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坊市南側的攤位密集，人聲鼎沸。

空氣中混雜著各種靈材、藥草、妖獸皮毛甚至劣質丹藥的氣味。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

云若木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一個個攤位，搜尋著任何可能與火髓晶相關的蛛絲馬跡。

可惜，燧火石倒是有幾攤，但都只是尋常貨色。

正當他略感失望，準備轉向下一個區域時，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攤位吸引了他的注意。

攤主是個面容愁苦、修為低微的老者。

攤位上擺著些零散的靈植根莖、幾塊品相普通的礦石，最引人注目的是幾個淺淺的水盆和水槽。

水盆里游弋著幾種生命力旺盛但價值不高的靈魚苗。

而其中一個水槽里，則隨意散落著十幾枚米粒大小、色澤黯淡的卵狀物，旁邊歪歪扭扭插著個小木牌，上書：“雀尾泥蝦卵，十塊下品靈石任選三枚。”

雀尾泥蝦！

正是工作日志提到，寒潭適合飼養的靈獸。

此物乃一種頗為珍稀的水生靈獸，其成年體內蘊含精純水靈之力，對修煉陰寒水冰功法的修士大有裨益，蝦殼更是上佳的水系煉器材料。

一只活蝦價值至少二十五塊下品靈石！

云若木腳步一頓，疑惑頓生。

如此珍稀之物，攤主為何不自己養？還賣得如此便宜？

肯定不對勁。

他細細觀察著小攤子，這才發現那板子，‘蝦卵’二字中間，刻著一個幾乎難以辨認、微小的“死”字。

果不其然，再看那些卵。

暗淡無光，毫無生命氣息，甚至隱隱泛著不祥的藍綠色——分明是孵化失敗、生機斷絕的死卵！

價值驟降，通常只能用于煉制毒藥或喂養特殊蠱蟲，也難怪這般便宜。

然而，云若木卻又遲疑了。

一個念頭在腦中盤旋，他在考慮一件事。

倘若買了這批雀尾泥蝦死卵回去，工作日志總結時，會不會給出令其‘死而復生’的手段？

一旦成功，價值不可估量！再不濟，也可喂養即將培育出的蠱蟲。

云若木不再猶豫，蹲在水槽前，略作打量。

“老人家，做生意貴在誠信。這些是死卵，你賣這個價，不厚道吧？”

“嘿嘿，小老兒我可也沒說是活的啊。”

攤主擠出一絲憨厚的笑容，眼中沒有一絲被戳穿的慌亂。

云若木沒有理會，淡然攤開手掌。

“五塊靈石，我全要了，你這些再留著只怕是徹底要成為爛蝦了。”

“這個價格可拿不下，你誠心要的話，八塊靈石，全部給你。”

攤主搖了搖頭，給出了一個價格。

這個價格倒也差不多了。

但是秉著繼續砍一刀的心理，云若木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報價道。

“就七塊靈石，不賣拉倒。”

“行！七塊就七塊！”

攤主連忙應下，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生怕云若木變卦。

畢竟他都擺了好幾天都沒人看得上，再留著只怕是要徹底報廢處理了。

草率了！

云若木瞧著攤主那副模樣，頓時也知道價高了。

可惜，事已至此。他無奈從懷中掏出靈石。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明顯輕佻與惡意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喲，這不是云氏的若木少爺嗎？怎么，放著云氏的寶貝不瞧，倒在這犄角旮旯里流口水了？”

云若木眉頭一皺，循聲望去。

只見，兩個同樣身著華服的少年正踱步過來。

一個身材胖碩，面皮白凈，肉卻層層疊起，讓人深深感覺油膩作嘔。

此人乃是黑水城兩大修仙世家羅家的羅天水。

練氣二層修為，仗著母親是羅家主寵妾，在黑水城里橫行霸道慣了。

落后半步那人，身材高瘦，眼神陰鷙如鷹。

則是另一巨頭王家的子弟——王晟。

雖只有練氣一層，卻有個在王家年輕一輩中拔尖的親哥撐腰，行事更為陰險狡詐。

這兩人所在的家族與云氏素有摩擦，年輕一輩更是互相看不順眼，多有沖突。

“坊市這么大，兩位倒是好興致，專往這偏僻處鉆。”

這兩人作事突然，雖然秉性素來跋扈，但是這般挑釁刻意的過分。

看來這次買賣沒有那么順利了。

云若木眼底閃過一絲暗芒，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呵呵，”

王晟嗤笑一聲，手指毫不客氣地指向水槽。

“我們這不是好奇嗎？什么東西能入得了云家少爺的法眼？嘖嘖，原來是雀尾泥蝦卵啊！”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隨即話鋒一轉，滿是嘲諷。

“哦——不對！瞧瞧這顏色，是死卵！哈哈哈！云家如今已經拮據到需要你出來撿破爛了嗎？”

笑聲刺耳，引得附近幾個攤位的人都側目看來。

羅天水更是配合默契，直接上前一步，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對攤主老頭頤指氣使道：

“老頭兒，這堆玩意兒十塊靈石三枚是吧？”

他斜睨了云若木一眼，故意拔高聲音。

“少爺我今天心情好，出十五塊靈石，全包了！”

赤裸裸的抬價搶買。

攤主老頭顯然認得這兩家瘟神，也認出了云若木云氏子弟的身份，頓時慌了神，搓著手，結結巴巴道：

“羅...羅少爺，是這位云公子先看上的......”

