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天后，麥子發芽，抽葉，茂盛得如同路邊的雜草，陳禹讓狗剩他們將麥苗拔下來洗干凈剁碎，將大黃米蒸熟了，涼到溫熱，再將碎麥苗倒進去，蓋上鍋蓋，靜靜等待發酵。

“六子哥，你說給我們弄好吃的，這都聞到餿味了！”

饞得不行的狗蛋湊到鍋邊提鼻子一聞，嘟囔兩句。

“你著啥急！”

陳禹一笑，“好飯不怕晚，慢慢等吧，等到天黑就差不多了。”

“噢……”

小哥幾個眼巴巴望著緊扣的鍋蓋，心里想著六子會給我們弄什么好吃的？

不會是餿了的黃米飯吧！

一直等到掌燈時分，把小哥幾個餓得肚子咕咕叫，陳禹這才打開鍋蓋，看著里面咕嘟嘟冒泡的混合物，滿意點點頭。

“差不多了！”

用紗布擠出混合溶液，澄清，刷鍋，重新燒火，熬煮……

快三更天的時候，不斷翻炒攪拌的鍋里終于出現了一坨黏糊糊明黃色的流體，這些就是陳禹思慮良久，苦心鉆研出來的“好東西！”

麥芽糖！

娶媳婦的彩禮，全靠這玩意了！

熬好的糖漿攤平在木板上，送到屋外，被冷風一吹，很快就凍得梆梆硬，狗蛋實在饞得受不了，掰下一塊塞進嘴里，頓時眼睛瞪得溜圓！

“真甜！”

“是不是比肉包子好吃？”

“嗯嗯，可甜了！”

“六哥啥時候蒙過你！”

陳禹接過狗蛋遞來的麥芽糖，塞進嘴里，凍硬的麥芽糖咬起來脆脆的，很快就在嘴里融化，甜絲絲的味道刺激著舌尖上的味蕾。

成功了！

“再來！”

陳禹又把炕收拾了一下，鋪好木板，招呼幾個小兄弟秉燭夜戰！

“這是……”

徐繼仁看著擺在面前的，通體橙黃色半透明的四方塊，愣了一下，“六子，你這幾天就在鼓搗這玩意？”

“嗯，大管家您嘗嘗！”

徐繼仁一臉疑惑，但還是拿起來扔進嘴里，頓時一股甜絲絲的味道充滿了口腔，那張古板的臉上慢慢露出一絲笑容。

“比市面上賣的甜。”

他拍拍手上的殘渣，“對了六子，你整這個東西干啥？”

“這不是眼瞅著來到年了么，我想多做些拿到縣里去賣，把彩禮錢掙出來。”

“彩禮錢？”

徐繼仁還以為自己的聽錯了，笑出聲來，“就指著這玩意？”

“對啊！”

“掙四百塊大洋？”

“嗯嗯！”

“你小子是真敢想，行吧，眼下咱們家的賬都梳理差不多了，也是農閑貓冬的時候了，就由著你小子折騰吧！”

徐繼仁倒是想看看，陳禹能把這個麥芽糖搞出個什么花樣出來。

“大管家，我想……”

“想什么？”

“借點錢。”

徐管家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十塊大洋，擺在桌子上，“這些呢我也不要你還，就當是我入的股份咋樣？等將來賺大錢了，給我一分的分紅就行。”

“好的大管家，您是第一個合伙人！”

“臭小子！”

徐管家笑罵一句，“還挺能折騰，我前陣子讓你看的小冊子看完沒？”

“看過了。”

“那你再看看這本。”

他打開抽屜，又拿出一本小冊子遞過去，陳禹一看封面上的幾個字，頓時愣住！

建國方略！

“怎么了六子？你們這些孩子啊，讓你們學習一個個比小毛驢拉磨都費勁！”

“沒，這本書我聽說很久了，就是無緣看到，大管家那我就拿回去慢慢看了！”

