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旺又沒聽清楚老媽說的話。
她到底想說什么呢？
“費解啊！”
爸爸去哪兒了？要不要找找他呢？
陳旺認真分析。
自己沒聽清楚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這個媽是假的，是自己攢出來的吧。
上個月，陳旺聽末世時代之前的相聲，相聲里，有個人竟然用自己辛勞的雙手，千辛萬苦，攢出來了一輛摩托車。
這個勵志故事讓陳旺感動不已，激動落淚，甚至啟發了陳旺的靈感，讓他在探險的過程中，想辦法收集一些材料，制造一個媽媽。
終于，媽媽被制造出來了。
陳旺像是速通副本一樣，不斷地在各種世界里游歷探險，他也不太懂，為什么故事書、電視劇或者電影里的情節，會出現在自己冒險的世界里。
不過，這沒關系，不重要。
重要的是材料。
造媽的材料。
“接下來去哪里冒險呢？印斯茅斯小鎮那個度假村聽說很好玩，泰坦尼克號沉船里聽說去了一批新的居民，真的媽媽在那兒嗎？”
“要不就去小豬佩奇那里吧，小兔崽子瑞貝卡她媽什么都懂，說不定能找到我媽……”
“嘿嘿嘿……”
陳旺蹲在地上，看著病床下的白色地磚，癡癡地笑了。
病室內。
當警示燈鳴叫慢慢停止以后，眾人終于知道，這場漫長的精神幻境，徹底結束了。
一些穿著防化服的人，打開了由幾道閘門組成的復合氣密門，悄悄進來，他們把屋子里其余發瘋的人帶走了。
這些人在進來之前，都是經過專業測試的正常人，甚至是人類的精英，但現在，他們全都癡傻不已，已經戴上了腳鐐、手銬和口球。
他們被陳旺的精神世界給污染了，所以，這家精神病院，必須嚴格控制他們的一切行為，不能亂跑，也不能亂說話。
那名小護士此刻七竅流血，斷臂導致的大出血，也讓她身受重傷，處在彌留之際。
陳旺：“再見了，這次的旅客，我們下次再發車了……”
“下次再去玩……”
……
……
玻璃幕墻另一側。
鋼鐵墻壁已經升了起來，心有余悸的院長和眾人，此刻心情也逐漸平復，院長看著那名被擔架抬起來，已經接上呼吸機的小護士，說道：“都這樣了，還有利用價值嗎？”
林幽：“有。”
“我們盡量把她治好，然后關起來，這名護士已經是編號42的母親，同時也是第19位活下來的陳旺母親。”林幽抬了抬自己鼻梁上的眼鏡。
林幽博士看著旁邊的工作人員，正在小心翼翼地操控機械臂，把那個人類雙臂化成的螃蟹鉗子抓住。
她不經意地問道：“這次道具可以分給我一點嗎？我想用在陳旺身上。”
“我試試，”院長捏了捏眉心，“這次道具的介紹太驚人，竟然擁有治愈瘋狂的效果，我不保證能剩下多少，你知道，外面的世界詭異頻發，那些大人物也非常需要這些道具……尤其是治療道具……”
林幽：“我和誰上床能多拿一點兒？”
院長瞳孔往林幽的腰肢看了一眼：“和我試試？”
林幽：“等你升職。”
林幽博士站起來，手里的筆記本上，已經寫了密密麻麻的筆記。
她看了一眼仍在病室里發呆的陳旺，說道：“自從末世時代以來，外面的人大都陷入詭異和恐怖之中，不少人甚至覺醒了古怪的異能或者古老的傳承……”
“……他們很強，當人類真的可以使用魔法或者道法的時候，我們一度覺得，還有希望，”林幽說道，“可那些人類中的強者，也都在詭異的影響下，不是死了，就是瘋了。”
“幸好，當年有一名人類的強者，無意中發現了陳旺這個奇怪的存在。”
“陳旺。”
“系統擁有者。”
“疑似穿越者。”
“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強者。”
林幽博士看著里面，已經像瘋子一樣的陳旺，只覺得他很可憐。
“這是一個覺醒了‘系統’的男人，這個詭異世界，在系統的加持下，甚至會給他一種闖關的快感，一切秘寶、能力都可以數據化……”
林幽沒有修行無用的文學歷史專業，從未了解過遠古文明時代中，那些短暫流行過千年的系統、靈異或都市異能文。
可是當末世里，真的出現了一個身具系統的人時，她不得不懷疑，此人就是天命之子，是救世主。
