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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秘庫燭影

教會密道蜿蜒如蛇,塞西莉亞引開守衛后,羅蘭獨自面對圣水晶封印。

余燼之眼穿透光幕,無數圣潔符文流轉如枷鎖——強取地脈紅參將觸發滅殺神罰。

他探手入光,圣焰灼燒皮肉發出焦糊味。

“賭一把,用我的熾陽斗氣偽裝圣光純度!”

斗氣與圣焰激烈碰撞,熔化的表皮滴落在地。

千鈞一發之際,塞西莉亞的荊棘刺破彩窗,將一縷純粹的信仰之力注入光幕核心。

封印短暫停滯的剎那,羅蘭用劣質草藥替換了真正的紅參。

塞西莉亞望著空匣蹙眉:“你究竟用什么支付代價?”

圣域的光芒已經稀薄如一層即將破裂的皂泡,在維克多起伏微弱的胸膛上,勉強勾勒出他慘白的輪廓。那柄曾為他擋下黑蝎幫致命一刀的重錘,此刻冰冷地躺在墻角,錘頭上干涸的暗紅血跡,刺眼得像是命運刻下的殘酷嘲諷。

羅蘭坐在粗糙的石墩上,脊背挺得筆直,卻像背負著一座無形的山。手指按在維克多頸側,指腹下傳來的搏動,微弱得如同初冬寒風中最后一點殘燭,每一次停頓都讓他的心臟也跟著驟停。冷汗浸透了羅蘭后背的粗麻布衣,黏膩冰冷,可他卻毫無所覺。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精神,都死死釘在那一點微弱的生機上。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和草藥苦澀的味道,混合著一種更深沉的、瀕臨崩潰的絕望。

塞西莉亞無聲地站在陰影里,月光穿過破敗窗欞的縫隙,在她銀白的長發上流淌,仿佛凍結的星河。她的目光落在羅蘭僵硬的背影上,又滑向維克多那張失血過多的臉。許久,她才開口,聲音像拂過冰面的風:

“教會秘庫,‘地脈紅參’。”

羅蘭猛地抬起頭,眼底赤紅一片,像是燒盡的木炭深處最后掙扎的火星。“秘庫?”他重復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難以置信的艱澀,“那是圣光最厚重的地方,樞機主教親自守護的禁地!”

塞西莉亞輕輕頷首,銀發隨著動作泛起微光。“我知道。”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能捕捉到那冰層下暗涌的湍流。“你的朋友,撐不過明晚的月落。沒有紅參,你渡給他的那點斗氣,不過是杯水車薪。”

羅蘭的手控制不住地痙攣了一下,指節捏得發白。維克多的皮膚冰冷得不似活人,他渡過去的熾陽斗氣,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便迅速被那無邊的死寂吞噬。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順著脊椎向上纏繞,勒得他幾乎窒息。

“守衛…”他喉嚨發緊,聲音沙啞,“路徑…樞機主教本人…”

“守衛,我來引開。”塞西莉亞打斷他,目光如冰錐般銳利,直刺羅蘭眼底。“路徑,我指給你看。樞機主教…今夜,他被‘月桂冠冕’的香氛引去了城西的貴族私宴,那是奧菲利婭的手筆。”

她向前一步,從陰影中完全踏入月光里。那身素凈的修女袍服也掩不住她此刻散發出的凌厲氣勢。她的指尖在空中虛虛一點,一縷微弱的、帶著荊棘特有尖刺氣息的圣光絲線浮現,迅速地在空中勾勒出復雜的地圖線條——高聳的祈禱堂、迷宮般的回廊、通往地下的幽深階梯、一個被重重標記的、位于地底深處的光點。

“這里。”她的指尖點在光點上,“圣光封印的核心。紅參就在里面。”她抬起眼,直視著羅蘭燃燒著決絕火焰的瞳孔,“你能看穿虛妄,羅蘭。用你的眼睛,找到封印的‘縫隙’,或者…創造它。”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代價,我來支付。”

