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景元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吆五喝六，看到陳禹，急忙喊了一聲，“今兒個是年三十，等會二老爺也得回來過年，你和栓柱套上車，去縣城把他接回來！”

陳禹應(yīng)了一聲，瞅瞅放在一旁的拖拉機，想了想還是算了，招呼栓柱、狗剩等幾個人套上馬車，搖起鞭子，直奔縣城。

棗紅馬跟了幾步，覺著路數(shù)不對，又掉頭一溜煙跑回自家去了。

崔玉蘭剛起來，正在穿衣服，看到自家大馬咬開房門溜進來，一笑，“你咋沒去老韓家蹭草料吃？”

棗紅馬瞅瞅窗外，噦噦叫了一聲，湊到炕沿邊，調(diào)皮去咬她的手腕。

崔玉蘭哭笑不得拍了牠一下，棗紅馬頓時生氣了，歪著頭，瞪圓兩只黑玻璃似的大眼睛，看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摟住馬脖子拍了拍，“不是故意打你的，別生氣哈！”

哼！

棗紅馬一甩尾巴，故意把蹄子踩得噠噠響。

“這都幾點了，指定又是被啥事絆住了……”

小媳婦一邊做著針線活，不時抬起頭往窗外撒么一眼，自打大清早出去到現(xiàn)在，我男人還沒回來呢！

早飯也沒吃……

“都加點小心！栓柱不是我說你，打小你干活就毛毛躁躁的……”

縣衙門口，陳禹正和栓柱、狗剩往車上搬東西，二老爺韓景宇站在一旁，不耐煩的催促這幫長工抓緊收拾。

嘩啦！

狗剩腳下一滑，摔了個趔趄，扛在肩膀上的牛皮箱子重重摔在地上，從里面掉出數(shù)不清的名貴藥材！

韓景宇看到人參鹿茸牛黃等珍貴藥材撒了滿地，頓時火冒三丈，從黑狗子手里接過棍子，對準狗剩劈頭蓋臉一頓抽！

“兔崽子！這點活都干不利索，今天我踏馬的抽死你這個沒用的廢物……”

“二老爺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憐狗剩捂著頭蹲在地上，手腕粗的棍子噼里啪啦抽在他后背上，疼得他眼淚都下來了！

陳禹急忙上前為他說情，“二老爺，這地面全是冰，摔倒在所難免，狗剩還愣著干啥，麻溜起來，把東西撿起來！”

“二老爺我錯了，我馬上撿！”

狗?；呕艔垙垖⒌厣系乃幉膿炱饋?，韓景宇這才怒氣沖沖把棍子摔在地上，“王八犢子，你知道這些玩意有多值錢嗎？要是弄壞一兩件，把你們?nèi)屹u了都賠不起！”

“二老爺您大人有大量，狗剩就是個狗肉上不得席面的家伙，犯不著跟他一般見識，瞅啥快點撿！”

陳禹滿臉賠笑，韓景宇哼了一聲，“六子你這話算是說對了，就他這逼樣的，一輩子也就能扛活下點苦力，媳婦都娶不上?！?

“還是您看得明白！”陳禹踢了狗剩一腳，“瞅啥，快點，一天天的，沒點眼力見！”

“你小子行啊，現(xiàn)在讓老徐調(diào)教得出息了，小嘴叭叭的凈挑好聽的說。”韓景宇哈哈一笑，踩著長凳上了馬車，忽然想起一件事，“六子，昌明是不是往家里送了一臺拖拉機？”

“嗯，是，從花旗國買回來的，運了大半年才到?！?

“二老爺您是不知道，六子現(xiàn)在可了不得嘍，又娶了媳婦，又會開拖拉機，還當了三隊的隊長，把那幫小子都眼饞壞了！”老楊頭拎著馬鞭坐在車轅旁，叼著旱煙袋，沖韓景宇一頓窮白活。

“呦，你小子，三喜臨門?。　?

