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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孤注一擲

  • 從異界雜魚開始
  • 悶葫蘆絲
  • 8460字
  • 2025-06-12 09:15:30

骨頭在響。

沉悶的嘎吱聲。從維克多肩膀炸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漏氣的嘶鳴。

他靠在發霉的土墻上。右肩胛下方。那道被黑蝎匕首捅穿的口子。污黑的麻布捆著。血還是滲出來。在墻上抹開一道粘稠的暗紅。

羅蘭蹲在角落。指頭摳進身下腐爛的草墊。冰冷?;?。帶著某種生物徹底爛透后的觸感。指縫里嵌著幾根干癟的茅草梗。還有他指甲縫里摳出的黑泥。排房里那股味兒更重了。汗臭。尿騷。傷口化膿的甜腥。還有底層老鼠啃食穢物的酸腐氣。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每一次吸氣都像吞刀片。刮得喉管生疼。

黑蝎幫頭目的話還在耳朵里嗡嗡響。帶著腥膻的唾沫星子味。

“現在我要你的舌頭!”

刀疤橫貫左臉的瘦高個。下巴抬得能戳破屋頂。眼睛像淬了毒的鉤子。粘在羅蘭臉上。

旁邊兩個。一個疤臉。缺了半只耳朵。另一個矮壯如鐵墩。指關節粗得像樹瘤。都在笑。露出發黃發黑的牙。

缺耳疤臉手里捏著半塊碎磚。一下。一下。敲著門框。磚屑簌簌往下掉。像給這死寂伴奏。

羅蘭沒動。視線垂著。落在自己那雙開裂的靴尖上。污泥蓋住了原本的顏色。一只鞋頭開了口。露出凍得發紫的腳趾。他攥著手里那袋東西。沉甸甸的。是他在暗鴉巢穴用命摳出來的所有。幾個豁口的銀幣。一堆黯淡的銅子兒。還有一枚壓扁的小金幣?,斏低等摹Uf是“講故事的小費”。此刻隔著粗糙的亞麻布袋。硌著他掌心的汗。

干得漂亮。

他喉嚨里無聲滾過一句。嘴角繃得死緊。

頭目的靴子碾過地上碎裂的陶罐。咔吧一聲。刺耳。他鞋底沾著酒館里混了麥酒和血的黑泥。一步。一步。走過來。停在羅蘭面前。影子罩下來。把他整個人吞沒。一股濃烈的劣質煙草味混著汗臭。當頭壓下。

“舌頭?!鳖^目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鐵?!斑€是配方?”他腰帶上別著那柄匕首。短。寬。厚背。刃口磨得雪亮。像野獸的獠牙。在昏暗里泛著冷光。他手指搭上刀柄。指肚輕輕摩挲著裹刀的皮鞘。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選一個。”

羅蘭抬了頭。視線沒看頭目。越過他肩膀。落在門口那片被夕陽余燼染紅的窄小天光上。天快黑了。光像血。潑在泥地上。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錢袋。粗糙的麻布紋理刮著皮膚。里面那點硬邦邦的金屬硌著骨頭。這是他最后的籌碼。買命的籌碼。星光小屋的籌碼。老酒保的肋骨?,斏屈c微末的暖意。卡倫……卡倫那個識字本上歪歪扭扭的“自由”。全壓在這袋破爛金屬上。

他吸了口氣??諝饫餄獬淼膼撼魡艿盟韲蛋l緊。他把錢袋往前一遞。動作有點僵。像生銹的鐵片在動。手臂伸得筆直。關節發出輕微的咯啦聲。

“配方沒有?!甭曇羲粏 O癖簧暗[堵住。“錢。全在這。買‘保護’?!彼⒅^目那雙淬毒的眼。“買星光小屋的平安。買酒館的重開。”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深處摳出來的。帶著鐵銹味。

頭目沒接。只是看著他。那雙毒鉤似的眼睛瞇縫起來。像是在掂量。在玩味。缺耳疤臉的獰笑凝固在臉上。鐵墩抱起了胳膊。肌肉虬結的臂膀鼓脹著。門框上的磚屑落得更急。

空氣凝滯了。沉重。粘稠。壓得人喘不過氣。只有缺耳疤臉手里的半塊碎磚。還在一下。一下。敲著門框。篤。篤。篤。像喪鐘。敲在每個人繃緊的神經上。

老酒保蜷縮在角落的草堆里。身子佝僂著。雙手死死捂著肋下。指縫里滲出的血已經發暗。粘在粗布衣服上。結成硬塊。他花白的胡子沾了血沫。每一次艱難的吸氣。胸腔里都發出拉風箱般的呼哧聲。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袋錢。嘴唇哆嗦著。無聲地翕動。像是在說什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角那點渾濁的水光。在昏暗里微弱地一閃。

頭目終于動了。不是伸手。而是咧開了嘴。一個毫無溫度的笑。露出的牙齒尖利。黃黑。他猛地抬腳。靴底帶著泥濘和惡意。狠狠踩下!