羅蘭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他看著那縷荊棘圣光勾勒出的地圖,目光死死鎖在那個代表秘庫的光點上。維克多粗重而艱難的呼吸聲,像沉重的鼓槌,一下下敲打在他的神經上。他知道,沒有退路。恐懼如影隨形,但更深處,一股被逼到絕境的狠戾,如同熔巖般翻涌上來。

“走!”他猛地站起身,聲音斬釘截鐵,再沒有一絲猶豫。

……

深夜的王都,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厚重的云層遮蔽了星光,只有偶爾從貴族府邸窗欞中漏出的微光,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投下短暫而扭曲的光斑。圣堂巨大的輪廓在黑暗中沉默矗立,哥特式的尖頂刺向墨色的蒼穹,宛如指向神明居所的冰冷石指。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那是信仰與權力的氣息交織成的牢籠。

塞西莉亞的身影如同一抹飄忽的幽靈,悄然出現在圣堂側翼一條被陰影完全吞沒的狹窄巷道入口。她停下腳步,微微側首,月光吝嗇地照亮她半張輪廓分明的側臉,眼眸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下去,一直到底。門在右首,刻著荊棘的紋章。”她的聲音低得如同耳語,卻清晰地傳入羅蘭耳中,“圣印就在門后。記住,我的荊棘能引開守衛,但無法為你穿透那道門后的神圣壁壘。里面…只有靠你自己。”

話音未落,她已轉身,腳步輕點,無聲無息地朝著圣堂燈火通明的主殿方向飄去。她的身影融入黑暗,卻又仿佛自帶某種難以言喻的存在感。下一刻,主殿方向,一道純凈得近乎耀眼的荊棘圣光,毫無預兆地沖天而起,撕裂了凝重的夜色!

那光芒并不暴烈,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神圣與威嚴,瞬間吸引了所有巡邏圣騎士和守夜修士的注意。驚呼聲、急促的腳步聲、盔甲摩擦的鏗鏘聲,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巨石,打破了圣堂周圍的死寂。

“圣女顯圣!”

“快!主殿方向!”

“保護樞機大人!”

混亂如漣漪般迅速擴散。羅蘭不再猶豫,他像一道緊貼墻壁滑下的影子,閃身沒入那條狹窄、陡峭、散發著霉味和古老塵埃氣息的密道石階。身后喧囂的守衛呼喝聲迅速遠去、模糊,最終被腳下石階傳來的冰冷堅硬觸感和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所取代。

密道向下延伸,仿佛沒有盡頭。空氣越來越潮濕陰冷,石壁上凝結的水珠偶爾滴落,在寂靜中發出清晰的“滴答”聲,如同某種倒計時。羅蘭每一步都落得極輕,呼吸壓得極低,全身感官提升到了極致,仔細捕捉著周遭任何一絲異樣的能量波動。

黑暗中,他的右眼深處,那點沉寂已久的暗紅色余燼,無聲地亮了起來。視野驟然改變。冰冷的石壁褪去了實體的質感,化作流動的、黯淡的灰色能量背景。而前方那扇沉重的、嵌著荊棘徽記的金屬大門,則如同燒紅的烙鐵,散發出刺目的、帶著強烈排斥意味的熾白光芒!無數細密繁復、由純粹圣光能量構成的符文鎖鏈,在門扉表面縱橫交錯,盤旋纏繞,形成一張密密麻麻、毫無破綻的天羅地網。那光芒純粹得令人心悸,帶著審判一切的冰冷威壓,僅僅是余燼之眼窺視的瞬間,羅蘭就感到眼球一陣針扎般的刺痛,仿佛靈魂都要被灼傷。

——強取觸發滅殺神罰。

那冰冷的警告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入他的腦海。

沒有退路。維克多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老酒保遞出匕首時渾濁眼中的關切,卡倫撲向監工時嘶啞的“快跑!”……無數的畫面碎片在腦海中炸開,最終匯聚成一股焚盡一切的熾熱洪流,沖垮了所有的遲疑和恐懼。

羅蘭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腔里仿佛有熔爐在轟鳴。他伸出那只布滿薄繭、指節分明的手,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試探,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直接探向那扇散發著致命圣光的門!

