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鎮子老有人在晚上看到紅繡鞋，忒嚇人了。”

“這個我知道，我舅舅的姨媽的嬸嬸就剛從隔壁鎮子回來，聽說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還未過門的新婦家中遭了難，夫家說是晦氣就退了婚……”

“……”

一堆洗衣的婦人邊上，江玖檸依舊冷若月宮仙子，但其身下的小板凳和手中的瓜子，讓其完美地融入了此地氣氛。

陸遠和江玖檸都沒想到在鎮子口小河邊遇到對方，同時愣了一下。

江玖檸隨即起身，可能是因為太急磕到了腳趾，但對儀容儀態常年培養讓她控制住了表情的變化，但眼角邊邊就要冒出水霧。

這場面，就像外出玩耍的小媳婦被嚴厲的丈夫抓住，因為害怕被訓斥但又不敢表現出來。

“多好的女娃子，生得跟仙女似的，攤上這么個男人……”

“小白臉果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侄子你見過，保真真的老實人，就是長得磕磣點，我看你閨女也到年紀了。”

“小白臉其實也還能接受……”

“……”

婦人們已經夠小聲了，但兩人都是第二境修士，哪里會聽不到。

陸遠眼角一抽，但也不好多做解釋。

問就是大媽的搞八卦工作的年頭比你命還長，怎么可能會猜錯？

江玖檸則是像是抓到了新的寫作靈感，下一期月刊說不一定能早些寫完。

陸遠：“有找到那人嗎？”

江玖檸：“人已經找到了，畢竟有宮舉提供的信息，而且那人一點藏的意思都沒有……”

陸遠想著江玖檸真是夠意思，找到人了還等著自己一起行動。

江玖檸見陸遠誤會了什么，沒好意思說自己被“李大喜歡的小芳傾心的徐四愛上李大的姐姐”的曲折愛情故事吸引了注意力，稍微耽擱了一下。

……

江玖檸在前面引路。

走著走著，陸遠覺得這條街莫名熟悉。

等路過一個巷子，陸遠終于認出了此地與書齋只有一墻之隔，難怪總覺得隔壁很吵。

燈紅酒綠的樓前，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正在與花枝招展的女人對峙。

書生兩頰凹陷處浮著不健康的潮紅，瘦得有些脫相，鴉青長衫沾著隔夜的酒漬，“我祖上也是當過大人物的，不讓我進去，你分明是攔著樓里的姑娘們的前途……”

話里話外都是——不想給錢。

女人兩手叉腰，挺起比頭大的胸脯，一個動作就讓書生晃了神：

“呸！就這還見過世面呢，不看看這什么地方，不給錢就還想玩。祖上大人物什么玩意，現在是現在！”

女人罵的正起勁，突然側眼瞄到不遠處的陸遠，瞬間恢復了豐腴韻味的柔美形象，從胸口扯出一只手絹。

拉開。

上有四字：公子來玩~~

翻面還有：不用給錢。

道心差點通明，但霜月谷友人在側，而且正在執行任務，陸遠只能裝作沒看到。

女人見俊俏公子旁邊還有個亦步亦趨的冰霜仙子，瞬間沒了興致，好這口的男人一般都不怎么玩得開，只能暗道可惜。

書生在旁邊捂著心口，一副氣不過的樣子，憑什么別人話都沒說就不用給錢了。

卻見那少年走向書生，后者正想說話，被少年輕輕拍了拍肩膀，沒了意識。

……

賈歸仁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一間柴房中，房間中各種他看不懂的為何會被歸到一起的器物，鋸、錘、長刀、麻繩……每一樣都沾著血漬。

這哪里是柴房？

分明是刑房！

賈歸仁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心頭一顫，身下就有異味傳出，趕忙喊道：“我招！我什么都招啊！”

陸遠三人走到張家后廚殺雞的房間，正要進屋。

“這里面什么味道？！”

“氮化氫三。”

“啥玩意？”

“尿。”

“這人分明有鍛體前期修為在身，卻連鳥都把不住，酒色果然害人。”

在宮舉提議幫賈歸仁割以永治后，審問異常順利。

賈歸仁原本是一名書生，奈何屢考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回到祖宅想打自己祖上的秋風，財物沒找到卻翻出幾本老書。

那份“賣身契”就夾在其中一本自傳中。

雖是自傳，但為后人所作，書中賈家先人因為某些原因游歷山川大河，被某位大人物教授丹火技藝，從此開啟了仙途……文章寫得引人入勝，賈歸仁很快看進去了。

心潮澎湃之余，賈歸仁想起自己的經歷與某些書中人物遭遇何其相似。

讀書人身份、家道中落、仕途不順、從某處知道祖上非凡人……

buff疊滿了。

接下來可不就是開啟奇遇，什么狐女報恩、河螺姑娘、山寺艷遇女鬼……

于是賈歸賣掉祖宅，打算效仿先人游歷四方，并按照幾本“祖傳秘籍”上寫的開始修煉。

聽到這里，宮舉也是明白了，合著這家伙把自己當真命天子呢。

陸遠則更有體會，這種人在前世叫中二病。

宮舉知道陸遠不是修仙世家出身，問道：“你看過那些書嗎？”

“嗯。”陸遠點頭，“大部分為凡人臆想出來的，那些書里的主角往往遇到妖物就往上面靠，我修煉之后都不敢那么莽……而且有些書中還有偷衣物以脅迫漂亮女子的行為，惹得很多人效仿，官府耗了好大力氣打擊違法行為，并普法宣傳，才壓住了這股歪風邪氣。”

江玖檸為業內人士，驚嘆修士寫的書都沒那么野，不過并未在這方面多費口舌，“那本自傳又是怎么回事？”

宮舉接觸過不少這種下人記錄貴人的春秋筆法，很了解這種套路：

“奴隸被賣來賣去，某天被一個丹修買來燒爐火，那修士順手教兩了幾張修行法……”

賈歸仁其實已經相信了張老爺找人做的那份鑒定，但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其實也是說順口了。

但這幾人簡直是魔鬼，告訴賈歸仁真相是殘酷的同時，還插了好幾刀。

《先人修仙傳》變成了《為奴的幾十年》。

賈歸仁：“……”

陸遠：“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