“啪唧!”

一聲粘膩的悶響。像踩爆了一只腐爛的水果。

錢袋被他結結實實踩在腳下。那只沾滿污穢的靴子還在上面狠狠碾了兩下。來回地搓。用力地攆。亞麻布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里面那點可憐的金屬發出絕望的、細碎的呻吟和摩擦?;砜诘你y幣被踩得變形。銅子兒崩飛出去。叮叮當當滾進角落的黑暗里。那枚壓扁的小金幣。被靴底粗糲的泥垢和碎石深深嵌了進去。幾乎看不見原本的顏色。

“現在?!鳖^目俯下身。那張刀疤臉幾乎貼到羅蘭鼻尖上。濃烈的煙草和口臭噴在他臉上?!拔乙愕纳囝^。還有。那老東西的酒窖鑰匙?!?

角落里。老酒保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破碎的嗚咽。像被掐斷了脖子的雞。身體猛地一抽。更多的血沫從指縫里冒出來。

羅蘭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指節捏得死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滲血的凹痕。他看著那只踩在錢袋上的靴子??粗悄肽サ膭幼鳌8杏X不到痛。只有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東西。從胃里一路翻涌上來。燒灼著他的喉嚨。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血色。識海深處。幽藍的系統界面毫無感情地懸浮著。猩紅的警告框正在瘋狂閃爍。像瀕死野獸最后的喘息:

【警告!強烈屈辱感收集!】

【檢測到強烈殺意!】

【情緒能量峰值突破閾值!】

【商城點數+15…+22…+37…】

冰冷的數字在跳動。每跳一下。都像冰錐扎進沸騰的巖漿。點數在累積。15。22。37…冰冷的數字。滾燙的怒火。在他顱腔里瘋狂對沖。炸開一片混沌的銀星。他盯著頭目那張近在咫尺的、獰笑的臉。盯著那雙淬毒的眼睛。盯著他腰間那把雪亮的匕首。每一個念頭都帶著尖刺。每一個呼吸都像在吞咽燒紅的炭。胸腔里那顆心臟在瘋狂擂動。撞得肋骨生疼。全身的血液都在咆哮。沖撞著狹窄的血管壁。尋找一個爆裂的出口。

就在那頭目伸手??菔萑琥椬Φ氖种讣磳⒍笞×_蘭下巴的瞬間——

“砰!”

一聲巨響。像半扇破門板被狠狠砸在地上。排房那扇搖搖欲墜、布滿裂縫的木板門。被人從外面用蠻力猛地撞開!破碎的木茬混合著陳年的灰塵和蛛網。猛地爆開!嗆人的煙塵瞬間彌漫開來。

一個高大到幾乎堵住整個門框的身影。逆著門外最后一點血紅的夕光。矗立在門口。

維克多。

他像一座移動的、瀕臨崩解的山。右肩胛下方那個用污黑麻布捆扎的傷口。因為劇烈的動作再次崩裂。深紅的血迅速洇開一大片。浸透了肩背的粗布衣服。他根本沒用那根充當拐杖的、結實的橡木棍支撐身體。而是像握著一柄戰錘。右手緊握著棍身。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整條手臂的肌肉虬結暴起。劇烈地顫抖著。青筋像扭曲的蚯蚓在皮膚下跳動。他左腿明顯虛浮。褲管上全是泥污和干涸發黑的血痂。但他站得筆直。腰背挺得像一桿插進凍土里的標槍。僅憑一股兇悍絕倫的意志。硬生生釘在門口。那雙深陷在眼窩里的眼睛。此刻燃燒著熔巖般的怒意。死死鎖在刀疤臉頭目身上。

門板撞擊墻壁的余震還在嗡嗡回響。缺耳疤臉手里的半塊磚頭“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鐵墩下意識地后退半步。撞翻了墻邊一個破瓦罐。碎片嘩啦濺開。

刀疤臉頭目的手僵在半空。離羅蘭的下巴只有寸許。他猛地扭頭。看向門口。臉上那抹殘忍的戲謔瞬間凍結。像被潑了一盆冰水。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住維克多胸前——

