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再堅持一下！”

“金伯……你跟過去一樣，又在偷偷看著我。”陸昭高舉著雙手，腦袋慢慢垂下。

他在等，等金伯的回話。

雖然知道不可能等到金伯的回話，但他決定還是等一等。

畢竟溺愛自己的老金手指和叛逆小金手指也是第一次，共同與自己對上頻道。

不過眼下靈氣無多、生機虧空過大，若是繼續堅持，怕定會去見列祖列宗。

于是乎，陸昭余光一掃，看到一旁倒在地上、用來撐場面的鎮魂幡。

“差點我還有一天一次養生局了，嘿嘿。”陸昭本要挪動步子，取來鎮魂幡將自己包裹，以便掩飾尸變的恐怖樣貌。

但就在此刻，他突感一陣惡寒，馬上將那股尸變的沖動抹殺。

“差點忙了秋雨那個賤貨，如果嚴狩天這個王八蛋還在使壞心眼，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觀？”

“一旦我當眾尸變，那賤貨定會派人過來揭發，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借百姓之怨毀掉我、毀掉這場法事。”

“呼！”陸昭吐出一口長長的氣，繼續加速著生機消耗。

殊不知，正是陸昭的謹慎，救了自己一命。

因為自陸昭踏入皇城屬地之始，代天知責的秋雨便從未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過。

半點沒有。

眼下，既可以說是雙方都在熬鷹、也可以說大家都在陸靈兒制定的規矩之下尋找生路。

陸昭，并未得到多少特殊優待。

否則，那嚴狩天大可將嚴國皇城屠戮一空，另選他地，再造新皇。

劉闔能安然活到陸昭踏進皇城，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陸昭此刻的主法，并未受到反噬，就代表自己這一派已然發現異常。

說不得，劉闔正在借用趙掌柜的尸身，正大光明的應對算計。

再看此刻的陸昭，隨著暗紅龍卷繼續維的的每一息，其身體便會顯現出即將崩潰的信號。

只見他的身形愈發佝僂，烏黑的長發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染上灰白。

其面上也最早被皺紋爬滿。

而這也僅僅是“聚業”的代價，最后的“轉業”與“消業”完成后，天地還會對其削福斷運。

很可能秋雨也會借機引動天罰，以天地之手除掉陸昭。

可陸昭，向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小蠻，我感覺云層越發低沉了，就算不進行下一步，也得讓我詐一詐那兩個狗東西吧？”

“隨你，反正沒有我的信號，你不能亂動！”

陸昭聞言，緩緩抬起頭。

就在其抬頭的剎那，所有看清其面目的觀禮者，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師兄，你看陸小天師他……”

“住嘴！休要聲張！”張燕眉心緊蹙，語氣之中難掩擔心與敬佩，“陸小天師這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豁出去也要為這百多口枉死之人做法，如此規模，必然會生出代價。”

“那我們能不能……”

“不行！陸小天師的家人朋友都是有著大本事的存在，你我雖不知如今為何是陸小天師主法，但想來必有深意，你我二人萬萬不可壞事。”

說罷，張燕和孫仲便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觀禮。

也正因他二人的“冷靜”，致使就近出現的騷動迅速平息。

因為在百姓眼中，這兩位可是給陸小天師打下手的存在。

他二人無事，想來陸小天師也會無事。

同在此時，比之深夜亂墳崗還要寂靜的官煉司總部。

嚴狩天側臥在床，左手輕輕晃動著一把碎裂的銅鏡。

此物，正是屬于嚴國的鑒天鏡。

碎鏡之上，皆映著商業街當下正在發生的一切。

其中當屬有著陸昭枯槁面容的那塊碎鏡，最能抓住其眼球。

“生機衰敗、皮囊朽壞絕非作偽，可他這般拼命聚斂怨業是真瘋了，還是另有所圖？不得不防啊！”嚴狩天言語之間輕輕一用力，便將那塊碎鏡捏的粉碎。

“就算你憑那異寶裝瘋賣傻能瞞過我、瞞過凡俗，卻是瞞不過天，哼！”

他不屑的輕哼一聲，坐起身，右腿盤在床鋪，左腿耷拉著。

“秋雨，你還要裝聾作啞到何時？”

一聲低喝過后，鑒天鏡的所有破碎鏡面化為液體，組成秋雨那模糊的面龐。

“嚴狩天，喚我何事。”秋雨的聲音很是冷淡，不生一點波瀾，好似真真正正的天地一般，“你可知道我正在看戲？”

“你這小娃娃，真是跟你爹一樣，如此重情重義，怕是會害了你哦。”

“你說什么？你在威脅我嘛？”

怒言入耳，嚴狩天不緊不慢的撐起右腿，將下巴擱置在膝蓋之上：“你配嗎？現在我問你答，若當下有一言不合我意、事后證得一言不真，你最愛的云霓公主……必會成為我棺中藏品，這是你我的約定。”

“你……”

“閑話少說，陸昭方才強行聚合怨業，現遭反噬形銷骨立。告訴我，那女尸的尸運可曾有過變化？”嚴狩天說完，似是覺得如此姿勢太過沒有禮貌，索性直接躺在床上，任由銅鏡在尸人密布的屋中來回飄蕩。

而銅鏡也在沉默片刻之后，漠然之聲再起：“未曾有變！你不久前結契轉入云承業體內的尸運仍如一汪死水。”

“沒有變化？那就奇怪了，我量你也不敢不讓小皇帝念那安魂咒。”雙目閉合的嚴狩天雙手置于腹部，雙腿抻直，像極了停靈的死者。

“你幫我想想，那尸運乃彼界渡劫者遺澤，如今皇城氣運異動，那尸運當如鼎爐薪柴，被引動之后熊熊燃燒才對，為何沒有變化呢？”

秋雨聽后，張口欲答，但她覺得嚴狩天自有分寸，便也只是張張嘴。

果不其然，幾個呼吸后，嚴狩天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是個只有他本人見過的鄰家少女。

正是官清顏。

哪怕到現在，官清顏在鑒天鏡中、在他眼中、記憶里都是那鄰家少女模樣。

與那“女尸”沒有一絲聯系。

“既未消散、亦未轉移，那這陸昭此刻聚怨逆亂陰陽，以鎮尸人之身強轉因果命數，想來并未牽連女尸。”

嚴狩天嘴角掛起一抹陰惻惻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么你便順水推舟，降個天罰逼她現身如何？別說做不到，天地超然，縱被割裂，亦為天。此罰，合乎矩。”

“你且靜候，我需驗證一番。”

話落，銅鏡落。

然而銅鏡卻是在觸地之前，被嚴狩天拘至手中。

他什么也沒做，真的只是在等。

片刻后，一行字在銅鏡的碎片之上顯現。

一字占據一塊碎片，大小不一。

“鎮尸人逆天行事，承他人天命因果，當削福斷運。皇城大陣，允罰。”

對那些逐漸隱去的字，嚴狩天很是蔑視與不屑。

“呵，陸靈兒啊陸靈兒！任你如何無雙，你立下的規矩，不還是被我們當作廁紙來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