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見劉協因他趙義而恢復了銜香之禮。

趙義便是知曉，劉協還是比較認可他的。

趙義也不怕劉協大發雷霆，而下令把他處死。

畢竟，只要劉協是趙義以為的那個，想要力挽狂瀾的君主，他就不可能殺趙義。

行至崇德殿門口。

趙義口塞丁香，與小太監先后趨步。

也就是小步快走，腳還不能抬高。

此刻若不趨步，正常行走，便是權臣專屬，入朝不趨。

入殿時需低頭，不能抬頭直視皇帝。

能夠感覺到，殿北高臺上的御座上坐著一人，他就是這漢朝的皇帝。

趙義停，跪，跪地后頭觸地停留片刻。

口中稱，“臣趙義叩見陛下。”

行了隆重的跪拜禮——稽首。

若此刻不跪，不表身份，便是權臣向往的另外一個境界，贊拜不名。

只要集齊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禮節特權，那就離死或者造反，不遠了。

皇帝通常會回應‘可’或是‘興’。

但皇帝劉協并未立即讓趙義起來，而是靜看恭敬行禮久跪不起的趙義。

說實話，趙義這禮制舉動，可以說是整個朝廷最標準最規范的存在。

今宦官、外戚、權臣交替專權，皇權衰微，禮制的嚴謹性和神圣性已大不如前。

能像趙義這樣標準行禮的，那是少之又少。

在劉協看來，趙義這小子行最標準的禮，卻做著壞他江山社稷的事。

劉協一度認為，他錯看了趙義。

趙義并不是他認為的興漢之士，趙義就是一個只知攫取利益和名聲的商人。

是的，自那日雒陽‘偶遇’趙義，趙義卻只討杜康而不要官時，劉協就比較認可趙義。

今劉協馬上十八歲，也是逐漸知曉漢朝與他的處境，知道這江山岌岌可危。

結果他信任的趙義，卻在這江山上劃一刀，要他給如賊的曹操加封？

曹操都位列三公了，還怎么封？讓他打破‘非劉不王’的祖宗規制，封王么？！

趙義不知的是，圉縣直轄，劉協也出力不少。

朝廷中，反對聲音奇大，特別是以董承為代表的外戚集團，他們是絕不愿意看見曹操所控的圉縣，為曹操提供龐大的資金收益。

是劉協，力排眾議，選擇相信這個只見過一面的趙義。

加上曹操集團的運作，圉縣直轄這才成功。

并不是趙義打個申請，曹操跺章就行了的。

這其中牽扯到各方利益博弈，以及皇權再次向曹操讓步的露怯。

這些時日，劉協也未召見趙義，他是怕召見趙義的舉動，會讓曹操猜疑。

可以說，劉協是在賭，賭趙義如他所見般能為大漢出力。

結果，趙義居然裹挾世家，聯名為曹操請功，這便讓劉協徹底失望。

他認為自己賭輸了。

今召趙義前來，劉協是要問個清楚。

再是寧愿得罪曹操，也要把趙義殺頭！

在劉協看來，曹操定也是巴不得他把趙義給殺了，曹操好接手圉縣呢。

劉協揮手讓常侍們退下。

偌大的殿堂，只余君臣二人。

“趙縣長，你可讓朕好生失望?！?

劉協的音色，比起當初冷峻成熟不少，透著蘊養出來的帝王氣息。

趙義嘟嘟囔囔的說了些甚，聽不真切。

劉協疑惑，只得讓趙義起身，“興?！?

趙義恭退到一側，抱拳道，“陛下可是冤枉臣了，臣可是一心在為陛下解憂啊?！?

劉協眼神愣怔，“你知朕為何失望？”

趙義笑，“陛下無外乎認為，臣這舉動，是在害陛下難做？”

劉協點頭。

不止劉協，所有人都清楚，趙義這封上書，便是在表明趙義擁護曹操的立場。

車騎將軍董承已經恨不得把趙義給活剮。

“陛下可是誤會了。臣為曹公請賞，合情合理，功那么大，賞這么點，以后誰敢向朝廷效死？”

劉協還以為他真誤會趙義了，結果說的話，卻徹底讓人心寒。

但，劉協發現，趙義一個勁的向外努嘴。

不再言語。

劉協會意，趙義這是怕隔墻有耳，故意在激他！

劉協連提高幾個音度，“好你個合情合理！朕要入恭，就由你來伺候！臣伺候君入恭，也是合情合理吧？！”

“啊這……”

“你若不伺候，朕就殺你的頭！”

“額，臣，領命?！?

二人轉移陣地。

去到崇德殿恭房。

“陛下，安全否？”

劉協卻是長長一嘆，“唉，唯有這恭房才不受監視。你想說甚就說吧。”

“臣為曹操請功，只是為做給袁紹看?！?

“怎又牽扯到了袁紹？”

“陛下，今臣入宮覲見，禁衛、衛士、羽林，皆是曹操屬下，今許都實為曹操所控！這曹孟德已經成了另一個董卓啊！”

趙義言語真切，十分痛恨，不像演戲。

劉協保持懷疑，“是，朕已經束手無策?！?

“故，臣于千里之外，苦思對策，無奈之下，便請陛下恩賞曹操。曹操若得大賞，必然引得袁紹不滿。只需陛下詔袁紹，袁紹必出兵討曹賊！”

趙義沒有等劉協詢問他為何這樣做，直接解釋出來。

他是怕劉協沒了耐心，直接把他給砍了。

而且，這恭房的味道有點讓人不敢恭維。

“原來如此！”劉協大驚中透著慶幸，“朕差點冤枉愛卿了！愛卿快快上前細言。”

果然沒有看錯人！

但劉協也有擔憂，“那袁紹四世三公，其弟更是據淮南自立，他袁家也不是甚好人！”

袁紹坐擁青、幽、并、冀四州，兵精糧足，帶甲十萬，野心不小。

可以預料，下一個自立的，必然就是袁紹。

而此刻趙義施計，挑起曹、袁大戰，就怕袁紹大勝，然后進軍許都，袁紹成為下一個曹操。

今漢室衰微得都要看各方諸侯臉色行事。

已經失去了號召天下的力量。

趙義能想到這個解局辦法，已經實屬不易，但只能解燃眉之急。

并不能匡扶漢室。

“陛下是憂心袁紹會取而代之吧？”

“不錯?！?

“陛下可是誤會，這袁紹多端寡要，好謀無決。當初他可是最有能力最有機會，能夠先迎陛下的，但，其卻是念漢室敗落，只想守成?！?

劉協點頭認可。

趙義繼續到，“陛下，容臣說句難聽的話。今，袁紹定是認識到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力。即便皇權已經衰微到了極限，他必然會有覬覦之心?！?

劉協愣愣，心中不斷重復一句話：挾天子以令諸侯。

可算有個明白人，總結了曹操的所作所為。

明明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去他的奉天子以令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