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暫且退下。”

“是。”

宮女排作一隊，移步離開。

看著這一幕，林小鹿心生警惕，有些緊張的捏起拳頭。

這死太監一看就不是好人，從剛才進殿時他看自己的眼神來看，八成就是殺害原主的兇手。

但現在自己是被小胖子帶過來的，即便小胖子這個皇帝當的沒啥實權，對方也不會直接害自己。

不是不能，而是麻煩，且沒必要。

自己要是死在這里，小胖子就算再不聰明也會懷疑他，而面對皇帝的懷疑，哪怕這死太監可以輕易把控皇帝，也沒有必要惹這一身騷。

何況還有八個宮女，和西廠廠督周桂這些人證，雖然不知道具體有沒有用就是了。

可即便無用，他一個東廠廠督，想殺自己一個小孩兒也根本不用親自動手，更不需要讓皇上知曉。

皇宮已入，不問個明白，一味躲著反而更為危險，說不定何時就被人暗中抹了脖子。

林小鹿的膽子還是很大的，畢竟靈魂是成年人，面對中年宦官，既敢冒險留下，同時又想著，如果對方真是殺害原主的真兇，自己能否通過和對方的交流，讓其對自己放下殺心，至少留有回轉的余地。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反正自己一個小孩兒，已經是個弱雞了，沒有反抗余地，倒不如正面面對一把。

想到這里，他抬起稚嫩的小臉，大著膽子看向上半身藏匿于陰影中的中年宦官。

“淅瀝瀝”的倒酒聲響起。

桌前，中年宦官斟上了酒，神態自若，舉止輕松。

“想不到你能活下來。”

“皇上安排你常住宮中，往后一段時日，你倒也算安穩了。”

林小鹿心頭微挑，裝作懵懂小孩兒道：

“李督主何出此言？是知道誰要害我嗎？”

“有幾分猜測，不過沒有實證。”

林小鹿：？？？

這什么意思？不是這死太監要害自己？

還是說他在裝？

不對，到他這個地位根本不需要裝，畢竟小胖子都怕他怕的要命，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林小鹿心生詫異，疑惑的望著對方，而接下來的一幕，卻是將他嚇的汗毛豎起！

只見宦官將倒滿的酒杯輕輕舉起，接著揮袖一擺，杯中酒水盡數灑在金磚地板！

“林譚宴，你兒子倒是命大，不像你，草草送了命，浪費了一身大宗師武藝。”

林小鹿：……

媽的，嚇老子一跳，還以為這貨要直接動手，合著是敬原主的倒霉老爹。

大殿中，中年宦官將酒杯放下，望著林小鹿開口：

“皇上讓本督主收你為徒。

按禮法來說，你當對本督主行拜師之禮。

不過，本督主不喜歡你，你錦衣衛與我東廠，也無良善之系，本督主自不會盡心培養一個錦衣衛出來。”

“往后時日，你便常駐宮中，每日上午，與皇上去文華殿讀書寫字。

午后便來此地，本督主授你一些粗淺的武學奧義，學與不學，隨你。”

此話一出，林小鹿徹底松了口氣，知道自己應該是沒危險了，一臉乖巧的點頭，點完頭又裝出好奇的模樣開口：

“李督主，您準備授我什么武學？”

由于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不深，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武道到底是現實中那種普通人都可練的傳武，還是高級一些的武俠世界，又或者更高級的，例如風云那種可屠龍滅麒麟的武俠世界，所以林小鹿出言發問。

畢竟這宦官是個太監，又是什么武道大宗師，萬一這是個類似《笑傲江湖》的世界觀，他練的是葵花寶典怎么辦？

自己可不想一輩子身殘志堅！

“本督主準備授你天罡童子功的心法。”

大殿中央，中年宦官隨口一笑：

“林家小兒。

自你家族被滅，你登仙無望以來，你便在鎮撫司隨那些錦衣衛站了兩年木樁，修了些天蠶玄元經的心法，打下了底子。

而本督主執掌東廠，生平搜集天下武學，確實也知曉不少絕學奧義。

只是本督主最熟悉，同時東廠公公們自幼習練的，還是那天罡童子功。”

雖說中年宦官態度敷衍，話里話外也都透露著東廠和錦衣衛的不對付，但真說起教林小鹿什么，他一個武道大宗師，還是頗有些理解的，這是骨子里的東西。

此刻，他便望著年幼的林小鹿詳細交談：

“你是錦衣衛出身，父母皆是高手，父親更不在本督主之下，雖年幼，但武道天賦想來不孬，這兩年光景，又將錦衣衛的內功心法天蠶玄元經修到入門，若是放棄，著實可惜。

而我東廠西廠的公公們，在內功一途，皆是修煉天罡童子功，此功法需童子身，絕念斷欲才可習練，一旦破身，便會功力大退，故而最適合凈身之人，同時又與錦衣衛的功法互不干涉，只是太吃天賦。

你若愿意，倒是可以憑借天賦修行此功，與你錦衣衛的功法一同習煉，只是今后你若長成，怕是難近美色，要么凈身，要么一直保持完璧童子之身。”

林小鹿：……(?ì_í?)

