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子？”正在火塘旁抽煙的蘇老根吃了一驚，猛的站起來。

忙碌家務的蘇建國和王慧愣住了，反應過來后，齊齊的沖了出去，正好看到兩兄弟背著背篼走了進來。

“你們有沒有事情，受傷沒有？”

“兩個死娃子，怎么跑去招惹黑娃子？”王慧焦急的拉著兩兄弟轉了兩圈，發現沒事，這才嗔怪的狠狠打了他們幾下。

蘇元安感受到母親的關心，心中火熱，笑道：“媽，我們都沒事。”

“又不是我們招惹黑娃子，是它跑出來找我們麻煩！”

“媽，老漢，我給你們說……”蘇滿倉搶著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全家人目瞪口呆的聽著，昨天晚上地震，大家都清楚。

嚇的龍田村許多人都沒有睡好，白天都聚在打谷場聊天，各種猜測的都有。

可做夢也想不到，地震會把那頭冬眠的黑娃子弄醒。

一想到大半夜，那頭饑腸轆轆的黑娃子在他們身邊轉悠，頭皮發麻。

看到他們都滿臉害怕的模樣，蘇元安笑著打圓場道：“黑娃子都怕火，再加上幸運提醒了我們。”

“后半夜我們都是火槍上膛，篝火燒的特別大，也沒有睡覺。”

說著，蘇元安瞪了一眼大哥。

蘇滿倉看到大家害怕模樣，后悔說這些了，抓了抓腦袋，靈機一動。

“媽，你看我燉的兔子。”

“不小心手滑，把辣椒和鹽放多了，你看怎么處理一下。”蘇滿倉強行改變話題，將背篼里的熊肉拿出來一些，將鐵鍋端出來。

土豆燉兔丁雖然又辣又咸，蘇滿倉背回來處理。

眾人目光頓時被鐵鍋吸引了，王慧打開鍋蓋，嘗了一下，忍不住打了蘇滿倉胳膊幾下。

“你這孩子，鹽和辣椒都不要錢嗎？”

“我來處理好了……”說著，王慧端著鐵鍋去忙活了。

這么一打岔，眾人的害怕稍減，都把注意力放在熊肉上。

“咦，這是什么？”小老太太費力的抓起一個剝了皮的動物。

“運氣好，打了一只豬獾！”蘇元安笑道。

眾所周知，獾子的油特別值錢，能治療燒傷。

在供銷社，一斤獾子的油能賣12塊，在黑市里賣的更多。

“豬獾……”小老太太眼睛亮堂起來，上下打量，計算能熬制出多少油。

“哇，二哥，好多肉啊！”蘇紅霞蹲在大堆的熊肉旁邊，伸出手指，按按這里，捅捅那里，滿臉笑容。

“今年能過一個不錯的年了。”蘇老根贊許的瞟了一眼孫娃子，額頭的皺紋的展開許多。

“老漢，這么多肉，被人家看到不好。”

“這馬上要過年了，不如我們把年豬殺了……”蘇建國轉頭望向蘇老根。

這年頭大家都窮，一頭熊意味著大量財富。

被村里人知道，少不了閑言碎語。

蘇老根知道這些，思索片刻道：“老二，你和詹家人商量一下，把家里的年豬殺了，賣一頭，留一頭。”

“過兩天，我和蛋娃子去一趟鎮上賣掉一部分肉，給大家扯幾塊布和棉花，做點衣服。”

家人們棉衣破舊，渾身都是補丁！

冬天在外面，寒風能直接灌進來，極其難受。

“爺，要不再多買點面粉，我們包白菜豬肉餡餃子？”蘇元安笑著在旁邊提議。

餃子？

這些年家里人天天喝紅苕稀飯，多久沒有吃過餃子了。

想想那白菜豬肉餡餃子的鮮美，眾人都齊齊吞了吞口水。

“敗家啊，敗家啊！蛋娃子你……”小老太太拍著大腿，條件反射的想罵兩句，可不知道怎么開口。

“婆，你別生氣，偶爾一次……”

“再說，這不是過年嗎？”蘇元安連忙勸道。

“媽，要不就買點……”蘇建國鼓起勇氣附和。

“老二，你給我閉嘴，先說就包一頓餃子啊！”

“大米和面粉你們就別買了，家里還有，你們多買點粗糧回來……”小老太太完美演繹了什么叫摳門，聽的蘇元安滿臉苦笑。

多買一點糧食也是好的，七八月暴雨洪水后，到第二年秋收前，許多人都挨餓。

蘇元安不是圣人，管不了其他人，可自家人必須吃飽穿暖。

“行！”蘇元安點點頭。

這蛋娃子那么好說話？

小老太太疑惑的瞟了一眼蘇元安，又被滿地的肉吸引了目光。

好多肉等于好多錢！

一時間，小老太太蹲在旁邊收拾肉塊，開心的合不攏嘴。

這時候，蘇元安將眾多捕獵的毛皮子都拿出來道：“老漢，我要把這些皮都處理一下，那臺子做好沒？”

