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木桌在吳久安身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吱呀作響，他卻恍若未聞，背脊繃得筆直，紋絲不動。
右手緊握著符筆，動作緩慢得如同被放慢了數倍，每一筆落下，都帶著十二分的謹慎。
《一階符箓大全》里關于“醒神符”的種種繪制要點，連同原主無數次失敗刻進肌肉記憶里的本能，在他腦海里反復的咀嚼。
“靈力注入進筆尖，一定得均勻，不能斷開......落筆時手要穩，線要要流暢......符文的關鍵的符文改完處，差一絲都不行，必須及其精準......”
這些要點在他腦中不停循環播放，成了此刻唯一的執念。
終于，第一次嘗試開始了。
符筆蘸上那氣味有些刺鼻的符墨，墨汁順著筆毫緩緩攀升。
當筆尖觸碰到粗糙的一階下品符紙時，一股微弱的靈力順著手臂猛地竄入筆桿，那感覺就像突然松開了韁繩的烈馬，瞬間失去控制。
符紙上，靈力忽強忽弱，線條也歪歪扭扭，剛畫到第一個關鍵的轉折點時——
“噗！”
一聲輕微的聲響，符紙上騰起一小股焦糊的黑煙。
繪制失敗！符紙化作了灰燼。
【醒神符熟練度+0.01】
眼前的光幕上，那進度條極其艱難地往上挪了一絲：89.80%。
“0.01？”
吳久安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心里罵翻了天，“失敗一回就給這么點兒？打發叫花子呢！89.80%到100%，足足10.2點，按這倒霉催的失敗率，我得失敗一千零二十次？七天！就剩二十六張符紙，這不是要了老命了么！”
心里罵歸罵，他的手卻沒停。
剛才靈力在哪兒失控，轉折偏了多少，那失敗的感覺清晰得像是烙在腦子里。
“再來！”
他咬著后槽牙，再次蘸墨落筆。
第二次，失敗！【+0.01】
第三次，靈力在末端突然潰散，失敗！【+0.01】
第四次，轉折點靈力過猛，符紙“嘶啦”一聲撕裂，失敗！【+0.01】
......
連續十幾次失敗，吳久安感覺體內的靈力像是被抽干了，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陣陣發黑，手腕酸痛得都快抬不起來了。
再看光幕，熟練度才勉勉強強爬到 89.93%。
“頂不住了......真頂不住了......”他無力地撂下符筆，看著桌上那薄薄一沓符紙，絕望像冷水一樣澆下來。
照這么個搞法，別說七天，七十天都夠嗆！
就在這時，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
原主這副身體本就營養不良，再加上精神和靈力的雙重消耗，那餓勁兒排山倒海地涌上來。
“人是鐵飯是鋼......事已至此，還是先吃飯吧！”
吳久安認命地爬起來，在這破洞府里翻箱倒柜。
最后，只在墻角一個豁了口的破瓦罐底，摸出三粒灰撲撲、帶著點微弱靈氣的小顆粒——最劣等的一類靈砂，原主壓箱底的命根子。
他把這三粒靈砂揣進懷里，拖著疲憊饑餓的身體，一步一挪地走出洞府。
黑山坊市西區外圍的景象瞬間撞入眼簾：狹窄泥濘的小巷彎彎繞繞，低矮破敗的洞府東倒西歪，活脫脫一片貧民窟景象。
空氣里還混著一股說不清的餿腐味兒，他皺著眉，下意識捂了下鼻子。
偶爾有散修匆匆路過，一個個面黃肌瘦，眼神里要么充滿警惕，要么空洞無神。
吳久安一路走到西區外圍最混亂、物價最低廉的“雜貨谷”。
這里像一個小型的垃圾場和黑市結合體，到處都是來歷不明、粗制濫造的破爛貨，夾雜著些最便宜的吃食。
在一個散發著古怪氣味的攤位前，他心一橫，用兩粒靈砂換了三個硬得能砸死人的“靈米團子”。
那團子攥在手里跟石頭似的，塞進嘴里也嘗不出多少靈米的味兒，但他哪還顧得上，囫圇個兒就往下咽。
一股微弱的熱流在胃里散開，總算把那要命的餓勁兒和疲憊壓下去一絲。
蹲在個犄角旮旯啃著團子，吳久安歪著頭，耳朵支棱著，不肯放過周圍飄過來的任何一句閑言碎語。
“......鄧老六那狗東西，今天又去催丙字巷那吳小子那了？聽說要用劍抵債？”
“嘿，那小子也是倒了血霉，攤上這么個活閻王，后頭還有王魁撐腰呢......”
“噓！小聲點！別給自己惹麻煩......不過那把劍確實是他爹留下的唯一物件了吧？真被搶了，估計得拼命......”
“拼命？他練氣二層的修為，拼得過誰？我看吶，要么滾出坊市去喂妖獸，要么乖乖把劍奉上，給人當狗......”
這些話鉆進耳朵，吳久安的眼神瞬間冰冷。
鄧老六和王魁的惡名，在西區底層散修中無人不知，現在的他，可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咽下最后一口硬得硌牙的團子，感覺體內那絲靈力稍稍回了點血，吳久安一刻沒耽擱，扭頭就往回走。
時間緊迫，每一分每一秒都浪費不起！
重新坐回那吱呀作響的木桌前，抓起符筆，吳久安深吸一口氣，摒棄了所有雜念。
原主那些破碎的記憶、書上的條條框框、還有剛才十幾次失敗帶來的體悟，在他腦子里反復推演、揉合。
“靈力輸出......要像呼吸一樣自然......”
“節點轉折......心念先至，筆隨意動......”
“整體結構......胸有成竹，一氣呵成......”
他摒棄了追求一次成功的急躁，反而沉浸在每一次落筆的細微感受中，體會著靈力與符紙、符墨之間那玄妙的聯系。
失敗依舊占據絕大多數，但每一次失敗，帶來的0.01熟練度，都如同涓涓細流，緩慢卻堅定地推動著進度條前進：89.94%... 89.96%... 89.99%...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天色早已暗了下來。
吳久安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汗水浸透了破舊的衣衫，握著符筆的手也抖得像篩糠。
體內靈力再次瀕臨枯竭，精神更是疲憊到了極點。
桌上，只剩下最后兩張符紙。
他拿起倒數第二張符紙，眼神卻異常平靜，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專注。
拿筆，蘸墨，落筆。
這一次，感覺似乎有些不同。
靈力的流淌似乎比前幾次更加順暢了一絲，筆下的線條也穩定了一絲。
雖然依舊生澀，但符文的骨架，竟被他硬生生地、完整地描畫了出來！當最后一筆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艱難收尾——
“嗡！”
符紙上，極其微弱地閃過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靈光！雖然光芒黯淡，符箓本身也顯得粗糙扭曲，蘊含的那點清涼氣息似有若無，但......它這次沒有自燃！沒有碎裂！
它，成功了！
【醒神符熟練度+1】
進度條猛地一跳：91.03%！
成了！
雖然只是一張粗劣不堪、勉強算數的下乘符箓，但吳久安死死盯著它，眼睛里卻猛地爆開一團火！那是絕境里終于抓住一根稻草的光！
“能成！只要成功一次，就能加一點！只要成功十次......那我就可以加十點。”
他緊緊攥著這張劣質符箓，像攥著自己唯一的生路，原本疲憊到極點的身體里，又重新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
“有希望！真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