當年的陳旺恃寵而驕，總覺得這個世界是按照他腦海里的閱歷、思想水平運行，他就是這世界唯一的主角。
那時候的他。
真的是這末世星球里，最快樂的人。
……
……
“既然你們已經發現了我……”
陳旺當時直接瞬移，出現在了國家的最高中樞。
在這場國際會議中，他對著直播攝像機說道，“我愿意幫你們消滅危險，讓你們從地堡里出來曬太陽。”
“但你們，也得給我提供點兒東西。”陳旺狡黠地看著鏡頭。
他仿佛可以看到，全世界人類巨頭們，那復雜、震驚或者輕蔑的眼神。
沒關系。
只要還有系統，只要還是天命之子，就是可以胡作非為。
……
……
在系統的幫助下，陳旺一直探險、尋秘、殺死敵人與詭異搏斗，讓自己變強，覺得自己可以拿到傳奇的道具，讓腎上腺素不斷分泌，同時也讓大腦爽翻天。
陳旺還有理智的時候，地球上的組織就對他的行為進行了分析。
他心智不成熟。
是所有人的共識。
一切跡象都表明，他的邏輯、思想、認知，全都停留在21世紀初期華北平原的普通高中生階段。
在末世，這是精神意志很薄弱的一種人類模板。
這很危險。
……
……
“我建議你們別來救我，如果救我，就多派點人……”
某一晚，地球上幾乎所有勢力，都收到了陳旺的求救視頻，長達三分鐘，沒有畫面，只有這一句話，以及一個坐標。
人們都不相信，他竟然也會求援。
是什么敵人？
二十分鐘后，陳旺又緊急發出了一條視頻。
畫面粗糙看不清，但能隱約看到海量的鬼物，以及視頻鏡頭前，那滲人的鮮血。
這十秒鐘，全都是陳旺的嘶吼。
“別來！”
“你們千萬別來！”
“永遠不要來這里！”
“啊！！”
無數官兵前往他失蹤的鬼門市，人類做出了巨量的犧牲，終于在這個妖鬼肆虐的淪陷城市中，在那間鮮血遍地的鬼門市第一醫院太平間里，找到了已經變的癡傻的陳旺。
只要看過解密文檔的，沒有人會忘記那一幕。
院長看過，林幽也看過。
那個太平間墻壁上……畫著無數鬼畫符，似乎有人，想要在這里召喚出毀滅性的東西。
陳旺把他從系統那里、以及探險時拿到的大量珍貴道具，都用在了這里。
這都是當年陳旺保命的至強道具。
全沒了。
橙色傳奇道具【魔龍脊骨劍】碎裂。
橙色傳奇道具【百鬼夜游棺】被打成了齏粉。
橙色傳奇道具【人屠之眼】被刺瞎。
紫色史詩一次性消耗道具【太蒼符】用光了。
……
……
沒有人知道陳旺經歷了什么，但當時參與救援的官兵一致覺得，這個擁有系統的大男孩，似乎遏制了一場，會讓世界變得更危險的恐怖災難。
他在太平間里變瘋了。
可是，他雖然瘋了，當時他仍然在這里超度某個“東西”。
他還在戰斗。
還滿身鮮血，無比瘋癲地對著空氣狂砍，像古代的荒誕戲劇。
像沒有風車的堂吉訶德。
太平間充滿了血色符文，在這里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個被符文勾勒出來的空白圓形地面。
這地面上，有一只灰白色的手。
失去任何活性的手。
似乎有什么東西，想要從這里爬出來，但關鍵時刻，被陳旺給阻止了。
每個看到這只手的官兵，在接下來的幾天到幾個月的時間，盡數變成了怪物，這證明，即便是已經喪失任何活性的灰白手臂，仍然具備強大的傳染性危害。
那么，陳旺當時看到那只手時，他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壓力呢？
是誰在召喚那個穿越者都贏不了的未知邪魔？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人類失去了有理智的陳旺。
但陳旺，仍然有利用價值。
華夏專門為陳旺建造了一個固若金湯的精神病院，占地十六公頃，有好幾棟互相連接的建筑物，十米高的加厚圍墻則安裝著射燈機關炮以及各類武器。
這個精神病院的職能部門多的令人發指，從后勤到醫療再到安保，全都按照至高領導級別進行配置。
這里甚至還有一班強大的、思想政治上極其可靠的異能者，幫助守護這個國家重要地點。
為什么？
因為陳旺變瘋以后，隨時都有可能把身邊的人，拉入到亦真亦假難以辨別的幻境之中。
那些人最終都會變成瘋子，很少人能清醒地從陳旺幻境里走出來。
陳旺陷入了尋找母親的執念之中。