“嗤——!”

手掌接觸到門扉的剎那,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灼痛瞬間炸開!那不是凡火的炙烤,而是來自靈魂層面的凈化與毀滅。手掌表面的皮膚、肌肉,如同被投入熔巖的蠟油,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迅速焦黑、碳化、卷曲!焦糊的刺鼻氣味瞬間彌漫在狹窄的密道里。難以想象的劇痛如同高壓電流,沿著手臂的神經末梢,兇猛地沖向大腦,幾乎要將他的意志撕碎。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從喉嚨深處擠出的痛苦嘶吼,沖破了羅蘭緊咬的牙關。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如漿般涌出,瞬間浸透衣衫。手臂本能地想要縮回,卻被一股更強大的意志死死釘在原地。

不能退!

維克多在等!

余燼之眼在劇痛中瘋狂運轉,視野因疼痛而劇烈抖動、模糊。他死死“盯”著那扇門,那無數流轉的、代表著教會千年信仰法則的圣光符文鎖鏈。它們冰冷、完美、不容褻瀆,像一座無懈可擊的堡壘。

“賭一把……”羅蘭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燒紅的炭火里撈出來,“用我的熾陽斗氣…偽裝…圣光純度!”

丹田內,那輪由底層怒火、不甘、守護執念點燃的熾陽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狂暴、灼熱、帶著原始野性的熾陽斗氣,不再壓抑,不再溫順,如同掙脫牢籠的兇獸,順著手臂的經脈,咆哮著沖向那只正被圣光煉獄灼燒的手掌!

金紅色的斗氣與純凈熾白的圣光,在羅蘭的手掌與門扉接觸的那一點狹小區域,發生了最直接、最慘烈的碰撞!

轟——!

無聲的能量爆炸在微觀層面炸響。羅蘭的整條手臂瞬間失去了知覺,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金紅與熾白的光芒瘋狂地互相湮滅、撕扯、吞噬!他的手掌,成了兩種截然不同能量的戰場。皮膚、血肉、甚至骨骼,都在這恐怖的角力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被圣光灼燒的焦黑傷口邊緣,又被狂暴的熾陽斗氣撕裂、蒸發!鉆心的劇痛如同潮水,一波強過一波地沖擊著他的神經,眼前陣陣發黑,視野里只剩下金紅與熾白交織的毀滅漩渦。

他感覺自己像一顆被投入熔爐的頑石,正在被兩股恐怖的力量從內外同時煅燒、撕扯。皮肉熔化的焦糊味變得更加濃烈刺鼻,混合著斗氣蒸發時散發的奇異金屬灼燒氣息。汗水剛剛滲出皮膚就被瞬間蒸干,留下鹽分黏膩在焦黑的傷口邊緣,帶來另一種酷刑般的蟄痛。

“撐住…縫隙…給我開!”羅蘭在心中無聲咆哮,將所有的意志力都壓榨出來,驅動著余燼之眼在毀滅的光焰中艱難地“掃描”。視野劇烈晃動、模糊,像信號不良的舊式屏幕。那無數流動的圣光符文鎖鏈,在熾陽斗氣的瘋狂沖擊下,終于出現了極其細微的、短暫的紊亂!就像一池平靜的圣水中,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引發了劇烈的沸騰和水汽蒸發。構成鎖鏈的圣光粒子,在那一點區域因為排斥異種能量而變得稍微稀薄、流動軌跡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

就是現在!

余燼之眼捕捉到了那電光火石間出現的“孔隙”!那并非真正的破綻,而是兩種能量激烈對沖時產生的、轉瞬即逝的能量真空點!

