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片刻，林二奎忽然疑惑起來：

“也不對啊，這部電影投資才100萬，按你的說法，400多萬票房就能回本，怎會不賺錢？”

“不能這么算?！眲⒓t濤繼續(xù)解釋：“100萬是制作費，演員也沒確定，還有宣發(fā)和拷貝等等問題。”

“單說拷貝，一個就要1.2萬，只夠兩家電影院用，400多萬票房，至少拷貝50個?！?

“而且現(xiàn)在偷票房很嚴(yán)重，沒有大廠照著，拷貝錢都賺不回來。”

話語稍鈍，他補充道：“電影這個行業(yè)很復(fù)雜，一句話兩句話很難跟你說清楚。”

“如果你單純的想支持小澤去闖，那賺與賠并不重要?！?

“但站在生意的角度，個人投資電影，絕不是明智的選擇。”

林二奎聽完，臉上不禁升起一絲惱火：“濤子，你說小澤知道這些情況嗎？”

“應(yīng)該知道。”劉紅濤思索著回道：“不過，這孩子應(yīng)該不是想騙你?！?

“為什么？”林二奎側(cè)頭看向他：“這娃變了，我從他眼里看到了一股狠勁兒，讓我有些摸不準(zhǔn)?！?

“跟這些沒關(guān)系，如果他想騙你，用電視劇更穩(wěn)妥。”

“也是這個道理?！绷侄闹械牟粣倽u漸消散，緊接著問：“我該怎么回復(fù)他？”

“勸勸吧，讓他琢磨下電視劇，我?guī)退愣ǎ　?

劉紅濤知道兩家關(guān)系，也不好多說。

小時候家里窮，王桂香和吳天澤父親都有單位，沒少接濟(jì)他們家。

因此，姐姐和王桂香處的跟親姐妹似的。

吳天澤父親又和姐夫是結(jié)拜兄弟，帶著姐夫買拖拉機才接觸到煤礦，不然還在山里放羊呢。

而林二奎發(fā)達(dá)后，王桂香母子從未占過半點便宜，連吳天澤上北電都是姐夫上門去說。

現(xiàn)在吳天澤張了嘴，說什么也不能讓人空手而歸。

林二奎同樣在想這個問題，到底該如何說，才不會打擊吳天澤的自信心。

一旦處理不好，這娃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心氣，可能就此散了。

想想昨晚吳天澤看他的眼神，他都想直接給錢算了，權(quán)當(dāng)打了水漂。

可畢竟是100萬，真沒了，有些心疼啊。

思考了半晌，他長嘆一口氣：

“哎！濤子，你當(dāng)個惡人吧，我實在說不出口?！?

“我不行！”劉紅濤果斷拒絕：“娃畢業(yè)了還要來電視臺工作，你讓我怎么相處？”

林二奎一愣，倒是把這茬兒忘了。

“那你給我想個辦法啊?！?

“我沒辦法。”劉紅濤說的更絕：“我嘴短。”

“慫包！”

林二奎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將劇本和分鏡稿放進(jìn)包里，站起身：

“走了！一個個都指望不上。”

“那你慢走啊?！眲⒓t濤仰著脖子沖門口喊道。

“我不聾！別和你姐說這些，嘴太碎！”

“知道了。”劉紅濤偷笑，他猜到了結(jié)果，姐夫估計要賠錢。

該說的都說了，至少這錢賠的心甘情愿，不會因此落埋怨。

林二奎從電視臺出來，琢磨著還是不能讓娃空手，便跑到建行開了張卡。

辦完卡，他本想去黃河大酒店轉(zhuǎn)一圈，想到要賠錢，嘴角一抽，開車回了家。

其實這點兒錢對他來說沒什么，女兒在國外每年都要用掉小幾十萬。

一想起女兒，他嘴角的八字胡抽的更兇，那妮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一天天就知道花錢，不給就鬧著要回國，打不得罵不得，簡直就是個活祖宗。

林二奎每次都被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無可奈何。

還有那該死的婆娘，平日里咋咋呼呼，哪兒有點賢妻的模樣。

想到這兒，他老臉一紅，生意上好些主意都是劉紅蘭幫他出的，不然他還真沒今天。

哎，可惜了，就是生不出兒子。

一路上，林二奎東想西想，不知不覺間已瞥見那黑乎乎的牌子——山頂鄉(xiāng)歡迎您。

他收起思緒，一腳油轟到了吳天澤家門口。

“嫂子，今天沒上班啊。”

正在院子里鋤菜地的王桂香，丟下鋤頭，迎上來：“小澤回來了，就沒去?！?