一枚金屬徽章。

被維克多用那只纏著污布、青筋暴跳的手。高高舉起。舉過頭頂。

徽章不大。約莫半個掌心。質地是某種暗沉的金屬。邊緣磨損得厲害。布滿了細密的劃痕和凹坑。顯示出它經歷的漫長歲月和無數搏殺。徽章的中心。雕刻著一柄斜插在斷裂城墻上的巨劍。劍身厚重。劍刃崩裂卷曲。但那斷裂的城墻底座卻異常堅固。如同磐石。巨劍下方。環繞著一圈細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古文字符。像某種古老的誓言烙印。此刻。這枚徽章在門外殘存的血色夕光映照下。反射出冰冷、沉重、帶著鐵銹和硝煙味道的光澤。像一只來自遠古兇獸的眼睛。冷冷地俯視著排房內的每一個人。

空氣死寂。連塵埃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維克多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高。甚至有些嘶啞。因為劇痛而微微顫抖。但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狠狠鑿進凝固的空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尸山血海浸染出來的兇煞:

“動他——”他的目光。熔巖般滾燙的目光。從刀疤臉頭目。掃到缺耳疤臉。再掃到鐵墩。最后釘回刀疤臉頭目那張瞬間褪去血色的臉上?!熬褪窍颉F壁’傭兵團宣戰!”

“鐵壁”兩個字。像兩塊千鈞巨石。轟然砸下!

缺耳疤臉臉上的獰笑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呆滯的驚恐。嘴巴半張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抽氣聲。他認識那徽章。不。是恐懼那徽章。幾年前在北境哨卡。他曾遠遠見過一支鐵壁的小隊。三個人。渾身浴血。像三尊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硬生生撕碎了一個滿編的獸人劫掠隊。那柄崩裂的巨劍徽記。成了他夜半驚醒的噩夢源頭。

鐵墩的呼吸猛地粗重起來。那雙原本兇光四射的小眼睛。此刻只剩下慌亂。他強壯的身體下意識地又往后退了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土墻上。震落一片灰塵。覆蓋在他新穿的、還沒顯擺夠的皮甲上。

刀疤臉頭目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最后變成一種難看的灰敗。他那只伸向羅蘭的手。像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縮了回去。死死攥成了拳頭。指節捏得發白。發出輕微的嘎巴聲。他的目光。死死黏在維克多胸前那枚徽章上。又艱難地、一寸寸地挪向維克多那張因為劇痛和狂怒而扭曲。卻依舊兇悍如受傷雄獅的臉。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仿佛吞咽著無形的恐懼和巨大的羞辱。

他認識維克多。知道這頭獨狼的兇名。更知道“鐵壁”這兩個字在邊境傭兵圈子里意味著什么——那不是一個幫派。那是正規軍。是王國北方最鋒利也最不講道理的一把刀。是敢拿人頭當軍功的瘋子!跟“鐵壁”結死仇?別說他一個小小黑蝎幫頭目。就是他們背后那位“大人”。也得掂量掂量!

“鐵壁……鐵壁的人……怎么會……”他喉嚨里擠出干澀的、幾乎破碎的聲音。眼神里的毒鉤消失了。只剩下慌亂和不敢置信的震驚。死死盯著維克多?!澳恪闼麐尣皇恰?

“老子還沒死透。”維克多咧開嘴。露出一個森然的、帶著血腥氣的笑容。左腿因為劇痛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用那根橡木棍重重一頓地?!斑?!”一聲悶響。硬生生穩住身形。那根棍子。像插進了地底深處?!皾L!”他從牙縫里迸出最后一個字。像淬了冰的刀鋒。

刀疤臉頭目的臉皮抽搐著。肌肉扭曲。牙齒咬得咯咯響。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巨大的屈辱和被當眾打臉的狂怒。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他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把眼前這個強弩之末的傭兵剁成肉泥。再把那個小奴隸的舌頭活生生扯出來!但……鐵壁!那枚沉甸甸的徽章像冰冷的枷鎖。死死勒住了他暴起的殺意。

他猛地轉頭。那雙噴火的眼睛狠狠剜了羅蘭一眼。目光里的怨毒幾乎凝成實質。像是要把羅蘭的臉刻進骨頭里。然后。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像是受傷野獸不甘的咆哮。

“走!”他幾乎是咆哮著。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猛地一揮手。動作僵硬得像生銹的木偶。