羅蘭的左手,快如閃電!早已扣在掌心的一把品相低劣、靈氣稀薄的干枯草藥根莖——那是他提前在星光小屋簡陋的藥柜里找到,準備用于替換的障眼法——被他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和最后一絲精準的控制,從那道余燼之眼鎖定的、比發絲粗不了多少的“孔隙”中,猛地捅了進去!

噗。

一聲輕不可聞的聲響。

草藥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層毀滅性的圣光屏障,消失在門后。幾乎是同時,羅蘭的右手猛地一縮,那只被雙重能量折磨得幾乎不成形狀的手掌,終于脫離了那恐怖的煉獄之門!

“嗬…嗬…”他劇烈地喘息著,身體脫力般向后踉蹌幾步,重重撞在冰冷潮濕的石壁上,才勉強沒有倒下。右手無力地垂落,整個手掌連同半截小臂,一片焦黑,皮開肉綻,露出底下被烤得發白的肌肉和隱約的骨骼輪廓。鉆心的劇痛如同活物,在手臂的每一寸血肉中啃噬、跳動。冷汗如瀑,浸透了他殘破的衣衫,順著下巴滴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

成功了?那劣質的草根…替代了真正的紅參?

他死死盯著那扇依舊散發著致命白光的門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就在這時!

“嗡——”

一道細微卻穿透力極強的震鳴,毫無征兆地從秘庫內部傳來!那扇由荊棘圣光編織、本該堅不可摧的封印之門,竟在這聲震鳴中,劇烈地、高頻地抖動了一下!門扉表面,那些如同燒紅烙鐵的熾白符文鎖鏈,光芒驟然一暗!

緊接著,一點純粹、柔韌、帶著荊棘特有銳利氣息的綠色光芒,如同刺破烏云的流星,毫無征兆地從密道上方,那扇繪著圣徒受難圖、鑲嵌著彩色玻璃的狹小高窗中刺入!

“啪嚓!”

彩繪玻璃應聲碎裂,晶瑩的碎片如同冰雹般灑落。那縷綠色光芒沒有絲毫停頓,精準無比地,如同一支淬毒的標槍,帶著一股決絕而純粹的信仰之力,射向秘庫大門上圣光最濃郁、符文流轉最核心的區域!

嗤——!

綠光與熾白圣光核心接觸的剎那,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聲仿佛滾燙鋼鐵被投入冰水般的劇烈淬響!那縷荊棘圣光,蘊含著塞西莉亞此刻所能調動的、最本源的信仰之力,它并非攻擊,更像是一種帶著自我犧牲意味的“獻祭”與“共鳴”!

門扉上流轉不休的圣光符文鎖鏈,在這一瞬,詭異地停滯了!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那些代表著神罰、凈化、不可侵犯的符文,凝固在流動的軌跡中,光芒瞬間黯淡下去,連帶著整個門扉上那令人窒息的毀滅威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秘庫入口,陷入了一種死寂般的凝滯狀態。

就是現在!

羅蘭的瞳孔驟然收縮!那因劇痛和脫力而混沌的大腦,被這千載難逢的變故瞬間點燃!

他沒有絲毫猶豫,甚至來不及思考塞西莉亞付出了何種代價才換來這剎那的停滯。身體的本能在求生和救人的雙重驅動下,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受傷的右臂如同廢鐵般垂著,左手卻快如鬼魅,閃電般探出,從那扇失去了圣光庇護、變得如同普通金屬的門戶上,那個剛剛投入劣質草藥的孔隙位置,猛地伸了進去!

入手冰涼溫潤,帶著一種奇異的、如同大地脈絡搏動般的生命力觸感。他五指箕張,一把抓住那根躺在圣光底座上的、嬰兒手臂粗細、通體赤紅如血、隱隱有金色脈絡流淌的參狀根莖——地脈紅參!

來不及多看,更來不及感受那磅礴的生命氣息,羅蘭手腕一抖一縮,便將那價值連城、能肉白骨活死人的圣物,從秘庫中拽了出來!整個過程快得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就在紅參脫離秘庫內部的瞬間,那扇金屬門戶猛地一震!

