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斌這一問，原本沉默的黃佩琴，吃飯的動作戛然，不經意的抹掉淚痕，抬頭看向王宏博和王宏秀兄妹倆。

王老栓也停下了手中吃飯動作，看向王宏博和王宏秀兄妹倆。

老兩口顯然因為王宏斌回來的原因，忘了關注王宏博和王宏秀兄妹倆高考這件事了。

“小博，秀兒，你們大哥問你們呢？跟你爹和娘說說，你們是不是出分數了？與往年的錄取分數比怎么樣？有沒有考上？”

兄妹倆沒想到王宏斌話鋒一轉會突然把話題扯到他倆身上，兄妹倆神色間都出現了一抹慌亂，不愧是龍鳳胎，這會兒的神色簡直是如出一轍。

好似商量好的似的，兄妹倆甚至都沒有對視，相同的一句話被他倆吐出。

“分數還沒出來！”

“分數還沒出來呢！”

說完，兄妹倆好似做賊心虛似的端著碗埋著頭，大概都沒想到對方也會這么講，忍不住在話落后都偷偷瞄了對方一眼，然后繼續把臉埋在碗里，吞咽著紅薯面條。

黃佩琴徹底把碗放了下來，老白瓷碗磕在桌面上的動作，讓兄妹倆身子都僵了僵，更加不敢抬頭了。

見此，黃佩琴臉色冷了下來：“你倆學會騙娘了是吧？娘雖然是之前的老教師，但自你哥高考后，這四年娘也多有關注高考情況?！?

“高考分數就在這段時間前后，你們昨天臨近晚上才回家，一定是趙老師帶著你們在縣上轉悠?！?

“趙老師我也跟他接觸過幾次，準確來說，我跟趙老師的父母還是認識的，你們要是不說，我可直接去老支書家里給趙老師打電話問了！”

黃佩琴這一通分析下來，言語間真真假假，讓王宏博和王宏秀兄妹倆都更緊張了。

他倆今年剛滿十八歲，雖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心智可能稍微強一些，但面對自己的親娘，事還是藏不住的。

王老栓也緩緩開口：“老二，秀兒，你們就實話實說，爹是老農民一個，但上大學不要學雜費，國家還給補貼，爹娘也就是支持你們一個吃穿用度，你們別考慮太多?！?

王宏斌也在這時候開口道：“弟、妹，你們就直接說吧，大哥現在也參加工作了，剛才都直接說了我月工資，你們難道還要瞞著？”

“你們倆……”停頓，王宏斌看著兄妹倆，眉頭緊鎖：“你倆不會想到時候打著去學校報到或別的什么旗號，然后跑去外面什么黑煤礦之類的地方打工吧？”

這話一出來，王宏博和王宏秀兩個都不由得抬頭看向他，一副被猜出了心思的模樣。

“爹，娘！我不想上大學，讓小妹……”

王宏秀直接打斷了他：“爹、娘，二哥成績好，還是男人，跟大哥一樣，未來不可限量，讓二哥繼續上大學吧，我就不上了！”

“咱村兒像我這么大的女娃，早就結婚懷孩子了！我也找人嫁出去得了，拿了聘禮可以給二哥上學用，也可以給大哥結婚用，大哥都二十四快二十五了……”

黃佩琴手中的筷子直接摔在了桌面上：“你、你們兄妹倆把爹娘看成什么人了？啊！”

“他是你們爹，我是你們娘！秀兒，你這話太傷你爹和娘的心了，你爹和娘是那種賣孩子的人嗎？”

王宏秀臉色驚慌失措，連連擺手：“爹，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嗚嗚嗚！”

王宏秀這一哭，黃佩琴的淚也再次下來了，但被她撇過頭快速擦掉了：“你不是那就實話跟我們講，你們倆到底報考的哪個大學？是不是肯定能考上了？”

王宏博拳頭緊握，他本就是執拗的性子，認定的想改比王宏秀要難得多，所以此刻愣是咬著牙一言不發。

黃佩琴顯然知道自己這個二兒子的性子，所以突破口是沖著王宏秀去的。

王宏秀抽泣著，看著自己爹娘的神色，到底是女人心軟，緩緩說道：“我分數超過了去年京師大的錄取分數線二十八分，二哥超過了滬地同濟去年錄取分數線三十分?！?

“趙老師說，我倆肯定能被錄取。爹，娘，這兩個地方我們原本只是心想著報考試試，沒想到……”

“這兩地真的不能去，開銷太大了！”王宏博終于開口，甕聲甕氣中帶著一股子執拗勁兒。

王宏斌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口問道：“那個，娘，您先別激他倆了，我先來問一句。”

他一開口，黃佩琴原本要說的話堵在了嘴里，王宏博和王宏秀兄妹倆還以為王宏斌要幫他倆說話，也看了過來。

“小弟，小妹，我先問一句，不考慮別的任何因素，你們兩個愿不愿意上大學？”

“不愿意！”

“不愿意！”

龍鳳胎到底是龍鳳胎，回答的干脆利索，沒有絲毫猶豫，他們好像認定了王宏斌這是對他倆的試探一般。

但王宏斌搖頭：“我想聽你們內心深處的實話！你們要是這個態度，我還真就要讓你們必須去大學報到！我親自送你們過去！”

王宏斌這話一出來，兄妹倆神色間倒是出現了一抹緩和，而王老栓和黃佩琴老兩口的心卻吊了起來。

“老大……”

對老兩口回了個意味深長的笑，王宏斌又轉向兄妹倆，繼續道：“現在再問你們，你們愿意嗎？”

“愿意！”

“愿意！”

“好！既然愿意，那去了大學就好好讀！”

“大哥……”

“大哥……”

“小弟，小妹，趙老師沒告訴你們現在上大學有助學金和獎學金嗎？助學金是根據家庭經濟情況劃分甲乙丙三級發給學生。”

一家四口神色都怔住了，他們還真沒聽過這個事情，王宏斌上大學四年也少跟家里提大學內的情況。

王宏斌卻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你們應該是拿不到了！”

“大哥，為什么？”

“是?。〈蟾纾奂疫@家庭情況……”

王宏斌攤了攤手：“誰讓你大哥分配了工作，月工資還在五十上下，這種情況下，自然是拿不到了！不過嘛，獎學金，你們在學?？梢栽囋?，獎學金是根據學生學習情況評定申報的?！?

“你們要是認為不好意思拿我的工資來上大學，那就給我寫個欠條吧！等大學畢業分配工作拿了工資后，再還給我！”

“現在我說完了，你們兩個要是還不準備上大學，那爹娘怕是不樂意的，你們不會想讓爹娘晚年每天長吁短嘆吧？還有你們自己！”

話落，王宏斌仰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到的是上一世老兩口和兄妹倆到了晚年時的模樣，心頭都感覺被一根針扎了那么一下。

王老栓手中的碗這時候也重重的放在了桌面上，佯裝發怒道：“老二，秀兒，你們說吧！你們到底想怎么滴！”

黃佩琴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面帶怒意，道：“老二，你就是個倔脾氣，你大哥跟你們說這么清楚了，你們要是還不打算上大學，娘親自把你們分別送到各自學校后，走回來！”

“爹！”

“娘！”

看著老兩口和兄妹倆的神色都緩和了下來，王宏斌端著碗，卻有淚也在無聲的落入碗中，與面湯融為一體，被他喝下咽到肚里，嘴角有了一抹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