“他看上？他付錢了嗎？”

羅天水滿是不耐的打斷，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老頭臉上。

“沒付錢就是無主之物！價高者得，天經地義！王兄，你說是不是？”

王晟立刻陰笑著幫腔。

“沒錯！老東西，我羅兄出十五塊全包，可比你這牌子上寫的價高多了！你還猶豫什么？莫非想得罪我們羅、王兩家？”

最后一句已是赤裸裸的威脅。

“我...我這......”

攤主老頭面如土色，額角冒汗，身體微微發抖。

一邊是本地豪強子弟，一邊是云家公子，他一個底層散修哪邊都得罪不起。

看著兩人一唱一和、志在必得的囂張嘴臉，云若木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他似乎明白二人用意，臉上故作怒意，瞪著他們，咬牙加價道。

“二十塊下品靈石，我全要了！”

這個價格，讓攤主老頭驚得一個趔趄，差點打翻水槽。

王晟和羅天水更是隱晦對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就這，二十五塊！”

羅天水嗤笑出聲，臉上的肥肉隨著夸張的表情抖動，聲音拔得更高，帶著濃濃的鄙夷。

“本少爺的碧鱗蛇最近挑食呢，吃點這種水貨也算清清口。”

他故意將“水貨”二字咬得極重。

云若木臉色更僵，他下意識摸了摸儲物袋，有些艱難的吐字道：“三十塊。“

羅天水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用極其夸張的輕蔑眼神上下打量云若木。

“呵，就加區區五塊啊，什么時候，云少爺，也這么摳搜了。”

“那是比不上你羅大公子，財大氣粗，只是這‘粗氣’里，怕是多少帶了點你娘房里的胭脂水粉味兒吧。”

云若木冷哼一聲，反唇相譏，一語雙關。

圍觀的修士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嘩然和竊笑。

誰都聽懂了這辛辣的諷刺。

“你！”

羅天水被戳中痛腳，胖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一股邪火直沖腦門。

旁邊的王晟卻是眉頭一皺，連忙拉住他，眼神凝重搖了搖頭。

面前的云若木雖是練氣二層，但到底是他們兩個酒囊飯袋強的。

“哼，牙尖嘴利！”

羅天水強行壓下暴怒，為了挽回面子，更加口不擇言地炫耀。

“這點小錢，還不夠本少爺買一壺‘醉仙釀’漱口的！窮鬼就是窮鬼！”

云若木的嘴角微不可察翹了翹——對方已徹底落入情緒陷阱。

他故意露出一副被徹底激怒、豁出去的模樣，指著那水槽，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挑釁。

“羅天水！少在這里耍嘴皮子，有本事你就繼續跟，讓坊市的諸位都看看，你這靠著娘親脂粉錢過活的羅大少爺，到底有多‘富’，你敢不敢！”

“王兄.....”

王晟終于意識到一絲不妙，云若木的反應變得太快，突然這么激烈。

他剛想伸手拉住身旁已被怒火和虛榮沖昏頭腦的羅天水。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我會怕你？！”

羅天水水早已被怒火、虛榮、當眾被挑戰的刺激沖昏了頭腦，理智徹底蒸發，完全忘記了最初哄抬物價、讓云若木吃癟的目的。

他一把甩開王晟的手，肥胖的手指高高指向天空，聲音因激動而尖利：

“五十塊下品靈石！這些破爛，本少爺要定了。”

“云若木！有本事你就繼續跟啊！！！讓大伙兒瞧瞧，誰才是真正的窮酸！”

坊市突然安靜了一瞬。

隨即是比剛才更響數倍的嘩然和倒吸冷氣聲。

“哦？！”

云若木臉上的激動情緒瞬間褪去，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緩緩后退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既然羅少爺對這些死卵如此情有獨鐘，那就都讓給你了，君子不奪人所好。”

什么？！

顱內高潮后是瞬間的冷靜，羅天水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這和他們預想的劇本完全不一樣！

云若木怎么不跟了？！

他指著云若木，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顫動，臉上滿是憤怒。

“你耍我們？！”

王晟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

這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云若木從容整了整衣袖，朝著他挑了挑眉，陰陽怪氣笑道。

“價高者得，不是羅少爺自己說的規矩嗎？是吧，財大‘粗’氣羅少爺。”

最后還刻意在那個‘粗’字上加重音調。

“你找死！”

羅天水雙目赤紅，周身靈力不受控制地波動起來，猛地握緊拳頭。

一步踏前，煉氣二層的氣勢帶著怒火隱隱壓向云若木！

顯然是想動手挽回顏面。

可惜，云若木早有防備，眼神驟然轉冷，身形如鬼魅向后輕盈滑開半步，瞬間拉開了安全距離。

整個人身體緊繃，散發出冰冷而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