凝固的圣光符文鎖鏈驟然亮起刺目的白光,比之前更加熾烈、更加狂暴!仿佛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神圣巨獸,從短暫的眩暈中蘇醒,爆發出毀天滅地的怒火!整個秘庫大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呻吟,門框周圍的石壁簌簌落下灰塵。

羅蘭根本不敢停留。他死死攥住那根散發著磅礴生命氣息的赤紅參王,將滾燙的身軀狠狠撞向冰冷的石壁,借著反沖力,頭也不回地朝著密道出口的方向,發足狂奔!每一步踏在濕滑的石階上,都牽動著手臂的劇痛,但他完全顧不上了。身后,那被褻瀆的秘庫大門,正發出越來越響、越來越恐怖的嗡鳴,仿佛醞釀著足以將他挫骨揚灰的神罰一擊!

快!再快一點!

當他狼狽不堪、幾乎是從陡峭的密道入口連滾帶爬地撲出來,重新呼吸到王都夜晚那混雜著塵土與淡淡花香(來自貴族庭院)的空氣時,一道纖細的身影已無聲地出現在他身旁,及時扶住了他因脫力而踉蹌的身體。

是塞西莉亞。

她的臉色比月光還要蒼白幾分,嘴唇抿成一條沒有血色的直線。她急促地掃了一眼羅蘭焦黑變形、血肉模糊的右臂,又迅速將目光移向他緊握在左手中的那根赤紅參王。她的眼神極其復雜,有震驚,有審視,更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疑慮。最后,她的視線落回到羅蘭因劇痛和緊張而扭曲的臉上。

“走!”塞西莉亞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她半扶半拖著羅蘭,兩人的身影迅速融入圣堂建筑群投下的巨大陰影之中,如同水滴匯入大海,悄無聲息地遠離了那即將爆發的風暴中心。

……

星光小屋那扇用廢棄彩窗碎片拼湊的門被輕輕推開時,里面壓抑的啜泣聲和濃烈的血腥味幾乎撲面而來。守候在維克多身邊的老酒保猛地抬起頭,渾濁的老眼里布滿血絲,看到羅蘭和他手中那根赤紅如血、散發著驚人生命氣息的參王時,那絕望的淚水瞬間凝固在臉上,化作難以置信的狂喜。

“紅…紅參!”他聲音顫抖,如同沙漠中瀕死的旅人見到綠洲。

羅蘭顧不上解釋,也無力解釋。他踉蹌著撲到維克多簡陋的草鋪旁,將手中那根滾燙的、如同擁有生命般微微搏動的地脈紅參,毫不猶豫地按在了維克多冰冷的心口!

嗡——!

赤紅的光芒瞬間從參王上爆發出來,柔和卻帶著磅礴的生機,如同溫暖的潮汐,瞬間將維克多整個身體包裹進去。那光芒流轉著,如同無數細小的金色根須,爭先恐后地鉆入維克多干涸的經脈、枯竭的臟腑。他胸膛上那道猙獰翻卷、幾乎貫穿了整個身體的舊傷疤,在紅光的照耀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慘白的臉色飛快地涌起一抹病態的紅暈,接著那紅暈擴散開來,變得如同溫玉般潤澤。他那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斷線的呼吸,猛地變得悠長、有力起來!

“嗬……”一聲悠長的、帶著痛楚余韻的吸氣聲,從維克多的喉嚨里發出。他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竟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那雙原本灰敗無神的眼睛里,終于重新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光亮,茫然地看向圍在身邊的人。

“老…老家伙…羅蘭?”他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破舊的風箱,卻清晰地響在寂靜的小屋里。

“成了!成了!”老酒保激動得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在草鋪旁,粗糙的手死死抓住維克多恢復了些許溫度的手掌,語無倫次,“活過來了!維克多!你這老混蛋…嚇死老子了!”