缺耳疤臉如蒙大赦。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跟了上去。鐵墩也低著頭。腳步沉重地挪動。三人撞開彌漫的灰塵。腳步倉皇地沖出排房矮門。融入了外面昏沉的暮色里。腳步聲凌亂。迅速遠去。帶著一股狼狽逃竄的灰敗氣息。

排房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塵埃在昏暗的光線里緩慢飄浮。還有老酒保壓抑不住的、痛苦的抽氣聲。像破風箱在漏風。嘶…嘶…

維克多緊繃的身體猛地一松。挺直的腰背瞬間佝僂下去。劇烈地搖晃了一下。臉上那兇悍的、熔巖般的怒意瞬間褪去。被一種近乎透明的灰敗取代。冷汗刷地從額頭鬢角冒出來。匯成小溪往下淌。浸濕了他灰白交雜的鬢角。他右手死死攥著那根橡木棍。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青白得嚇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依舊虬結著。突突跳動。像是隨時會爆裂開。他左腿完全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劇烈地顫抖著。整個人搖搖欲墜。全靠那根深深頓在地上的橡木棍撐著。才沒有立刻倒下。

“咳…咳咳……”劇烈的嗆咳從他胸腔里爆發出來。撕心裂肺。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肩胛下那個巨大的傷口。深紅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大著那片浸透粗布的暗紅。甚至順著破爛的衣角。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冰冷的泥塵里。濺開小小的、粘稠的暗色花朵。他咳得彎下了腰。身體痛苦地蜷縮。像一張被拉到極限、隨時會繃斷的硬弓。

羅蘭猛地從凝固的狀態中驚醒。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撲了過去。一把扶住維克多沉重下滑的身體。入手一片濕冷粘膩。全是汗和血。

“維克多!”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他用自己的肩膀死死頂住維克多沉重的、不斷下滑的身體。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軀體里傳來的、瀕臨崩潰的劇痛和虛弱。還有那傷口處不斷涌出的、溫熱的、帶著濃烈鐵銹腥氣的液體。迅速浸透了他本就單薄的粗布衣服。灼燙著他的皮膚。

維克多的身體沉得像塊冰冷的巨石。壓得羅蘭幾乎喘不過氣。膝蓋在發軟。但他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撐住。一步。一步。踉蹌著。把維克多沉重的身體挪到墻角相對干燥的一小堆茅草上。讓他背靠著冰冷的土墻。一點點滑坐下去。

老酒保掙扎著想爬過來。手肘撐著地。每一次挪動都讓他肋下傳來骨頭摩擦的、令人牙酸的聲響。他臉上血色盡褪。只有痛苦扭曲的皺紋。額頭上全是豆大的冷汗。

“別動!”羅蘭朝他低吼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他松開扶住維克多的手。轉身撲到墻角那個破破爛爛、用粗麻布裹著的包袱旁。那是他從暗鴉巢穴帶出來的全部家當。幾件破衣服。一小塊硬得像石頭的黑面包。還有……他瘋了一樣在里面翻找。指甲刮過粗糙的麻布。發出刺啦聲。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得他肋骨生疼。快!再快!

手指終于觸碰到一個冰冷的、硬硬的小東西。他一把將它抓了出來。那是一個粗糙的、燒制得很劣質的黑色小陶瓶。瓶口用一小塊臟兮兮的軟木塞塞著。瓶身上沒有任何標記。只有幾道簡陋的刻痕。像孩童的涂鴉。

他握著冰涼的小瓶。撲回維克多身邊。單膝跪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維克多半躺在草堆里。眼睛緊閉著。臉色灰敗得像死人。嘴唇干裂發紫。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和沉重的、帶著血腥味的喘息。證明他還活著。肩胛下方那個傷口。麻布已經被血徹底浸透。變成了沉重的深褐色。邊緣還不斷有新鮮的、暗紅的血淚淚滲出。

羅蘭的手抖得厲害。試了幾次。才拔掉那個塞得很緊的軟木塞。一股極其濃烈刺鼻、混合著草藥苦味和某種腐爛氣息的味道瞬間沖了出來。彌漫在狹小的排房里。嗆得人喉嚨發緊。這是他在暗鴉礦洞的陰影里。偷偷跟一個快咽氣的老礦工換來的。據說是從黑市流出來的“續命散”。代價是羅蘭整整三天的口糧。當時老礦工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干枯的嘴唇蠕動著:“小…小子…吊命…用的…喝了…更疼…吊著…死不了…也…活不好…”

