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呈的夏天,風和日麗,街道上奔跑著孩童,天空中嬉戲著小鳥。街道旁是密密麻麻的商鋪,偶有縫隙,都種了各種各樣的樹子。
那四個歹徒說:“小姑娘,生得這么美麗,陪大爺我玩玩。”
“你們,你們要做什么?快走開,再不走我叫人了!”莫蓮焦慮驚恐地說。
“你叫啊,如今的世呈,有錢就是天,就算哥兒幾個把你糟蹋了,也不過花點錢打點官府而已。你就是叫,也沒人敢管這閑事。”
莫蓮連忙叫師父,可是叫了好多聲,師父沒有聽見。幾個歹徒面帶壞笑,其中一個抓住了莫蓮的手,順勢想要挑她的下巴。
“住手。”氣勢磅礴的聲音從歹徒身后傳了出來。眉清目秀,奕奕神采,此人正是左愿左護衛。莫蓮看著左愿,內心平靜,有些癡迷。四個歹徒甩手就跑,因為在世呈,誰人都說左護衛秉公執法,武功蓋世。他走過來,溫柔地說:“姑娘家一個人出行,可要當心,栩國現在什么壞人都有,為了姑娘安全,在下愿護送姑娘去到想去的地方。”
莫蓮高興,拉著左愿的手說:“太好了,求之不得。”
左愿掙脫了手,仍舊面無表情,遺憾地說:“我的手,還從未被女孩子碰過,不太習慣。”
“是我不小心,不好意思。現在我要去找我師父,可他沒說他去哪。我也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要不你陪我在這里等。”莫蓮充滿期待,發光的眼睛睜得挺大,看著左愿的臉。
左愿說:“姑娘既然要等,在下也有公務,就先告辭了。”
莫蓮很快拉住了他:“別走啊,你走了,萬一再遇到壞人我怎么辦?”于是左愿陪著她等,她變著法和左愿說話,左愿就是一語不發。
恕己道長原是去雜貨鋪買禮物,去了三五家,所以時間花的多了些。他買了一把扇子,此扇精美別致,圖案以墨青為主,飾有山川河流,名叫收展山河。他回來時,看到一動不動的槐愿和生氣的莫蓮,笑道:“多虧這位公子了,貧道義女若有冒犯,請多海涵。”
槐愿說:“如此,我便忙公事去了。”
他一走,莫蓮就說:“義父,他就是個木頭,笨死了。居然敢不理我,在崊山仙院的時候,我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好了,別生氣了,干嘛跟一個老實人計較。世呈的人什么樣的都有,以后你來此小心點。”恕己道長語重心長,帶著蓮兒往明月居去了。
飛月亭亭主羽世沉在世呈的基業就是明月居,明月居是一家食樓,共三層。第一層招待顧客吃飯聽曲看跳舞,第二層設雅間、觀景臺,第三層供人住宿。羽世沉帶著夫人在二樓靠近街道的雅間等候道長,早早備下了酒菜,布置了房間。一盞茶的功夫,恕己道長他們就到了。
羽世沉說:“道長德高望重,令人景仰,如今為了給在下的孩子起名,更是親自前來,羽某感激不盡。”
“哪里哪里,亭長一心為了江湖,曾幾度將生死置之事外,為打擊靈教貢獻匪淺,貧道未能當面道謝,已是慚愧。”道長捋著胡子說。
羽夫人姓拓跋,如今初孕,體態尚輕盈。是以不知小孩是男是女,道長機敏,找個和中的名字“羽開”,若女,則一生順遂,無憂無慮,開心快樂,若男,則前程似錦,心胸開闊,開明豁達。羽亭主連忙叫好,道長拿出那把收展山河,羽亭主親自用劍在上邊刻上“開”。羽開是個公子,羽夫人生下羽開的第二年,給羽開生了一個妹妹,只是還沒來得及給她起名字,她就被人抓走了,生死未卜。
一餐功夫,道長便要告辭,羽亭主想邀請道長去飛月亭做客,奈何道長婉拒了。剛要走時,一個黑衣蒙面人沖進房間,此人正是鬼滅。接著,就有中軍把明月居圍起來,左愿正帶人挨個房間搜。
恕己道長喊了聲:“此人不善。”羽世沉和恕己道長準備動手抓住他,他卻挾持了莫蓮。
僵持之中,左愿沖進屋子:“你自無路可逃,還不認罪伏法。”鬼滅本是靈教護法,平時就壞事做盡,遭到天下的通緝,如今更是在世呈欺行霸市,闖入民宅,毆打他人。
鬼滅自信地把莫蓮放開,他一臉奸笑:“抓我,就憑你?太小看我了。”鬼滅修煉邪門歪道,武功雖不及靈尊,但恕己道長等人不是他的對手。他伸手扔出一把匕首,莫蓮不顧一切替左愿擋住了,頓時口吐鮮血,倒在左愿懷里,陷入昏迷。中軍將士弓箭手數箭齊發,被鬼滅驚人的速度躲過了,他從窗戶到房梁,輕功極好,逃走了,左愿也下令不再追捕。
他抱著莫蓮,對道長說:“姑娘許是中毒了,可否容在下帶回寒舍,請人醫治。”
道長說:“有勞左護衛,貧道自詡會些岐黃,只是這里太過嘈雜,便叨擾貴府了。”
左愿帶她去沉世閣,地方寬敞,比較冷清。用于病人治療,再合適不過了。左愿臉上的表情凝結,心里的關心卻異常激蕩,按照郎中的吩咐忙里忙外,上山采藥后生火煎煮。最后無事可做了,他就安靜地看著她,等她醒來。
郎中說:“姑娘此毒很是平常,我已幫她化解,吃過藥后好生休息,便會痊愈。”
知莫蓮無事,恕己道長忙于回崊山仙院主持事務,便把莫蓮留在沉世閣,托付給左護衛照顧。道長走后幾個時辰,莫蓮醒來,睜開乏力的眼睛,望著左愿的背影。
她起身,他轉身。她說:“木頭,我這是在哪里啊?”
