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山后山，珍寶閣。

暴雨如注，順著屋檐成股落下，連成雨幕。

李原在屋檐下等候片刻，何天柱從閣樓中走出，取來三樣東西。

一只記載《鎮海沉淵功》的玉簡，只能以修仙者神識讀取。

一張江淮郡地下水系的圖卷，清楚點出了那處水下牢獄的位置和禁制設計。

最后是一塊灰蒙蒙的令牌。

“此物就是歸海真人遺留的，操縱那水下牢獄禁制的令牌，需要以法力驅使。不過這么多年過去，那禁制是否有效，還是兩說之事。李公子只管帶上，興許有用?！?

“何掌柜有心了?！?

李原拱了拱手。

東西到手后，李原不再多停留，寒暄幾句后告辭離去。

何天柱目送他離開，徑直往后山走去。

何家祖廟內。

何天柱對著牌位躬身道：“老祖，您找我？”

何冰魂魄浮現，一臉木然：“那太守府的李原，不是歸海真人的徒弟。”

何天柱猛然抬頭。

“當初歸海真人來到江淮郡，可不是什么云游天下，碰巧落腳巫江城?！?

“他是前世受了何家大恩，這一世機緣巧合下筑基，想起前世因果，才特意趕來的?！?

“此人尤其忌諱因果牽連?！?

“為斬斷前世因果，他又是出大力鎮壓那惡蛟，又是留下五品真功，償完前世何家的恩債后，連半句話都未留下，就拂袖而去?！?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收徒？”

“更不會把留給何家，用于償還因果的功法，交予他人。”

何天柱大吃一驚：“老祖，既然如此，您為何還要將功法和福地交給他？”

“這是安撫之舉，也是無奈之舉。此人是煉氣三層的修士，道法詭譎難測。加之還有一個通明中期的老家伙隨行，沒有萬全握留下這兩人，回頭招來太守府的報復，我何家可就真的面臨萬劫不復的境地了！給就給罷，這李原若能因此斬了那頭惡蛟，多少也算值當了。”

何天柱恭敬道：“老祖思慮周全?！?

忽地想到什么，腦子一甕，頭皮發麻。

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老祖，既然這李原不是歸海真人的徒弟，他又是怎么知道這么多我何家秘辛的？”

何冰聲音飄忽：“這就是詭異的地方了。說不好，是那歸海真人被太守府扣押，殺害，搜魂，都不是沒有可能?！?

他倒是想到很多個可能性，只是單憑他何家，只能推測，無法證實。

何天柱咽了口唾沫：“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何冰魂魄沉默了一陣。

幽幽道：“將此事捅給楊昌明。書院自會查個清楚明白?！?

楊昌明......

何天柱微微一愣：“學政大人？”

————

李原和梁寬出了何家祖地，吃驚地發現，外面已經亂作一團。

此時還是白天，但重重烏云連成厚重鉛幕，橫壓在巫江城上方，透不進一絲日光，如同深夜。

暴雨傾盆，密密麻麻的人頭在往青王山上趕，拖家帶口，臉上帶著或恐慌或茫然的表情。

何家族人倒也沒有阻攔，只是維持好人群的秩序。

這是巫江城百姓橫遭變故，下意識地逃往青王山，尋求何家庇護的本能反應。

李原皺眉：“出什么事了？”

梁寬道：“我去抓個人問問。”

他擠入人群之中，片刻后抽身出來，沉聲道：“少爺，城中府兵被派往周邊縣鄉阻擋聚眾鄉民，相十門借機控制了巫江城，現在已經包圍了郡守府，要楚懷野交出黑蛟魂牌?！?

李原目光掃向下方黑壓壓的城池，心中了然：“他們想逼那頭黑蛟現身。”

人潮涌動中，忽然一道人影向李原撲來。

梁寬冷眼看著那道人影，一指戳出，力道之大，帶起一陣如刀刮般的勁風。

那人影嚇了一跳，撲通一下跪下，臉上綻開笑容，極盡諂媚：“李公子，是我啊，嚴老九！”

“嚴老九？”

李原眉頭一挑：“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又仔細打量眼前這個面相陌生的矮胖青年，面露古怪之色：“......還把你那云山寨中的故交奪舍了？”

嚴老九眼角一抽。

什么奪舍，太難聽了。

他苦笑一聲，連忙解釋道：“李公子誤會了。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揀緊要的說。”

“那柳樹精把云山寨上下近萬族人，都吃了！”

李原眼皮一跳。

嚴老九嘆了口氣：“柳樹精吃了那么多人，一舉突破到五品境界。我這故交也中了大夢神咒，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沒有辦法，我只能暫時讓本命蠱蟲寄居，掌管了這具身體?！?

李原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語速急促道：“那云山柳樹精現在何處？”

嚴老九結結巴巴：“我只知道它出山了，至于去了哪里?！?

他也反應過來，一臉苦澀地看向腳底下的城池。

不會是這巫江城吧？

————

郡守府。

管家臉色發白：“大人，小的覺得，倒不如把魂牌交出去，這伙人既是為了龍君而來，大人沒必要以身犯險，替它擋刀??！”

幕僚連忙打斷：“不可！魂牌在大人手中，才算是護身符，交出去，就什么也不是了！哪怕要交，也是交給太守府公子和其背后隱藏的鎮妖司，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郡守府?！?

管家急的團團轉：“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現下形勢比人強，上策行不通，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兩人一時爭執不下。

楚懷野望著陰沉暴雨的天空，皺眉道：“好了，別吵了，本官已有決斷?！?

他看向幕僚：“王山，府中有一條隱秘地道，連接城內城外幾處地點。不過此地道百年來都未曾啟用過，你去庫房中把鑰匙取來，以最快的速度將地道清理出來?！?

“是，大人。”

幕僚得令，沖進雨中。

楚懷野又轉頭問管家：“瞿行，人在府中吧？把他找來。”

管家拱了拱手，同樣領命而去。

郡守府外。

幾百名黑衣蒙面人將偌大的府院團團圍住，密不透風，鳥飛不入。

大門外，手持長刀，一字排開的郡守府內衛，硬著頭皮和黑衣人遙遙對峙。

奈何兩邊人數差距太大，頂在最前頭的侍衛長只能仗著官府的名頭，色厲內荏地對黑衣人喊話。

“不管你們是什么人，我奉勸你們立馬退回去，還可以保住小命。否則等到府兵回城，你們一個個的誰都走不了！”

為首的黑衣人不為所動，聲音冷冽道：“告訴楚大人，交出惡蛟魂牌，否則就別怪我等血洗郡守府了。我只給楚大人一炷香的時間?！?

侍衛長對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后者心領神會，退回府中，一路疾跑，找到面沉如水的楚懷野。

他滑跪在楚懷野面前，聲音顫抖：“大人，那伙賊人說，一炷香的功夫，若不交出魂牌，就要攻入郡守府。”

這時，管家也帶著一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