韓景宇又瞅瞅陳禹，眉目中閃過一絲訝色，“好好干，跟著我們兄弟，早晚有你小子出人頭地那天！”

“謝二老爺賞識！”

陳禹將狗剩歸攏好的裝著滿滿名貴中藥材的牛皮箱子放到后面的馬車上，扯扯摔壞的鎖頭，皺皺眉，挽起麻繩勒了幾道，一揚手，“齊活了，走，回家！”

啪！

老楊頭掄圓了鞭子，抽出一記脆響，車輪粼粼碾著堅硬的冰雪路面，出了城，直奔楊家營子而去。

將韓景宇送回韓家大院后，狗剩瞅瞅四下沒人，扯扯陳禹的衣袖，倆人轉(zhuǎn)到僻靜處，他從袖口里掏出一個尺把長的長條盒子，遞給陳禹。

他打開一看，頓時腦子嗡的一聲！

里面赫然躺著一棵皮老紋深，長著足有一捺長蘆節(jié)，最起碼也得有上百年的老山參！

“不是，你膽子真夠大的！”

“他媽的韓景宇，王八犢子，大老爺都沒打過我，他他媽的往死里抽我……”

狗剩揉揉生疼的后背，一呲牙，“我悄么偷了一棵，你一半我一半，千萬別跟別人說??！”

陳禹想了想，搖搖頭，“狗剩你知道不，韓景元三令五申，不準偷大院的東西，萬一抓到就剁手……這么好的老山參，分掉就白瞎了，這樣吧，你把東西都給我，我想個法子賣出去，得的錢咱倆平分……”

“行，你主意比我多，你看著辦！”

狗剩惡狠狠瞅了一眼韓家大院，啐了一聲！

他忽然又有些后怕，“六子，你說等會韓老二知道人參丟了，是不是得懷疑到我頭上？要不我去我姥姥家躲躲？”

“那倒也是，等會人家一清點，知道丟了東西，你小子再這么一跑，不就擺明了是你干的？到時候你爹你娘，你姐你妹，都得受牽連！”

“那可咋辦?。　?

狗剩急得都快哭了，陳禹忍不住一笑，“你個慫貨！”

“要不我把人參送回去吧！”

“別介，既然到了咱們哥們手里，就沒有拱手送還的道理，你先回家，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太謝謝你了六子！”

“少跟我扯哩哏楞！”陳禹拍了他一下，牽動后背的傷口，疼得狗剩一呲牙。

等狗剩走之后，陳禹瞅瞅四周，將這棵百年老山參藏到路邊的柴火垛里，然后深吸一口氣，抖抖身上的秸稈碎屑，大步流星走進了韓家大院。

老韓家今天賓客盈門，為了商議大事，韓景元派人把縣城的楊老總以及周邊的一些富戶，如董老爺、周老爺、王老爺?shù)榷颊埖郊依?，此刻正圍坐在桌邊，觥籌交錯，喝得五迷三道。

韓景元和徐管家倆人對視一下，起身來到外邊，徐管家掏出煙遞給他一根，倆人對了個火，都苦笑一聲，“這幫王八羔子，占便宜行，讓他們往外掏錢，真他媽費勁！”

“我算是看透了，想從他們手里摳點錢，把保安隊弄起來，簡直是做夢！”

看到陳禹進門，徐管家招招手，“六子過來！”

“老爺，大管家！”

陳禹走過去，打了聲招呼。

“我還以為你回家陪你媳婦去了！”韓景元笑了一下，指指屋子里，“周老爺正一個勁吵吵著要請你喝兩盅呢，你趕緊進去敬你周叔一杯！”

“老爺你就別逗他了，六子我問你個事……”徐管家瞥了陳宇一眼，嚇得他心里一哆嗦，急忙咳嗽一聲，“大管家您問吧！”

孰料老徐只是往屋子里指了指，清清嗓子，“你看這事咋辦？”

陳禹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飛鏢，遞給徐管家。

看到這玩意，韓景元腦瓜子嗡的一聲！

土匪用的飛葉子！

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