“媽！”
“你是我媽？”
“還是，你也是我媽？”
陳旺仿佛有種力場，只要他發瘋，周圍人都會跟著他在幻境里發瘋。
最初的混亂過后，國家敏銳地發現了，陳旺雖然變瘋了，但系統仍然在他身上生效！
陳旺偶爾能從那些癲狂的幻境里，帶出一些神奇道具！
道具！
林幽博士等人已經總結出來了很多規律，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當陳旺在幻境中，找到“母親”這個角色的時候，就必定會找母親尋求幫助。
換句話說，當陳旺碰到母親的時候，就等于有一件保底道具！
但是，代價也是慘痛的！
必須得有人主動參與到陳旺的精神世界里面，這些人要有著堅定的信念，他們會在幻境中，對陳旺進行積極的幫助和引導，并且到最后，一定要有人扮演陳旺的母親！
病室里，必須要有一名實體的母親存在。
只有這樣，當母親給予陳旺道具時，這些道具才會具現在這間精神病院里面。
當然，陳旺也能憑空從幻境里拿到道具，帶到現實中。
可是陳旺自從瘋掉以后，不管什么裝備道具，拿到就直接在幻境里用光了。
很多時候，都是用很奇葩的方式用掉了，往往剩不下什么。
這些道具對人類現在極其有用。
所以，很多人都是做好了當烈士的準備，以視死如歸的心態，走入了瘋狂陳旺的病室。
這就是……陳旺這個“零號病人”目前的情況。
……
……
林幽看了看自己的筆記。
陳旺目前的重要等級，應該一直都排在全球前三名，他雖然是精神病，但至少也是國家級的精神病人。
每天不知道多少人類天才、堅定戰士以及瘋狂科學家，想要進入他的幻境之中。
有的人想要治好陳旺，有的人想要在里面尋找道具，試試自己這肉體凡胎能不能帶出來。
還有的人，則是堅定完成國家交付的任務——不惜一切代價，在理性沒有消失之前，在那些詭譎荒誕的幻境里面，無條件給予他一切可能的幫助！讓他安全地游歷幻境，沒有道具也沒關系，重要的是，陳旺一定要活著！
活著！
陳旺曾經在自己的幻境里深受重傷。
那時候，他身邊還沒有可靠的戰友。
自己一個人，在臆想的海洋中搏殺探險。
可他脫離幻境以后，那些傷口也來到了現實之中，差點讓他死掉。
“他媽的，我沒有看見那道星之彩……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好疼！”
“有沒有人救我！”
“大夫！”
“媽媽……”
那天，陳旺身受重傷，血液里還有古怪的色彩流淌。
是一名異能者用嘴巴盡數吸收這些可怕之物，最終陳旺被救了回來，那名異能者扭曲變異慘死，DNA都被分解了，和死亡時周圍的土壤、植物基因重組、結合成了怪物。
人們意識到，地球還需要陳旺，他絕對不能死。
人類需要道具。
他活著的身體本身，甚至還是一種威懾，方圓十幾里無任何詭異入侵。
一個瘋掉的人。
一塊可以壓榨的寶貝。
……
林幽走了。
她需要對這次精神幻境進行總結，并且盡快安排下一次參加幻境的人選。
院長則在對醫生們發號施令，最新一版的診療方案已經出爐，醫生要馬上給陳旺打氯氮平還有曲舍林，并且做一次全身體檢。
院長看著那個被拿出來的藍色道具【邪神污染的深海螯足】，總覺得這螃蟹的大鉗子上，有著不少破損。
……
……
“媽媽你在哪兒？”
陳旺還在嘿嘿笑著，盤算著下一次去哪兒玩兒。
病房內，綠色的、表示“安全”的燈光還在閃耀。
“綠太陽、綠太陽……”
“綠太陽，要吃藥……”
緊張的醫生們，正在給陳旺打針，并且給他服用精神類藥物。
沒有人注意到，陳旺的指甲蓋里面，似乎有一些螃蟹鉗足的碎屑，好像是不久前剛撓下來的一樣。
“小護士，對不起你啦，害你受傷啦，還有其他人，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陳旺吃完藥以后，清醒了一些，開始流淚，“鉗子是媽媽留給我的啊，你們怎么一點兒也不給我啊……”
打完針以后，陳旺困了。
“我想回家……”
陳旺倒在了床鋪上，這次的幻境太漫長了。
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