退回了駕駛艙。

現在，這艘鋼鐵的囚籠，暫時成了他的堡壘。

但燕離沒有絲毫松懈。他不能將后背交給任何人。

“走！”他低喝一聲，用槍頂著少尉，帶著老頭，開始對整個巡邏艦進行快速的、徹底的檢查。

每一個艙室，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整個檢查過程迅速而粗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確認除了駕駛艙里的船長再無他人后，燕離緊繃的神經才略微松弛了一絲。

他拖著兩人重新回到相對開闊的后甲板。

“命令船長！”燕離對老頭吼道，“掉頭！離開港口！向南！全速前進！”

老頭不敢怠慢，連滾帶爬地跑到駕駛艙下方，對著舷窗用變了調的日語嘶喊。

很快，巡邏艦的引擎發出沉悶的咆哮，煙囪噴出濃黑的煤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