羅蘭沒猶豫。把瓶口湊到維克多干裂的唇邊。那刺鼻的味道幾乎讓維克多即使在昏迷中也皺緊了眉頭。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本能在抗拒。

“喝下去!”羅蘭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兇狠的命令。他捏住維克多的下頜。強迫他張開嘴。將那粘稠的、散發著詭異氣味的黑色藥液。一股腦兒倒了進去。

“呃…咳…咳咳……”維克多猛地嗆咳起來。身體劇烈地抽搐。更多的血從傷口涌出。他眼睛猛地睜開一條縫。眼白布滿血絲。渾濁而痛苦。茫然地掃過羅蘭的臉。又無力地閉上。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漏氣的聲音。牙關緊咬。腮幫子上的肌肉因為劇烈的苦痛和惡心而死死繃緊、抽搐。

羅蘭死死盯著他??粗騽⊥炊で哪???粗麄诓粩酀B出的血。看著他胸膛每一次艱難的起伏都像是一次酷刑。識海深處。冰冷的系統界面。猩紅的提示框像幽靈一樣閃爍:

【檢測到目標生命體征極度衰竭!】

【檢測到未知強效興奮劑與毒素混合反應!】

【目標臟器正在超負荷運轉!】

【警告!目標生命倒計時:預計2-4小時!】

猩紅的數字。冰冷的倒計時。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視網膜上。燙在他的神經上。2-4小時!

他猛地轉頭。視線像刀子一樣刮過排房。目光掃過角落里那幾個蜷縮在更深黑暗里的奴隸影子。他們像受驚的蛆蟲。在維克多撞門而入時就拼命往后縮。此刻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墻縫里。只留下一雙雙驚恐麻木、在昏暗中偶爾反射一點微光的眼睛。掃過耗子那張因疼痛和恐懼而扭曲變形、涕淚橫流的臉。最后。落在老酒保身上。

老酒保捂著肋下。靠著墻。臉白得像紙。眼神渾濁。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疲憊??粗S克多。又看看羅蘭。嘴唇無聲地囁嚅著。像是在說“沒用的…別費勁了…”又像是在祈禱。

羅蘭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老酒保那張灰敗、絕望的臉上。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老酒保面前。蹲下。陰影罩住老酒保佝僂的身體。

“星光小屋?!绷_蘭開口。聲音嘶啞。像砂紙摩擦鐵銹。每一個字都淬著冰?!笆悄愕?。也是我的。”他看著老酒保渾濁的眼睛。那里面倒映著排房昏黃的油燈光暈。和他自己此刻那張因為壓抑、憤怒和冰冷決心而顯得異常陌生的臉?!暗€匙。現在不能給?!?

老酒保渾濁的瞳孔猛地一縮。喉嚨里發出“嗬”的一聲急促的抽氣。布滿皺紋和血污的臉瞬間變得灰敗。眼神里的絕望如同潮水般彌漫上來。他明白了。全明白了。黑蝎幫要的是那個酒窖。那個他藏了半輩子、藏著瑪莎那點念想的、可憐巴巴的酒窖。那是星光小屋最后的根。也是他最后的念想。沒了酒窖…星光小屋算什么?拿什么支撐?拿什么給那些活不下去的人“留盞燈”?他哆嗦著。嘴唇劇烈地顫抖。想說點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有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水光越來越盛。最終匯聚成兩行滾燙的濁淚?;熘樕系难酆蛪m土。蜿蜒而下。砸在他捂著肋下的、骨節嶙峋的手背上。

羅蘭沒再看那淚水。他猛地轉過頭。目光像冰冷的探針。狠狠刺向角落的黑暗。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坨砸進死水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黑蝎幫再來人。告訴他們?!彼D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砸在凝固的空氣里?!拌€匙。在我這?!?

角落里。那幾個蜷縮的影子似乎顫抖了一下。更深地縮進了黑暗。耗子捂著自己滲血的肚子。身體篩糠般抖著。牙齒磕碰的聲音清晰可聞。

羅蘭不再看任何人。他重新走回維克多身邊。靠著冰冷的、散發著霉味的土墻?;聛怼>o挨著那個沉重而痛苦的軀體。肩頭傳來維克多身體因為劇痛而無法抑制的、細微的顫抖。每一次顫抖都牽扯著他肩胛下那個巨大的傷口。帶來壓抑的、破碎的抽氣聲。

羅蘭閉上眼。深深地。緩緩地吸了一口氣。排房里那股混合著血腥、汗臭、膿液和腐爛草墊的濃烈氣味。帶著冰冷刺骨的惡意。爭先恐后地涌入鼻腔。直沖頭頂。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他的大腦皮層。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眩暈。

