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闔怒火爆出之時，云龍王閃身來到劉闔身旁。

“劉師叔，息怒！不妨聽我一言？”

“聽你一言？”劉闔側(cè)首，怒視云龍，“你不過是我二哥的不記名弟子，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聽你一言？”

“憑我是陸師選中的‘器’之守護(hù)者、憑我聽你的話，放棄了半個‘器’，這兩個理由夠不夠！”

云龍的語氣不卑不亢，沒有一點(diǎn)屬于晚輩的唯唯諾諾之感。

劉闔見此，收起金火：“還是你小子有種！有屁快放，若是你所言不得我意，老子連你的腿一并打斷。”

“劉師叔放寬心，您怕是沒機(jī)會打斷我的腿了。”

云龍王貧了一嘴，繼而看向陸昭：“小陸，這天下黎民在高位者看來，就是草芥，一念定之生死，再尋常不過。”

“這等道理，我自然知曉，如果云老哥也是來勸我的話，你我不如就此斷絕來往。”陸昭保持著微笑，言語很是平淡。

云龍王卻是不急不惱，擺擺手，溫聲回道：“那些人之死，雖非你本意，但你終究是承了他們的命數(shù)因果，得一勢起之機(jī)。”

“辦此法事，告慰亡魂，安撫生者，既能滌蕩你自身心境，又能穩(wěn)固未來求道根基。況且……”

說至此處，他瞥了眼窗外，似是意有所指：“‘勢’之一字，終在千萬底層百姓，示之以仁，亦能壯‘勢’。”

在云龍王說完后，陸昭臉上本代表滿意的笑容淡了一絲，他并沒沒接話。

沉默，有時候也代表著認(rèn)可。

官清顏察覺到其內(nèi)心的沉重與矛盾，反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掌，以心聲勸慰著。

“云龍王如此言語，也算是符合你的底色，我知你辦這場法事只是因?yàn)樾睦锬屈c(diǎn)樸素的愧疚，可這種良善終究是有瑕疵，太過堅(jiān)持未免太過笨拙，怕也真會害了他人。”

“我曉得了，是我太過偏執(zhí)。”陸昭真心實(shí)意的應(yīng)下聲，無視劉闔冷峻的目光，為云龍王豎起一個大拇指。

“不愧是我云老哥，說的就是通透，那我就無利不起早一回！”

云龍王同樣比出一個大拇指，話鋒遂轉(zhuǎn)。

他說：“但老哥得實(shí)話實(shí)說，你自身本事不濟(jì)，便沒必要承能！”

“你這是何意？我白夸你了唄？”

“你看，孩子氣了不是？”云龍王嘴角一揚(yáng)，“你和劉師叔不愧是一家人，大事不含糊，小事除了急脾氣，什么也沒有。”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若是招搖撞騙的鎮(zhèn)尸人，做個法事也就罷了！但很遺憾，你并不是。”

他話剛說完，劉闔倒是眉開眼笑，有模有樣的向云龍王也比出個大拇指。

云龍王是照單全收，回之以大拇指后又潑了劉闔一盆涼水。

“劉師叔，我話還沒說完呢！我的意見很明確，陸昭必須做這場法事。”

“我……”陸昭感覺被耍了，但沒有表示。

劉闔是個暴脾氣，意料之中的呼出一記大巴掌。

片刻后，劉闔被說服。

陸昭會去辦這場法事，但他只是明面上的“主持人”。

真正的法事主導(dǎo)者，則是官清顏。

為何是官清顏呢？因?yàn)榻┱撸蝗肓馈⒉蝗胛逍校徽匆蚬?

并且最重要的是，她習(xí)得《陸氏鎮(zhèn)尸典籍》，基本上所有的基礎(chǔ)法門都會。

而官清顏本人對此，只用一聲冷哼作答。

“辛苦了，清顏，下午全靠你了。”嬉皮笑臉的陸昭正為心上人一個勁兒的獻(xiàn)著殷勤。

不是端茶遞水，就是揉肩拿背，賤兮兮的。

雅間那邊，張燕和孫仲從頭到尾見證了陸昭的倔強(qiáng)。

到現(xiàn)在一切敲定之后，他二人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移步上前。

來到陸昭身后，張燕立刻抱拳躬身。

“陸小天師，我?guī)熜值芏嗽概c你一同行此仁義之行，無論搬運(yùn)香燭、維持秩序，亦或探查場地、清除閑雜，我二人必聽從安排。”

此一幕，使得陸昭心生觸動，顫抖著嘴皮問道：“你二人如今已知此禍?zhǔn)略谖遥瑸楹巍俊?

