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吐斤洛周把武川人送至懷朔之后，霍羨就一直關注一個人，也是這個時代最值得關注的人之一。

宇文泰，字黑獺，不過這時候他才十五歲左右，應該還沒有字。

宇文泰有什么著名戰績，霍羨一時間還真沒想起來，不過既然是后世北周的建立者，那自然不是簡單之輩。

要不要提前刀了他，霍羨并未想好。

雖然是知名的歷史人物，但等他崛起也得十年后，很難有機會再和霍羨爭鋒了。更何況懷朔一戰摧毀了武川的大半基礎，他宇文泰還能否崛起都是個未知數。

至于收入麾下，那霍羨就完全敬謝不敏了，這些當皇帝的人哪個是郁郁久居人下之輩，隨時都會背后捅你一刀。

不過即使霍羨有意放過，也架不住有人作死。

霍羨此時正和護骨延對坐，護骨延輕唑了一口身前的杯中之物，砸吧了兩下嘴。

“這糧食之精，感覺也不怎么好喝。”

高車人有一點比較特殊，那就是不怎么喝酒，或者說干脆就不會釀酒，也沒有糧食可以釀酒。至少護骨延這是第一次喝酒。

霍羨跟著飲了一口這個時代的酒，北地的酒多是粟米釀造，多少有些焦香味，飲之只能說獨特，確實也談不上好喝。

“那宇文肱已是第三次要見我了，每次還專挑你不在的時候。”護骨延閑談道：“真是急不可耐。”

霍羨笑道：“畢竟你之前每天可要殺不少武川人，雖然避著宇文肱的直屬鎮兵，但難免殺到相關之人。”

宇文肱作為投降者，自然有他投降的優待。隨他一起投降的鎮兵和鎮民，雖然被卸掉武器，但也并未被苛責對待、嚴格監管。

護骨延每日殺武川人逼懷朔鎮投降，也盡量挑選那日戰死的武川人的家眷，賀拔一族的人更是未動，近幾日見殺人用處不大，也漸漸不殺了。

他雖然也算心狠手辣、漠視生命，但畢竟不是嗜殺之人。

宇文肱的惡意，在第一次找護骨延時還不是很明顯，可惜那時護骨延有事不方便見他。但連著兩次避開霍羨去拜見護骨延，還是讓他起了疑心，第二次找了借口沒見。

類似的事情，他們也不是沒有對柔然可汗做過。孤身刺殺、身證勇武，對于邊疆人來說是很喜聞樂見的事情。

和霍羨商議后，便做了個簡單的局，等宇文肱上鉤。

倒不是不能直接剁了宇文肱，只是草原上對于擅殺降者比較忌諱，一方面是投降時都會以天神起誓，頭領們大多當其是放屁，但架不住手底下的部落民們普遍迷信。

另一方面，今日殺降，明日別人就會寧愿與你死戰，也絕不投降，對于草原擴張來說，這一點影響太大了。

不多時，帳外便響起聲音：“武川鎮宇文肱，攜子宇文顥、侄兒侯莫陳崇求見。”

霍羨端起手中的酒具起身，藏身于屏風之后。

護骨延見霍羨藏好，朗聲說道：“請宇文軍主進來。”

宇文肱當先一人進入，身后跟著一個年輕人，再之后一人卻讓護骨延最感驚訝，竟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

他神色變幻，這宇文肱應是不懷好意而來，可為何要帶孩子？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

宇文肱進來后眼睛左右瞟了一眼，護骨延自然不會獨身見他，營帳中兩側站立六名皓毫衛，正緊緊盯著他們。

不過縱然身上武器已除，宇文肱也并未將他們放在眼里，這些護骨延的嫡系還算看得過去，但在真正的強手面前，也做不了什么。

只要那個霍羨和沙彌疾不在此處便可，尤其是霍羨，聽聞其于亂軍之中獨戰賀拔三兄弟，雖然不知其中水分，但也稱得上恐怖了。

故而宇文肱是在聽聞霍羨正在城下擲首揚威后，才敢來拜見護骨延。

“聽聞護骨延大人憂愁破城之事，宇文肱常年生活于武川，與懷朔多有交流，或有一法，可助大人破城。”

護骨延對此頗感興趣，也想聽聽宇文肱能說出什么：“宇文軍主有何高見，還請速速教我。”

宇文肱道：“武川出城之人中，除賀拔父子外，還有一人地位尊崇，其名為獨孤庫者，其責統管武川部落民，眾人仰之。”

“其有一子名曰獨孤如愿，可為護骨延大人所用。”

護骨延聽罷，略有些失望，他自覺自己也是個重視親情之人，但在面對大是大非之時，該賣自己父親就賣。

他對自己親爹都如此，這獨孤庫者又豈會為了個兒子行險？

再者堂堂武川軍主，最后只提了一個不太上得臺面的見解，或許本就沒打算好好考慮一個良計。

“宇文軍主所言甚妙，可既有此一言，為何不帶這獨孤如愿同來見我？”

護骨延面色似笑非笑，讓宇文父子心頭一緊，宇文顥連連給父親打眼色，可他坐于宇文肱下首，眼色打給護骨延的比給宇文肱的還多。

終于，宇文顥率先繃持不住，倒持桌案蹦躍而起，向護骨延怒砸而來。

“自是因為要誅汝暴賊！”

他一動，所有人便都開始動了起來。

衛兵本就時刻盯著三人，見宇文顥躍起，便持矛朝三人捅來。

宇文肱老當益壯，也抓起桌案，反手橫砸將捅來的長矛盡數打歪。

宇文顥雙眼緊緊盯著護骨延，他早就聽聞這護骨部首領武力一般，能當上首領靠的是血脈和政變，故而并未將其放在眼里。

但護骨延卻并不擔憂，甚至沒有起身，讓宇文顥以為其是畏懼腿軟。

可下一刻，從護骨延身后伸出一支手臂，輕輕拖住宇文顥砸來的桌案，借著巧勁兒化去了大半沖力，余者對于霍羨來說不值一提。

霍羨緊步上前，趁著宇文顥消化反沖力時，右手橫擊而出，抽在宇文顥下顎處，將其打了個趔趄。

宇文肱見狀，大喊一聲：“顥兒，莫要糾纏，快跑！”

霍羨輕笑一聲：“宇文軍主竟敢輕視霍某？霍某既出，留與諸位的，便唯有授首二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