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頭七的紙扎，一般包含兩套靈幡，一個排位，八仙四菩薩二鶴二鹿以及一套108香位的紙琉。
這個紙琉，其實就是一排各種蓮花、荷葉或者壽桃之類的剪紙，通過紙扎工藝，在這些紙做的地方能夠炆香不滅，焚焰不燒。
這里面，如果分個工藝高低還有制作難度，反而是最大的紙琉最容易。
因為這東西其實就和昨天張晉做的那一套白幡差不多，絕大多數功夫都是通過在紙張上打孔還有裁剪就能實現，而且難度也沒有昨天的白幡那么難。
甚至可以說，只要張晉在紙上畫好圖，把錘子和鑿子給了李強他們這些門外漢，也都能搞定。
而至于靈幡，卻也要比昨天的那一套次很多，只需要做到六掛就好，寓意就是逝者六六大順，順順利利的往登極樂。
所以，整個頭七紙扎里最難的，反而是八仙四菩薩二鶴二鹿。
因為這完全考驗的是手藝人的繪畫工藝。
張晉站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做紙扎，把鹿給畫成啥也不像的記憶。
“媽……”
母親剛才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時已經回了房里收拾碗筷，看到張晉，遞過去一個包子，“雞蛋韭菜餡的，你的最愛……”
張晉到是沒有其他感受，習以為常了，畢竟再過三十多年，自己母親都最喜歡給自己蒸韭菜雞蛋包子。
王英收拾完鍋灶見兒子還在身邊，就問怎么了，張晉摸了摸頭，“媽，需要再支點錢……”
王英手指頭杵了一下張晉額頭，“現在后悔把錢給林志勇那么多了沒？”
張晉嘿嘿一笑，母親轉身上炕，從屋頂的縫隙處掏出來一個紅布包，“幸好今天上午你爸去信用社取了點錢，估摸著你要用，就留了點。”
“但不多，就這二百啊……”
張晉接過來，盤算了一下，也差不多了。
二百塊，分出來七十塊買一套畫筆，再分出來六十塊買點顏料。
剩下七十塊也夠買紙張了，而且還有昨天剩余的紙張，足夠了。
至于給紙扎打底的東西，去村委找點廢舊報紙就可以。
而且，他身上還有一百塊，可以應急。
于是也沒多說，拿著錢出了門，跟還在喝酒的張寶軍李解成打了個招呼，就先撤了。
一路風風火火騎到公社合作社，李老頭已經上班。
“張晉，你小子可以啊，這還沒出徒吧？”
張晉不明所以，“李叔，怎么了？”
“你不知道？這不都在傳，你給沿河村楊家做的那個什么……對，叫金引靈幡吧？”
“嗯。”
“那可真是太有面了，絕對對得起承祖老先生的名望，你小子，要出名賺大錢了……”
張晉只是默不作聲，然后拿過柜臺上的東西翻看了起來。
倒是同在合作社的一個大姐對李老頭的話嗤之以鼻，“還出名賺大錢？”
“一個不守規矩，不尊主家，尤其是還對自己師傅出言不遜的黃毛小子，誰敢用？老李，你以后敢用？”
張晉摸了摸鼻子，他是真沒想到，牛原來傳話這么厲害……
當然，也有可能是群眾自發行為，但這種概率可是極小的。
這邊農村大隊公社解散了都不到十年，人們基本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如果沒有有心人傳播，這關于張晉的話題不會這么有邏輯有條理。
而且，他注意到老李頭神色也莫明變化，顯然這幾句話，對于普通老百姓還是影響很大的。
看來，要改變這種固有思維，任重而道遠啊！
于是也不再多想，直接報出了自己需求，“黃紙一刀～棉材紙一刀～各色顏料來兩套……”
“各種畫筆，來一套……”
這時候的公社還是國營，還沒破產，所以東西還是很全的。
等再過兩年，要想買齊這么多東西，他張晉說不準都得去一趟省城平陽城。
老李頭很快的點齊了張晉的東西，看了一下，發現沒有竹子，就自作主張拿了一捆，卻被張晉攔下了。
“做紙扎不用竹子？”
聽到這話，張晉笑了，“以前也不用吧？”
正兒八經紙扎，里面用的支撐，都是用的五谷的桿、莖，到時候燒了，也是給逝者一個寓意，那就是五谷雜糧滿倉滿藺。
但因為桿、莖的堅固度不行，所以在扎制過程中，工序很多，也很麻煩。
比如需要彎曲一個弧形，就需要把高粱桿給烤熱彎曲。
然后如果遇到承重比較大的地方，還需要用白棉布把幾根高粱桿扎制起來。
但竹子完全不用這樣。
因為竹子本身的彈性就能適應很大的弧度，而且堅固程度也不弄多說，所以現在很多紙扎匠人就用了竹子。
畢竟，這東西普通老百姓也不懂，而且也多是在紙扎內部，沒人會關心。
但張晉覺得，他第一單生意不能這樣。
因為楊家在容縣，按照古時候的話說，那都是傳承幾百年的世家，這些東西蒙不了人。
所以張晉就覺得，這些東西，還是要按照最傳統的東西來。
老李頭被張晉問的一愣，等收了錢以后，意味深長的看了張晉一眼，“小子，要賺錢，你就得昧良心。”
“有良心，永遠賺不了錢……”
張晉拱了拱手，“受教了……”
等回到村里時候，就看到李強身邊帶著其他幾個人團坐在地上打牌。
張晉湊了過去，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了笑了。
“二愣，都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你這是專門做家賊啊……”
二愣看也不看張晉，只是偷偷把手里準備扔的差牌留了下來。
“晉子，看牌不說牌，我就還是你二舅，但你這不講規矩，你看……”
張晉伸手掐住他脖子，“二愣，你是李強二舅，不是我二舅……”
“李強不是你兄弟？”
“是……”
“那我是李強舅舅，不就是你舅舅……”
張晉有些氣惱，“那你信不信我回去就喊你爸外公……”
李強幾人哄堂大笑。
因為二愣他爸，是張晉堂哥，如果張晉回去敢這么喊，二愣非得被抽一頓。
卻不想其他人笑，二愣卻還在辯解，“那你叫之前，先把我姐一起叫上……”
唉，一下恨的張晉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