所謂的臺子，就是鏟除皮子脂肪的木架子。

將皮子緊貼弧面釘好，就能用鏟刀將皮子上的脂肪都清理干凈，再進行鞣制。

走之前，蘇元安詢問過，蘇建國還有點木工手藝，將這件事情攬在身上。

“做好了，你看看要的不……”蘇建國指著角落之中弧形的木臺子說道。

蘇元安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和師傅家的一模一樣。

“多謝老漢！”

蘇元安招呼大哥過來幫忙，將架子抬到外面去，將皮子繃上去，用鏟刀鏟了起來。

家里人也沒有閑著，將熊肉都分揀出來。

蘇滿倉和蘇建國，其他的熊肉切成條狀，表面抹了鹽和辣椒，吊著屋檐下面。

他們將有脂肪的熊肉撿了一大盆，王慧帶著蘇紅霞端著出去清洗一番后，拿回來放在大鍋里煮了起來。

等到水煮干了，慢慢熬制！

隨著一股熊的腥騷味傳來，慢慢變成濃郁的油香味，彌漫四周。

“好香啊！”正在燒火的蘇紅霞看著大鍋，狂吞口水。

王慧將油熬出來后，將拿著勺子將熊油舀進瓦罐之中，冷卻，又放了一些鹽進去。

煉好的油渣裝了一大盆，金黃酥脆，看的人流口水。

小老太太在油渣里撒了一些鹽，撿了一個油渣，剛要丟進嘴里，就看到蘇紅霞站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她。

“小饞貓，來嘗嘗！”小老太太招手，拿起一塊油渣塞到蘇紅霞嘴里。

“哇，好香！”蘇紅霞咀嚼幾下，幸福的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好香啊，油渣呢？”蘇滿倉聞到香味，一溜煙跑了過來，就想用手拿。

啪！

被小老太太拿著條子打了一下，不滿的喊道：“你那手里都是血，拿什么拿，還不去洗手？”

“馬上，馬上！”蘇滿倉嬉笑的去洗手，又跑回來，撿了一塊油渣塞進嘴里，滿臉滿足。

“蛋娃子，快過來吃油渣！”小老太太想了想，抓了一把油渣走出去。

正在鏟油脂的蘇元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過頭，就看到小老太太笑瞇瞇的捏了一塊油渣，塞過來。

蘇元安不用動手，吃一塊，小老太太就喂一塊。

“婆，你太偏心了吧！”蘇滿倉看到這一幕，滿臉哀怨。

“偏個屁，有本事你去打一頭熊回來啊！”小老太太叉腰懟道。

蘇元安咀嚼著噴香的油渣，松了口氣，婆依然沒變。

看到蘇滿倉滿臉委屈的模樣，蘇元安比劃了一下蕨根的形狀，蘇滿倉愣了愣，片刻明白過來。

“昨天弟娃去打獵時，我發現了那邊有好多蕨根，一大片都是！”

“我本來挖了幾背篼，可惜要背熊肉都倒在原地了。”

“明天我們一起去挖？”

蕨根？

王慧和小老太太眼睛一亮，以前糧食不夠時，她們就上山挖蕨根。

蕨根打成粉，可以做成粉條，爽滑無比，能填肚子。

若是燉點肉在里面，那味道不擺了！

從饑荒年代過來的人們，對糧食有一種執念，能多囤積就多囤積。

“蕨根好啊，老頭子，明天我們一起去山上挖？”小老太太轉頭，期待的看著蘇老根。

“那行吧！”蘇老根知道老伴的心思，點點頭。

看到大家都開始興奮討論蕨根的事情，蘇老根感慨萬千。

隨著蛋娃子開始打獵，家里糧食越來越多了！

野豬肉，熊肉掛滿了屋檐，家里粗糧，板栗能吃許久……

想到這里，蘇老根瞟了一眼外面的蘇元安，這孩子正在認真的鏟著熊皮上的脂肪。

不錯不錯！

中午時，眾人吃了一頓土豆燉兔丁。

王慧將土豆燉兔丁加水稀釋后，用這個水做了一大鍋的包谷紅苕稀飯。

包谷稀飯里有了油水和味道，是要好吃許多！

土豆燉兔丁又重新燉了一次，還放了一些油渣進去，味道還真心不錯。

吃飽喝足，眾人繼續忙碌，直到晚上才將所有熊肉處理完畢。

將這些毛皮繃在竹條上，蘇元安已經累的說不出話來，再加上昨天晚上一驚一乍沒有睡好，倒頭就睡。

等蘇元安迷迷糊糊被叫醒時，天還未亮。

“弟娃，快點起來，今天還要去挖蕨根呢！”蘇滿倉穿好衣服，精神抖擻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