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老三的肩膀上，貓爪中把玩著脖子上的小木劍。

木劍看起來并不算是很精致，倒像是臨時雕刻出來的。

這也就說明，大師兄應該也早就知道，今日師父會讓方羽和老三下山歷練。

可是在此之前，大師兄竟然連提都沒提一句。

至于脖子上的這個小木劍，方羽倒是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太大的用處。

木劍上并未有任何的靈氣波動，讓老三幫忙看一眼，老三也只說這就是一把普通的小木劍而已。

方羽沉默了。

好歹自己也是觀中二弟子，師父忘了傳授自己神通法術也就罷了，身為大師兄，竟然也開始糊弄自己。

離開道觀的路上，方羽委屈巴巴的看向三清大殿，他很想此刻跑回去，先在大殿里告上一狀！

……

“走了？”

觀中，師父端起茶杯，稍稍的抿了一口。

站在他身邊的，則是大師兄。

看到師父端起茶杯，他也忍不住打開酒葫蘆，然后猛地灌了一大口。

“師父是打算收老三為弟子嗎？”

師父沒有說話，摸了摸胡須，看向一人一貓下山的方向，許久之后淡淡一笑道：“還要等他們回來再說。”

“老三曾經乃是大華的將軍，在皇朝之中，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身家都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此番下山，只怕很難再回來，畢竟觀中這些年，他也從未提出過要拜師。”

聽到常宇的話，師父緩緩起身，搖頭說道：“道不可強求，你當年入道，不也只是為了獲得天下第一的稱號嗎？”

“如今不也是為了一個情字，自困酒窖之中？”

常宇微微一愣，連連搖頭：“師父說笑了，我之所以住在酒窖，只是因為我的道，就在其中，若是沒了這酒，那才是入了凡塵。”

師父笑了笑，并未開口。

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凡人醉酒，不過是為了逃避人間苦楚，好在醉夢之中尋得一絲慰藉和舒坦。

修道之人，醉酒又是為何？

……

入觀五年。

五年的時間，方羽從未下山。

相比起山下的喧囂和吵鬧，山上的清凈與無所事事，對于一只貓來說，著實有些不太適應。

可對于方羽來說，卻早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每日清晨醒來，池塘中抄點水洗把臉，三清大殿中碎碎念，這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生活習性。

如今下了山，反倒是感覺有些不太習慣。

三清觀所在的位置，其實并不算是太過于偏僻。

山下便是個鎮子，一人一貓行走在鎮子中，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但只要是去過三清觀的信眾，對于老三和方羽，也都算是比較熟悉的。

“喲，三道長？你這是帶著貓師兄下山來了？”

“要買點菜嗎？”

“還是說，大師兄的酒又喝完了？”

……

山上，山下，兩個世界。

對于普通人來說，山上便是仙境。

而對于修道之人來說，山下便是紅塵。

沒有人知道，這中間到底間隔著什么，又是什么東西劃分了這兩個區域。

可對于方羽來說，山下總歸會讓他產生一種親切感。

雖然說話的方式可能不太對，但是語氣中所存在的善意，倒是讓人感到十分舒服。

老三從未提起過自己的名字，人人都稱呼他為老三，時間長了，山下之人，也都稱呼他為三道長。

或許，他的名字，也就只有師父和他自己知曉。

“不了，今日下山，乃是為了了卻自身因果，了卻紅塵俗事。”

聽到老三的話，眾人也都微微一愣。

話說的太過于官方，普通人根本不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話里話外，無不是在說，三道長即將一心向道，從此再也不過問凡間俗事。

如此說來，此番下山，三道長便是為了去告別親朋好友，這對于三道長來說，也許并不是一件什么太開心的事情。

哪有人可以就這么輕易的和自己的親友告別，從而忘卻曾經的一切，一心只想著修行呢。

普通人表示，他們做不到，在他們看來，老三和他們差不多，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估計也做不到。

和老三寒暄完，眾人自然也就把目光放在了方羽的身上。

作為三清觀中，最為出名的一位，大家自然不能把他給忘了。

在鎮子里，絕大部分人的印象中，從老師父入駐三清觀開始，這只貓就已經存在了。

即便是觀中如今弟子眾多，但唯獨這只貓依舊不變。

仔細看上去，眾人甚至還發現，這只貓的毛發，似乎變得更加的靚麗了些。

無論是這神態，還是精神，都如同當年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精神。

人們通常都知曉，常人家中所養的貓，若是不出意外，頂多也就活個十七八年。

可是方羽卻越活越精神，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一樣。

眾人口中稱奇，手上也都不曾停下過。

無論是賣豬肉的，還是賣醬油的，都想要在方羽的身上摸上一把，似乎這樣摸起來，可以讓他們祛病去災。

方羽雖然不情愿，但也都默默的忍受了下來。

趴在老三的肩膀上，一動不動，任由他們撫摸，甚至有些小童故意使壞，想要從他的身上揪下一撮毛發。

老三見此情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以往他們師兄弟想要觸摸方羽的時候，他可是幾萬個不情愿，可如今被普通人所撫摸，甚至揪毛，他都不曾有絲毫的反抗。

對于老三的疑惑，方羽自然是懶得去回答。

作為一只走上修行之路的貓，作為跟在師父和大師兄身邊的弟子和師弟。

時間長了，總會耳濡目染。

大師兄厲害吧？

再厲害，要是沒了酒，他也會下山去買一些。

要是沒錢，他就會死皮賴臉的賒一些。

師父厲害吧？

在未曾進入道觀之時，他偶爾會為這些凡人治病療傷，也會讓那些小兒坐在自己的腿上，玩弄著他的胡須。

山上和山下，固然有所不同。

但是萬物生靈，在很多時候，其實都是一樣的。

方羽雖然還不理解這其中的道理，但是已然深得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