羅蘭緊繃到極致的神經,在這一刻終于松懈下來。巨大的疲憊感和手臂上遲來的、排山倒海般的劇痛瞬間將他淹沒。他眼前發黑,身體晃了晃,向后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淌下,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他焦黑的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傷口邊緣的肌肉還在不受控制地輕微抽搐。

小屋里的氣氛瞬間被希望和激動點燃。然而,在這劫后余生的慶幸之中,另一道目光卻始終冰冷如初。

塞西莉亞靜靜地站在門口,背對著屋內微弱搖曳的油燈光芒。月光勾勒著她挺拔而孤寂的輪廓。她沒有去看重獲新生的維克多,也沒有理會激動落淚的老酒保。她的視線,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穿透昏黃的光線,落在羅蘭那張因疼痛和疲憊而汗涔涔的臉上,最終定格在他空空如也的左手——那根替換進去的劣質草藥,早已湮滅在圣光之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她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起來。那蹙起的弧度,帶著一種深沉的、洞悉了某種可怕真相的疑慮。她看著羅蘭那雙因劇痛和脫力而有些失神的眼睛,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屋內的所有聲響,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在石板上:

“羅蘭……”她的聲音里沒有憤怒,沒有責備,只有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的審視,“你究竟……用什么支付了代價?”

屋內激動的氣氛,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凝固了。

老酒保擦眼淚的手僵在半空,茫然地看向塞西莉亞,又看看癱坐在地的羅蘭。維克多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卻被劇痛扯了回去,只能喘息著,眼神復雜地看向門口那抹清冷的白色身影。

羅蘭的喘息猛地一窒。他抬起眼皮,迎向塞西莉亞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的冰藍色眼眸。那目光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釘在原地。

支付代價?

腦海中閃過秘庫門前那地獄般的灼燒和碰撞,閃過余燼之眼中那轉瞬即逝的、被強行用熾陽斗氣撕裂的“孔隙”,閃過塞西莉亞那道刺破彩窗、注入純粹信仰的荊棘之光……

還有那道在圣光核心處,因異物入侵而驟然爆發的、令人心悸的震鳴和藍光!

他的喉嚨有些發干,焦黑的右手傳來一陣陣抽搐的劇痛。他看著塞西莉亞,看著她眼中那抹深沉的疑慮,以及疑慮之下,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某種規則崩塌的隱憂。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被砂紙磨過,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最終,只是極其艱難地、緩緩地搖了搖頭。那動作牽扯到右臂的傷口,讓他額角瞬間又沁出一層冷汗。

塞西莉亞沒有追問。她只是深深地看著他,那目光似乎已經穿透了他的血肉,直視著他靈魂深處那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沉默像冰冷的潮水,在小屋中彌漫開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老酒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抹了一把臉,扶著膝蓋站起身,踉蹌著走到角落里一個蒙著厚厚灰塵的酒壇旁。他拍開泥封,一股濃烈、粗糲、帶著麥芽焦香和泥土腥氣的酒香瞬間沖散了小屋里的血腥與苦澀。他用一只豁了口的陶碗,舀出滿滿一碗渾濁的、泛著奇異琥珀光澤的酒液,顫巍巍地端到塞西莉亞面前。

那酒液在油燈昏黃的光線下,竟隱隱折射出一種沉重如血的光澤。

“圣女大人…”老酒保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底層人特有的、近乎麻木的沉痛,“喝碗酒吧?用那些…被苛捐雜稅活活逼死的老實人的麥子,用他們咽下最后一口氣時淌進田里的血淚…釀的。”他渾濁的眼睛里沒有乞求,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蕪,“這酒…叫‘稅光’。”

塞西莉亞的目光,終于從羅蘭臉上移開,落在那碗渾濁的、似乎沉淀著無盡苦難的酒液上。荊棘冠冕的虛影在她額角微微一閃,那冰冷銳利的棘刺,似乎都在這碗酒散發出的絕望與沉重氣息前,黯淡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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