他舒一口氣,倒來一杯水,示意她喝:“醒了,就好好休息。這里是寒舍沉世閣,你安心住下,待你傷勢痊愈,我親自送你回去。”
“師父呢,他走了嗎?”
“你師父先行回去處理事務,這里清靜,你且寬心休養幾天,我會送你回去。”
莫蓮臉上露出難以掩藏的笑容,像鳥兒飛行時輕盈的翅膀。她嘴角微甜,回了一聲:“好。”
左愿帶她在院子里散心,陪她說沉世閣的過往,摘荷花送給她。沉世閣院子很大,沒有一個下人,可是里里外外都被打理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就像左愿抹額下清澈的眼睛。莫蓮很喜歡這里的自然,喜歡這里的清幽的氛圍。
晚上了,左愿親自做飯給她吃,然后講個故事,等她入睡。他感慨,自小便沒了爹娘,不管什么事他都一個人面對,從沒遇見過愿意在危險來臨擋在他前面的人。
晨語安謐,月亮帶走了夢鄉,莫蓮一覺醒來,左愿已經做好飯菜了。昨晚的飯菜還讓她回味,新的飯菜就已擺在眼前。
吃過飯,左愿要去宮門巡查,讓她待在屋里休息。正要出門,傳來了敲門聲。開門一看,是一隊府兵和昨天那四個潑皮無賴。看到左愿,那四人變得安靜,府兵中間斷開了一個口,相國就從那個口走過來。
相國姓柳,左愿認識。左愿說:“原來是相國大人,不知何故親臨沉世閣?”
柳相國說:“此四人是我易兒的伴讀,品行再不端,自有本相國親自說教,左護衛從他們手中搶人,是在打本相國的臉。”柳相國雖有妻妾九房,卻只有一個兒子,名喚柳易。柳易年方二八,遍觀群書,心思深沉。
莫蓮用恨恨的表情看著那四個歹人,左愿也不是奉承別人的人,他說:“栩帝讓我統領中軍,維護世呈治安,遇到此等強搶民女的事,自是不敢姑息。大人您貴為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的兒子也是人中龍鳳,下官建議大人革掉這樣貪圖淫樂的伴讀,也好讓貴公子成為國之棟梁。”
柳相國帶走府兵,甩手而去。回到相國府,就下令監視左愿,非給他一點教訓不可。幾天后,左愿送莫蓮回崊山仙院,相國找來江湖中斷血洞高手生擒左愿,這位高手人送外號千葉蝶。斷血洞也是江湖邪教,只有洞主和十八個高手,他們蟄伏于栩國宙京。十八位高手各有絕技,在江湖中都名聲顯赫。而在斷血洞內部,他們依武功高低命名,一號表示武功最強,十八號表示武功最次,而千葉蝶是十一號。斷血洞經常在江湖中拿錢殺人,所以大家都知道十八高手,卻不知道斷血洞洞主。洞主常年在外,依靠千里傳音聯系十八高手,只有一號知道洞主下落。
十一號千葉蝶是位女俠,擅長追蹤,一路上尾隨他們,他們在栩國和宥國交界處的河邊休息,她終于找到了機會。趁左愿去河邊打水之際,千葉蝶沖了過去,兩手合抱。莫蓮一聲提醒,左愿輕盈閃躲,千葉蝶撲了個空。左愿正要拔劍,被她用力的一掌擊飛,順著水面劃了好長一段距離。于是,兩人在水面激戰。千葉蝶武功頗深,任憑左愿劍法如何犀利,都不能傷她分毫。亂斗中,莫蓮看的眼花繚亂,卻也心急如焚,不一會兒,左愿的抹額被她扯破,左愿倒在水里,愈沉愈深。
原來,左愿自幼得過眼疾,此抹額是讓他重見光明的唯一方法,可惜現在沒有了。他的眼睛微微一閉,再睜開時,已無法看見光明。
千葉蝶并不打算放過他,她去水里把左愿抓出來,輕功極好,飛一般把他帶走了。莫蓮看著她遠去的方向,哭喊一聲:“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