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緩緩抬起頭，臉上仿佛覆了一層薄霜。那雙素來明媚甚至帶著幾分妖冶的眸子，此刻卻像結(jié)了冰的深潭，一瞬不瞬地釘在愷撒臉上。

愷撒第一次在女孩眼中讀到如此復(fù)雜的東西，驚濤駭浪般的驚愕，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慌。

那恐慌并非源于他，而是指向某個他即將揭示的真相。

他迎著那目光，動作優(yōu)雅卻帶著某種冰冷的儀式感，從腰間抽出手槍。拇指輕推，槍膛滑開，一顆形狀規(guī)則的晶體被他取了出來。

那晶體呈完美的五棱體，剔透如最上等的冰晶。然而在其核心之處，一縷血絲般的深紅緩緩流轉(zhuǎn)，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光是看它一眼，就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恐慌，諾諾幾乎是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賢者之石。”愷撒的聲音低沉清晰，每一個字都精準(zhǔn)地送入諾諾耳中，“以純粹精神意志淬煉的結(jié)晶。里面那縷血色是龍王遺骸的精華，它代表絕對的死亡。就算對龍王而言，硬挨一下也是重創(chuàng)，至于墮落者……”

他頓了頓，冰藍(lán)色的瞳孔里沒有一絲波瀾：“效果相當(dāng)于一槍斃命。”

諾諾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她用力攥緊拳頭，指甲深陷掌心，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愷撒！你想做什么？”她低吼出聲，聲音卻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事情還沒調(diào)查清楚！校長還在BJ沒回來！你知不知道扣動扳機(jī)意味著什么？那會害死路明非！還有，諾瑪憑什么判定他是墮落者？你不久前不還見過他嗎？他哪里像有問題？”

“我很清楚后果。”愷撒的聲音平靜得像凍結(jié)的冰湖，他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將那縷血色的晶體穩(wěn)穩(wěn)壓入槍膛底部。

“按照計劃來說我應(yīng)該從芝加哥國際機(jī)場出發(fā)到達(dá)BJ再轉(zhuǎn)乘，但臨時接到了校長的通知和囑托，隨信而來的還有這一枚彈頭。”

“咔噠”一聲，彈頭被穩(wěn)穩(wěn)推入槍膛，保險栓扣上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諾諾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瞬間包裹了她全身。

“所以，你剛才和他談話時手里一直扣著扳機(jī)？你隨時準(zhǔn)備……殺了他？”諾諾的聲音干澀無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是。”

短暫的沉默后，愷撒抬起頭，冰藍(lán)色的眼眸坦蕩地迎向諾諾灼熱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他是同伴，還是必須清除的異類，取決于我那一刻的判斷。子彈是否會出膛，在那之前都是懸而未決的。”

一股徹骨的寒意猛地從諾諾腳底竄起，瞬間席卷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諾諾，”愷撒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在諾諾眼中騰起怒意的剎那，他的手掌已滑向她腦后，按在那道淡淡的疤痕上。

他的嘴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廓，溫?zé)岬臍庀⒎鬟^，聲音低沉：“解答你的疑問，諾瑪墮落者判定的關(guān)鍵，就在這里。”

這句話如同魔咒，瞬間凍結(jié)了諾諾所有反抗的動作。

愷撒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滑過她的發(fā)絲，聲音溫柔依舊，卻裹挾著一絲令人膽寒的戾氣：“諾瑪?shù)膱蟾妫€有酒德亞紀(jì)的判斷都指出，你遺忘了至關(guān)重要的事。你忘記的事情……就是證據(jù)。”

“我……忘了什么？”諾諾的眉頭緊鎖，一股巨大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確實覺得記憶深處有些地方是空白的，就連方才試圖回溯時，都仿佛看到自己身后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可那影像又轉(zhuǎn)瞬即逝，她甚至不敢確定是否是真實存在的。

“你足足昏迷了五天。”愷撒輕聲說，“在你無知無覺的時候，學(xué)院的緊急調(diào)查團(tuán)已經(jīng)全力運轉(zhuǎn)起來了，就連執(zhí)行部在周圍的力量都被緊急抽調(diào)了過來。甚至……就連中國本土的力量也介入了。他們用盡手段，試圖在我們之前挖出被掩埋的真相。”

“什么意思？”諾諾的心猛地一沉。

“你只記得和隔壁病房那個言靈者搏斗，但你忘了，在那之前，你遭遇的是另一批人。”

愷撒的冰藍(lán)色眼眸銳利如刀，“而那個在你記憶中被你擊敗的人，他的言靈……是瞬間被賜予的。他昏迷后，那力量就如同從未存在過般消失了。在經(jīng)過查證后，我們發(fā)現(xiàn)，他甚至從未覺醒過混血種的血脈。”

“簡而言之，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愷撒輕聲說。

“這不可能！言靈……被賜予？還能收回？還有篡改血脈這事……簡直是天方夜譚！”諾諾如遭雷擊，瞳孔驟然收縮，幾乎失聲，她的聲音甚至都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扭曲。

“所以校長才會親自趕赴BJ和他們談判。”愷撒的聲音恢復(fù)了那種貴族式的淡漠，卻蘊含著風(fēng)暴，“如果我所說被證實，那世界的規(guī)則將被徹底改寫。一個可被‘賜予’的能力，一道可被隨時‘開啟’的血脈……”

他微微停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冰冷到極致的弧度，“諾諾，這誘惑有多大，你心知肚明。這其中任何一樣，都足以讓世界陷入瘋狂，更何況是兩者并存。”

愷撒垂首，聲音壓得更低：“沒人能抗拒這種力量。校長不能，我，也不能。”

諾諾怔怔地望著他，在他低頭的瞬間，她清晰地捕捉到，那雙冰藍(lán)色眼眸深處一閃而過的，并非猶豫或憐憫，而是一種勢在必得。

路明非的命運，似乎已經(jīng)懸于一線。只要墮落者的判定落下，愷撒扣在扳機(jī)上的手指，將不會有絲毫猶豫。

即使他不久前還言笑晏晏地和路明非互相握著手，嘴里說著“歡迎加入卡塞爾學(xué)院”。

諾諾覺得自己好像被一股沉重的荒謬感困在了霧中，明明……那個男孩的眼神透露著的全是疲憊和欣喜啊……他像是走了很多很多的路才走到這里，他怎么會是墮落者呢？

那似曾相識的眼神啊……

諾諾猛地站起來，抓起面前的玻璃杯狠狠摜在餐桌上，她的語氣惡劣又猙獰，“滾你媽的墮落者！我不信！我會自己去找證據(jù)！”

杯子落到餐桌上瞬間炸裂！

飛濺而出的碎玻璃在她手背上劃開一道道細(xì)口，鮮紅的血珠簌簌滾落，滴在純白的餐布上，洇開幾朵刺目的小花。

“陳墨瞳！”愷撒低吼，那雙冰藍(lán)色的瞳孔里盛滿了盛怒。

諾諾冷冷地看著他，轉(zhuǎn)身就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