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制造輿論，擴大熱度。”

賀盈沉穩地開始安排起工作，江懸卻總覺得今天的賀盈格外興奮，興奮地都有點不像她了。

“那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必做。”賀盈全然不壓抑自己語氣里的欣賞，“你按部就班做自己就是最好的，如果刻意賣慘，反而會顯得不自然。”

“你本來就是bug的受害者，我們只要讓大家看到真相就夠了。”

江懸有點跟不上賀盈的思路，只能繼續追問：“那如果你的計策成功，集團處理事件的專員真的找來了，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談？你說要從他們身上扯一塊肉下來，具體是指什么？”

“你還記得我們簽約時你的要求嗎？”賀盈輕笑一聲，“現在我們的夢可以做的再大一點了。”

江懸一瞬間就明白了賀盈的意思，震驚的同時，她也不由得滋生出同樣瘋狂的野心。

這樣的事情是可以的嗎？

是真的能做到的嗎？

“江懸，在簽約之前我了解過你。你不是一個典型的改造區人。你識字、有文化，圓滑又敢拼命。改造區多的是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廢物，而你還沒成年時就超越了這些垃圾。”

賀盈輕聲說，聲音中藏著一場即將爆發的風暴。

“你經常看報，想了解這個世界，卻苦于困錮高墻之下。但沒關系，我會幫你。我來做你通往新世界的引路人。”

江懸的心臟無法自抑地狂跳起來。

缺少訊息一直是江懸最大的劣勢，沒有之一。

她聰明、勇敢、好學、努力，她覺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但她生在改造區。

無數上升的通道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關閉了。

閉上眼睛不去看就不會覺得痛苦，可偏偏江懸閉不上眼，她始終注視著那面隔離開各個生存區的高墻。

她想帶家人去墻的那一邊，想過好日子！

她不想一輩子活在改造區！

但這些想法，一旦開口就會被抨擊為癡心妄想，引發周圍人的嘲笑和嫉妒。

可人若是沒有夢想，還算是人嗎？

“為什么……這么幫我？”

江懸聲音艱澀。

“哈，如今還有什么必要問這句話？”賀盈笑著說，“我以為你早就看出來了，我們是同路人！”

江懸嘆息一聲，沒有別的問題了。

賀盈溫和地繼續道：“首先你要知道，戰后的幸存者生存區為什么要劃成三類13區？公民等級因何判定？深藍科技、秩序娛樂和福音制藥為什么并稱三大集團？戰后管理條例由誰制定，又由誰執行？”

洶涌而來的信息量，讓江懸一下愣住了。

但隨即，天性讓江懸渴盼地開口：“請告訴我。”

賀盈像一位耐心的老師，親切而耐心：“當然，我會全部告訴你的。曾有學者說過，人類的歷史由戰爭和剝削構成。而戰爭之后，必不可少的就是清算。通過將痛苦和罪惡歸咎于他人，勝利者才能獲得心靈的救贖。改造區便是因此形成。”

“換句話說，改造區的低等公民們，身份如其名，是曾經被清算的戰犯！”

江懸下意識想辯駁點什么，開口時嗓子卻變得沙啞。

“但戰爭已經過去五十年了！我這一代的低等公民甚至不知道戰爭是什么……”

“這重要嗎？”賀盈冷笑，“貴族的血里淌著黃金，罪犯的血里流著罪惡。最需要低等公民的人是誰？是高等公民。沒有你們，誰來成就他們的特權？”

“接下來，我們來講三大集團。在這之前，還有一個知識點，你知道是誰在管理生存區么？”

“戰后管理委員會。”江懸回答，“就算是在改造區出生，我也不至于連這都不知道。”

“那委員會有幾個委員呢，他們都是誰？”

江懸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報紙上從不會說明得這么詳細。

“管理委員會由9名委員組成。在關于生存區的大事件決策上，所有委員平起平坐，共同表決。首席4年一屆，由委員們輪流擔任。除此外，每位委員還需要同時兼任一部部長的職務。”

“名義上，這9位委員都由議會選出。你或許會覺得這個知識點陌生，甚至連議會的名字也沒聽過。這很正常，低等公民沒有投票權和選舉權，自然也沒有知情權。”

江懸按了按眉心，一時間接收的知識太多，她反應都有點慢了。

“可這和三大集團有什么關系？你的意思是三大的背后有委員撐腰？”

賀盈搖頭：“你恰巧說反了因果關系，是三大集團為他們選派的委員撐腰！深藍科技的委員，掌管科技部；秩序娛樂的委員，掌管文化部；福音制藥的委員，掌管衛生部，這是一種約定俗成。”

“所以，你現在能明白三大集團為何叫做三大了嗎？它們的產品多年來，又憑什么壟斷幸存者生活的方方面面？”

江懸快速整理著這些訊息，還是不解。

“就算如此，委員會中還有6個席位，難道別的委員就對三大集團的壟斷沒有意見？”

“世界上有兩根杠桿能夠驅使人們的行動，利益還有恐懼。”賀盈言有所指，“既然集團們維系了這么多年的地位，自然從側面證明了，它們的利益聯盟足夠堅不可摧。”

“這對我們來說，反而是好事。我們需要他們協同一致的利益聯盟。只有如此，我們才能用一場突發的bug事件當作撬棍，讓集團不得不為之讓步，進而撬動立法的變革。”

江懸的心砰砰砰地跳著。

這太瘋狂了！

她明白賀盈的意思，之前她提出要為13區設置終端，讓普通低等公民也能看到游戲直播，想的是馬太傳媒應該有偷渡的本事，將終端帶進13區。

13區最靠近廢土，人口少，又安靜。一直都不受內圈生存區的重視。

偷渡并不算難事。

加上各生存區高度自治，從沒有管轄者跨區多管閑事。

而13區的上一任管轄者死后，已經很久沒有新的管轄者過來接替，一直是機器代管。

機器監控著13區的一切，既智能，又沒那么智能。

只要避開監控，13區就是自由的。

但是，如今按照賀盈的說法，只要談判順利，13區……不，所有改造區，都極有可能過上正常使用終端的日子！

正大光明的使用終端，就和中等、高等公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