識海深處。幽藍的系統界面冰冷懸浮。像一片凍僵的死海。界面上方。猩紅的數字閃爍著:[點數:87.63]。

這是他所有的籌碼。用屈辱。用憤怒。用差點被踩斷的骨頭換來的籌碼。

他需要武器。不是刀。不是劍。是能讓那群毒蝎子有來無回的陷阱。一個能拖住時間。拖到維克多……或者拖到更糟情況發生的……殺局。

意識沉入那片幽藍的死海。冰冷的系統界面在識海中鋪開。巨大的、不斷旋轉的、由無數細密齒輪和杠桿組成的情緒天平虛影在中央緩緩轉動。猩紅的【商城】選項。像一塊凝固的血痂。鑲嵌在天平底座下方。

意識觸碰。點擊。

嗡——

一個更龐大、更冰冷、更復雜的界面瞬間覆蓋了天平虛影。無數的條目、圖標、文字瀑布般刷下。閃爍著冰冷的光。

【技能樹】、【物品庫】、【藥劑】、【圖紙】、【雜物】、【限時特惠】……

意識飛快地掃過。掠過那些昂貴的、閃著金光的技能書(【熾陽斗氣·殘篇-需300點】)。掠過那些標注著強大效果的藥劑(【強效再生藥劑-需150點】)。掠過那些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魔法卷軸(【爆裂火球術·入門-需180點】)。點數是鎖鏈。冰冷地禁錮著他所有的狂想。

【雜物】、【圖紙】。意識在這兩個灰色的、不起眼的標簽上聚焦。點開。里面的條目瞬間變得稀疏。暗淡。廉價。帶著一種底層掙扎的破敗感。

【劣質止血草粉-需5點】

【粗糙的磨刀石-需3點】

【簡易捕鼠夾圖紙-需8點】

【初級陷阱:繩套(簡陋)-需12點】……

意識飛快地滾動。像在垃圾堆里翻找能殺人的銹鐵片。目光冰冷地掃過一個個條目。繩套?太慢。捕獸夾?太小。需要威力。需要范圍。需要……混亂!

突然。一個不起眼的條目闖入視線。圖標簡陋得可憐。像是用炭筆潦草勾勒出的幾根線條——一些歪斜的支架。一個懸掛的容器。下面標注著幾行小字:

【簡易觸發式酸液陷阱圖紙】

【效果:利用重力或拉力觸發容器傾倒,潑灑腐蝕性液體(需自備酸液),造成范圍性灼傷與遲滯效果。】

【范圍:小型(約直徑1-2米)】

【傷害:低(視酸液強度而定)】

【隱蔽性:中】

【所需點數:25點】

【備注:粗陋的設計,但勝在結構簡單,材料易得,適合快速布設。酸液腐蝕性越強,效果越佳。請謹慎處理酸液。】

25點!羅蘭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個數字上。心臟在胸腔里狠狠一縮。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87.63!夠!能換!

酸液……酸液!排房角落。耗子白天嘔吐過的地方。那灘散發著濃烈酸腐臭氣的污穢……老酒保被砸爛的酒桶……殘留的醋……刺鼻的味道瞬間沖進腦海!他猛地睜開眼。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針。穿透排房昏暗的光線。精準地鎖在墻角那個被黑蝎幫砸裂的、沾滿污漬和泥漿的橡木酒桶上。桶壁裂開一道大口子。深色的、渾濁的液體順著裂口,滴滴答答地滲漏出來。在地上匯聚成一小片深色的水洼。散發著一股濃烈刺鼻的、帶著腐敗果香和酸澀味道的氣息。那是老酒保壓箱底的“稅光”劣質麥酒。發酵過頭。酸得能蝕穿鐵銹!

就是它!

意識再無半分猶豫。如同撲向獵物的毒蛇。狠狠“咬”在【簡易觸發式酸液陷阱圖紙】的兌換選項上!

【確認兌換:簡易觸發式酸液陷阱圖紙-需25點?】

【是/否】

冰冷的提示框彈出。猩紅的邊框刺眼。

“是!”意念斬釘截鐵。

嗡——!!!

一股冰冷到極致、狂暴到極致的信息洪流。瞬間沖垮了意識的堤壩!無數粗糙的線條。扭曲的結構。冰冷的數據。帶著物理法則的殘酷和陷阱設計的狡詐。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羅蘭的大腦!是撕裂!是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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