張燕直視陸昭，聲音不高：“我二人本就在兵馬司當(dāng)值，巡城護(hù)民是本分。當(dāng)日事發(fā)地界，未能阻止禍?zhǔn)掳l(fā)生，我兄弟二人自然也有失職。這份債，我們也得背著。”

“沒錯！”孫仲緊接著開口，“禍根在官煉司，但你能認(rèn)下這份牽連，不躲不避，又肯擔(dān)這份心，做這場法事，就值我二人搭把手。”

“陸小天師，巡街清場、維持秩序、跑腿打雜，這些本分活兒，我們熟的很。”

言罷，二人再次拱手一拜。

陸昭鄭重作揖，回之一拜：“有你二人如此，我心稍安，那便有勞兩位與我一同盡一份心意。”

“共勉！”

片刻后，送別張、孫兩人，陸昭轉(zhuǎn)身面向云龍王。

“云老哥，多謝提點(diǎn)！”

“甭客氣，”云龍王背著雙手，瞇著眼，“今晚賈木頭來的時候，你當(dāng)著他的面，喚我一聲大師兄即可！”

一旁的劉闔受不了這副正兒八經(jīng)的嚴(yán)肅場面，撇著嘴，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二侄子，你小子給我記著，不許耽誤今晚的正事。你那媳婦兒、還有小蠻，都給我盯緊點(diǎn)，別讓嚴(yán)狩天那個王八蛋鉆了空子。”

陸昭聞言正要拍著胸脯作保，官清顏?zhàn)Я俗氖郑騽㈥H丟去一個白眼。

只聽官清顏沒好氣的說道：“劉叔，你就別咸吃蘿卜淡操心了，今晚重開鎮(zhèn)尸堂的諸般事宜，我們早已商議好。”

同在此時，早就看不下眼的劉嫣本想著為自家老爹出口惡氣，卻突然眨動起布條下蒙著的雙眸。

“爹，之前出現(xiàn)在門外的那個人又回來啦。”

“嫣兒別怕！”劉闔無所謂的擺擺手，“門外那個，只是個化身。”

“化身？”陸昭看向緊閉的門。

他曾聽官清顏講過，化身一道，非道胎者不能行。

眼下劉闔直言門外是嚴(yán)狩天的化身，這不就意味著……

“嚴(yán)狩天是渡劫之下的道胎境界？”

“怎么可能，他就是一個破逼三劫金丹罷了。”劉闔不屑道，“這是秘法裂影分身，氣息與本體一模一樣，但實(shí)力只有本體的一成左右，就是用來唬人和探路。他的真身，應(yīng)該在準(zhǔn)備今晚的大戲。”

“原來是化身吶，害本王怕了這么久！”云龍王負(fù)手走到窗邊，面上帶有三分倨傲，“本王先去安排下人搭臺，晚上見。”

說罷，他便一頭從窗口躥出，一點(diǎn)風(fēng)度都沒有。

看來，多少還是有些慫的。

隨著云龍王這個飯票的離去，一場喧鬧也隨之塵埃落定。

陸昭揉了揉太陽穴，對官清顏和小夏輕道：“我們也準(zhǔn)備出發(fā)吧，早些做完法事，還能回去休息休息。”

“走吧。”官清顏應(yīng)了一聲，拉著陸昭便走，小夏抱著長劍緊隨其后。

劉嫣也在和親爹碎碎念幾句后，小跑著跟了過去。

一行四人在劉闔幽怨的注視下，打開雅間的門。

對于門口面無表情的嚴(yán)狩天的化身，除小夏外，沒人看他一眼。

對他們來說，嚴(yán)狩天這個塌下來的“天”，有劉闔頂著。

一具化身、一個手下敗將。

兩者對視的那一刻，雅間內(nèi)的一切盡皆化為粉塵。

在場唯一的見證者，便是剛剛恢復(fù)神智的店小二。

精美的桌椅擺設(shè)、殘留的酒菜佳肴、連同那扇鑲嵌著云龍王身影的門框，在他眼皮底下化為細(xì)膩的粉塵。

此等前所未見的恐怖場景，使得他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我再也不打工了，我要回家躺平！”

“躺平好！”

“誰？”店小二腦袋一轉(zhuǎn)，看見一個老頭做在一旁，醉醺醺的。

正是喝大了的云昭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