不是，合著你還真要教我《葵花寶典》啊？

我去你大爺的吧！老子前世就是處男，這輩子都穿越了居然還要當處男！

還有道理嗎！

還有天理嗎！

這我還穿的什么越！

雖然說同時修煉東廠與錦衣衛的絕頂內功，聽起來很吊的樣子，但要我放棄美色，那絕是萬不可能！

老子長這么大都沒親過女生的小嘴，上一次牽女生的手還是小學二年級！你這老太監是真不當人啊！

我與賭毒不共戴天！

八歲的林小鹿瘋狂在心中吐槽，面上表情也是陰晴不定，中年宦官瞥了眼他緊巴巴的小臉，嘴角忽地一翹。

“林家小兒，你是不是在心中辱罵本督主？”

“啊？沒有啊。”林小鹿抬頭，眨巴著一雙忽閃忽閃的無辜大眼。

“那你是否愿意修煉天罡童子功？”

“不愿意。”

“為何？”

“我長大了要破處！”

“呵兒～”

中年宦官樂了，抱起胳膊，笑瞇瞇的點頭。

“那便依你，教你些其他的吧。”

說罷，他瞧了眼殿外天色，隨意擺了擺手：

“明日未時，本督主在此地等你，退下吧。”

……

望著小男孩兒的矮小身影離開，看著對方那身漸行漸遠的小小飛魚服。

奢華至極的大殿中，李常印面色如常，默默將杯中酒水飲盡。

而隨著酒水入喉，他忽地青眉一獰，“咔嚓！”一聲，將手中薄杯捏成齏粉！

仙執司？

欺人太甚！！！

……

離開乾清宮偏殿，林小鹿一路心事重重。

他偷偷掐了自己好幾下，確定了今天這一切不是在做夢，也醒不過來。

同時自己作為魂穿者，依舊沒有等來任何外掛。

好在那個死太監雖然看起來陰惻惻的不像好人，但確實不像殺害原主的真兇。

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不過他心里還是有些慌，因為通過今天的經歷，他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魂穿的真的很奇葩，是個完全沒有任何能力，只能被大人牢牢控制的小孩兒。

說起來身份顯赫，和皇帝關系好，又是堂堂錦衣衛總指揮使家的兒子，結果呢？爹娘死了，皇帝還是個任人欺負腦瓜也不機靈的。

而且從原主的記憶，和死太監的描述來看，現在的錦衣衛和自己，都確實沒落的不行。

自從三年前原主的父母被害以后，林家宅府里的下人便沒人拿原主當回事，作為皇上欽點的六品官，又是功臣遺孤，身邊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

錦衣衛鎮撫司的情況也差不多，記憶中，自從父親去世，錦衣衛在朝中的地位便大不如前。

現在大部分錦衣衛，都在做獄卒、牢吏之類的差事，一些功夫好的，在皇宮里當個吃皇糧的侍衛，還有些則是負責宮中的儀仗，平日里抬抬轎子，趕趕馬車，在宮中賣苦力過活。

對此，他只能瘋狂在心中吐槽。

沒有身份背景，沒有系統也就算了，你好歹給我弄個成年人的身子啊！

現在我就是想跑，別說躲過宮中的侍衛了，那特么圍墻我都翻不過去，腿短的跟個二逼一樣！

唉，也不知道這日子該怎么過下去。

殘陽漸落，皎月初懸。

偌大的皇宮籠罩在黑暗之中，寂靜恐怖，一座座宮殿也是漆黑無比，偶爾有一隊持燈籠路過的宮女，也是個個面無表情，宛如紙人。

身處這樣的環境里，林小鹿只感覺心慌的厲害。

他按照原主記憶中的路線，邁著小短腿全力向養心殿跑去，邊跑邊吐槽這皇宮夜里跟鬼城一樣，真特么嚇人。

而就在他迎著為數不多的月色，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越跑越快，即使是成年人心智，也依舊感到有些后背發涼時，當他拐過一道深幽死寂的黑暗巷道后，卻是心頭一暖。

黑暗拐角后的養心大殿，燭光搖曳，燈火通明，令人眼前一亮。

小胖子捧著半碗咸魚，小小的個子站在巨大巍峨的紅色殿門前，貼著門板，眼巴巴等著自己。

待見到自己后，他眼前一亮，對著黑暗中的自己使勁招手。

“小鹿～朕給你留了咸魚，快來吃呀～”

看到這一幕，魂穿異世界第一天，一直身處黑暗的林小鹿忽然覺得，這小胖子的身影，好像這深宮中唯一的光。

媽的，居然被一個小屁孩感動到了，自己終究是太年輕了啊，感覺給其他穿越者丟人了。

他于黑暗中邊跑邊揮手，迎著光亮，稚嫩的童聲在死寂的宮廷夜晚回響——“皇上，微臣這就來！”

那一刻，遍布黑暗，仿佛深淵一般的深宮中，兩個孩子的童聲清澈悠揚，直飄出好遠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