“是哈，怎么著也得給我侄子做點兒好吃的?！?

林二奎玩笑一句，問：“小澤呢？”

“去買肉了，你快進(jìn)屋坐?！?

“不坐了，我?guī)湍沅z會兒?！?

“不用不用，就這么點兒活?！?

兩人正拉扯呢，吳天澤走進(jìn)院內(nèi)：“叔，快別，下午我一會兒就干完了?！?

林二奎回頭看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眼睜睜看著他去賠錢，也是蝎子粑粑獨一份兒。

王桂香接過吳天澤手中的肉：“你和你叔說會兒話，我去做飯?！?

“把我和紅蘭的也做上?！?

“知道了?！?

待王桂香走進(jìn)屋子，吳天澤拿過一個馬扎：“坐，叔?！?

說實話，他很忐忑，昨晚沒怎么睡，真怕拿不到錢。

林二奎心事重重地坐下，抬眼看他，還是沒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

“叔也不繞彎子了，剛從你小舅那里回來，對電影這行當(dāng)算是有了初步了解?！?

“我就想問問你，明知道電影會賠錢，為什么還要拍？”

吳天澤心里一沉，看來劉紅濤說了不少，是自己忽略了這個問題。

他想了想，迎上林二奎的目光：“叔，這部電影，我壓根沒想走正常發(fā)行、放映的路子，也走不通?！?

“我準(zhǔn)備拍出來直接賣給電影廠，或者中影，上影這些公司。”

“只要價格能過130萬，我就賣！”

林二奎聞言，頓時有種失而復(fù)得的感覺，急切地問：“那你說賣，就有人買？”

“分鏡手稿您也看了，按照這個效果拍出來，肯定會有人買?！眳翘鞚衫^續(xù)說：

“不信您現(xiàn)在給小舅打電話，問問他1:1拍出來，會不會有人買?！?

“嘶.....還真是這么回事。”

林二奎又開始摩挲他的八字胡：“那電影廠就不怕賠錢？”

“賠錢他們也要買?！眳翘鞚杀M量通俗地解釋：“我們國家有12億人，而有觀影習(xí)慣的，卻僅有800萬。”

“這么龐大的潛在市場，上邊兒不可能不去挖掘，所以剛剛成立的中影，首要任務(wù)便是帶動更多人走進(jìn)電影院?！?

“那靠什么吸引人去觀影呢？無外乎是能讓人大笑或大哭的電影?！?

“我想《無名之輩》能讓人大笑，電影廠沒有理由拒絕?！?

林二奎雖讀書少，卻很快想通了這其中邏輯，無非是吸引更多人去挖煤，官老爺才能賺更多錢的道理。

他很是認(rèn)可地點點頭：“對！就像周星星那樣，哪個人不想去看看。”

話落，他緊接著問：“那你圖什么呢？”

“圖名氣啊！”吳天澤笑了笑：“等電影上映，我的名字就會在圈里響起，以后我再拍電影，還怕沒人給我投資嗎?！?

“你小子，腦瓜子比你小舅好使?！绷侄哺α耍骸八谷蛔屛覄衲闩碾娨晞?，壓根沒想到這路子?！?

“正常，電視劇確實能賺錢?！?

“嗯，按照你的思路，這是個買賣啊，哪怕一年回款，也有30%的利潤。”

“用不了那么久，半年足以！”

林二奎一怔，思考片刻，咬了咬牙：“行！叔給你投了！”

他邊說邊掏出卡，剛準(zhǔn)備遞過去，手忽然一頓，有些尷尬地說：

“那個...明天吧，明天叔給你轉(zhuǎn)到卡里。”

吳天澤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強忍著激動回道：“謝謝叔，我不會然您失望。”

“對，我給您寫個條子?！?

“快拉倒吧，還寫條子?！绷侄鼪]好氣地起身：“你好好干，叔還指望你給我養(yǎng)老呢，你那妹子我是不抱希望了。”

說罷，他沖屋內(nèi)喊：“嫂子，飯好沒？餓死了，早上就沒吃?！?

“快了，小澤，去叫你嬸子吃飯?！?

“別，我去！”

林二奎不等吳天澤反應(yīng)，已出了門，他得提前和那婆娘溝通下，別漏了嘴。

吳天澤望著他的背影，將拳頭攥的緊緊的，明天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