“你別慢慢看，麻溜的，看完這本還有別的課程安排呢！”

陳禹拿著小冊子，邊走邊看，心里也開始犯嘀咕，大管家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他這么栽培我……

到底想干啥？

得了徐繼仁十塊錢“天使投資”后，陳禹甩開膀子，又從庫房里買了五大麻袋麥子和大黃米，領著狗剩、栓柱等人，在自家的馬架子里熱火朝天的搞起副業來。

“這是六子弄的糖？”

看到徐繼仁送來的晶瑩剔透的糖塊，韓景元也有些傻眼。

六子這孩子還真能鼓秋！

“嗯，麥芽糖，做起來也不難，就是得有耐心閥，熬糊了就全廢了。”

“呦，還挺甜，媳婦你也嘗嘗！”

韓景元捏起一塊遞給大夫人，大夫人用手帕接了，遞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微微頷首，“比市面上賣的好吃。”

“我也嘗嘗！”

韓翠玉嘚嘚瑟瑟坐在父母中間，抓起一塊扔進嘴里，被大夫人拍了一下，“沒規矩！”

“我看他那馬架子門口晾了不少，咋的還要拿出去賣啊？”

“可說是呢，六子挺有志氣，說是要靠著這小東西賣出四百塊大洋，把彩禮錢弄出來。”

“誒呦嘿！小崽子翅膀硬了，咋呼起來了！”韓景元接過大夫人遞來的毛巾擦擦嘴，撇嘴冷笑一聲，“我就看看他咋賣出四百塊現大洋的！”

“這事還真說不準……”

“六子，我看人家賣麥芽糖，都是先拔糖，再吹成一個個糖瓜，然后往外賣，咱們咋不那么整啊？”

縣城里，陳禹和栓柱趕著馬車，滿街亂晃，尋找可以擺攤賣貨的地方。

“你那是低級做法，想要靠這玩意賺大錢，就得動腦子，走高端路子！”

“高端？咋個高端法？”

“別吵吵，到了！”

來到一家雜貨鋪前，陳禹進去買了一些明紙，用剪刀剪開，將麥芽糖一塊塊包好，再掏出一個提前印刻好的圖章蓋在上面。

“陳氏糖果……你自個起的？”

陳禹笑而不語。

看著一摞摞用明紙包好的麥芽糖，栓柱犯了難，這么老多！

賣給誰啊！

“咋賣？”

“倆銅子兒一塊。”

“這么貴？”栓柱兩只眼瞪得溜圓！

“對于咱們縣來說，消費本身是一種奢侈的行為，也就是說，有些人買得起，而有些人買不起，就說這兩個銅子一塊的麥芽糖，你看看咱們縣，誰家能買得起？”

栓柱抓抓頭，瞅瞅街道兩旁的建筑物，右手邊最熱鬧的是一家寶局兼煙館，而左邊則是一家妓院，里面人頭攢動，不時傳出姑娘們嬌滴滴的笑聲，聽得他小心臟怦怦跳。

“這兩家？”

陳禹笑著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那咱們應該怎么賣呢？”

栓柱扛起一塊木板架在肩膀上，“就，就這么賣？”

陳禹搖搖頭，“你這么冒冒失失的進去，肯定得讓人家打出來！看我的！”

他也扛起一塊木板，上邊擺滿了用明紙包的麥芽糖，走到寶局門口，一看到有人想混進來賣東西，寶局的打手們立刻湊上前，剛要開口，陳禹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銅板，遞給打手，“大哥，行個方便吧！”

倆打手面面相覷，接過銅板，又抓了好幾塊糖塞進口袋，擺擺手，“進去進去！”

陳禹沖身后的栓柱眨眨眼，看見沒，想進入高檔場所，那你就得付出一定成本！

“發財糖，賣發財糖啦，吃了我的糖，保你發大財，銀錢裝滿大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