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小鹿你怎么樣啊小鹿！”

“太醫！太醫爺爺快來啊！”

時泉安走了，小皇帝抱著林小鹿嚎啕大哭，肉嘟嘟的小圓臉滿是淚光。

而他剛哭喊一陣，懷中的林小鹿便忽然睜開了眼，沖他調皮的眨了眨。

“小鹿……小鹿你？”

小皇帝懵了，淚眼汪汪的看著林小鹿，林小鹿則沖他張了個口型——“沒事，裝的。”

見到這個口型，小胖子徹底呆住。

他原本正和林小鹿在養心殿玩九連環，結果李常印突然沖入大殿，對著林小鹿就是一頓痛罵，然后不由分說一掌把林小鹿打出大殿，差點沒給他嚇死。

怎么現在卻……

“李督主，時泉安走了嗎？”林小鹿小聲詢問。

一旁，默默觀察周圍的李常印瞥了林小鹿一眼。

“怎么？林小爺還怕他的神識突破本督主的罡氣？”

“起來吧，回殿中再談。”

林小鹿“嘿嘿”一笑，擦掉嘴角的血，麻溜爬起，然后牽著嚇呆的小皇帝，活蹦亂跳的跑回養心殿。

“小鹿，你真的沒事？你吐了好多血……”

“哦，這不是我的，李督主打我之前，把一枚血包塞入了我口中，他心還挺細的，用的是人血，估計是昭獄死囚的吧，呸呸，有點惡心，也不知這血里頭有沒有病菌。”

“可是，李大伴那一掌，看著好嚇人，大門都被打碎了，朕”

“哦，我衣服里穿著百斤重的鐵衣，皇上不知道吧，嘿嘿，而且老李其實留手了，他功夫很怪，可以將勁力沿著想法分布。”

“啊？那，那時仙長就沒看出來嗎？他可是修仙之人。”

“沒看出來啊，老李喂了我一口怪藥，還在我身上點了幾處只有武者知道的穴位，故導致我看起來經絡受損丹田破裂，實則根本無礙，回頭喝碗湯藥就好了，這是凡間武者的智慧啦。”

“要怪就怪他時泉安修仙已久，不通武者路數。”

燈火通明的大殿中，林小鹿活蹦亂跳的給小胖子解釋，把小胖子說的一愣一愣的。

恰巧李常印從破損的大門進入，見到他那副嘚嘚叭叭的模樣后，無語翻了個白眼。

“時泉安生性多疑，往后一段時日若無要事，不要隨意走動。”

“逆亂丹也需照常服用，后面幾個月，莫要叫他看出武藝。”

聽到教誨，林小鹿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李督主，您還未解我今日的疑惑。”

燭臺照耀下，林小鹿望著李常印期待詢問：

“您如此折騰，讓我幫皇上報了仇，又設局保下了我，說明您其實還是忠于皇上的對吧？只是您不好明說，只能整日與那幫修仙者虛以為蛇。”

“但我有一事不明，就是您為何明明忠于皇上，卻對他如此嚴苛，即便他每日吃冷粥咸魚，也不聞不問。”

大殿中，小皇帝見林小鹿突然挑明詢問，既覺得緊張，同時又有些期盼的看向李常印。

然而面對這兩個孩子期待的眼神，李常印雖嘴角微動，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未解釋。

修仙者的靈力神識，在遇到武者的真氣之后，會受到一些影響，尤其是境界強于同等修仙者的真氣，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

畢竟真氣與靈氣，二者只有后天的差別，本質上，也還是天地間的同源氣脈。

但即使那時泉安無法用神識強突自己的罡氣，來觀察到林小鹿飛魚服內，屬于“死物”的鐵衣，只能勉強感受他體內“真氣”的流動，也還是要小心應對。

李常印沒著急離開，而是守在養心殿，默默打坐守候，生怕時泉安殺個回馬槍。

如此過了足足一炷香以后，他才徹底放心。

看來，這位時仙長真以為自己怕了他，認為自己不敢得罪仙人。

呵呵，如此便好。

夜深了，李常印看了看兩個繼續在龍塌上玩九連環的孩子，沒再說什么，獨自步入后堂，一邊走，一邊用體內六十年的童子功真氣護住全身，路過那青煙繚繞，每日香火不斷的仙家神龕。

他于皇家祠堂前停下，目色暗淡的望著先皇和容德皇后的靈位。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望了好一會兒，才輕嘆一聲，于兩張靈位前屈膝而跪，抬起蟒袍衣袖，仔細的為其擦拭薄灰。

……

……

“此事告一段落。”

“仙執司的子弟，不會再來叨擾。”

回到偏殿，離去前，李常印向兩個孩童細聲囑咐。

“林小鹿，你好好習武，往后的事，便與你徹底無關。”

“你只需記住，為人臣者，雖說要匡扶君主，卻亦要如履薄冰，步步求存。”

“而今你羽翼未豐，此后歲月，自當小心應對，便是跟在本督主身邊，也要懂得居安思危，謀而后動的道理。”

天子床榻上，正在帶小胖子玩九連環的林小鹿愣了愣，剛欲點頭應下，面無表情的李常印便已出了殿門，孤身一人，消失于深宮中的夜色。

那日夜晚，養心殿內，燈火通明。

殿外，卻是一片漆黑。

那個名叫李常印的東廠宦官，義無反顧往黑暗中而去，把光明，留給了兩個孩子。

……

……

那夜過后

林小鹿便恢復了習武成長的平靜日子。

每日上午，他與小胖子手拉手去文華殿讀書寫字，下午則去乾清宮偏殿習武。

在李常印的安排下，他不再將大把時間用于茶杯站樁，而是在穿著鐵衣，運著內力真氣的情況下，正式接觸各類武學招式。

當然，很多武學李常印都不親自教，他忙得很，每天不是在批閱奏折，就是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寫寫畫畫，很多時候都是由吳公公來代教。

“林小爺，輕功一道，用途廣泛，博大精深。”

“習練者，需將內力貫通腰腹、股、髀、臏骨、脛、腨等部位經絡，連通真氣，以循環之勢牽動威能，隨風而行，必要時還需連同上身雙臂經絡之穴，統一發力。”

“要做到感受自然之風，人在風中，踏風而行。”

春去夏至，宮后苑百花齊放，綠柳成蔭，宛若人間仙境。

孩童身負百斤鐵甲，乘風而行，一身飛魚服被清風吹的“沙沙”作響，肆意穿行于百花芬芳之間。

偶爾飛入浮萍新荷滿塘的青水綠池，也會趁勢足點嫩荷，繼而一躍數丈，飛身抓取飛舞的夏日蟬兒。

……

“林小爺，所謂暗器，無論刀、鏢、針等鐵器，還是石子兒、花草、樹葉等常物，皆可通過指力與腕力的契合而發出。”

“對，內力自手腕穴位灌入指尖，再由指尖融于器械之中，要做到眼、手、靶，三點一體，且仍要注意風向等自然之力的存在。”

“暗器發出之前，多加思慮考量，暗器在空中如何落體，線路如何，或若天公不作美，降至暴雨，發出的暗器是否會被雨水影響，這些皆需考量，要養成習性。”

“天下暗器法門，百花齊放，卻又本為一家，其核心要素無非八個字——隨心而動，隨意而發！”

夏至秋臨，宮后苑紅葉遍布，儼然一片紅花海。

吳公公施展輕功，身姿于楓葉紅海之中愜意穿梭。

隨手向后方灑出一把飄曳楓葉，后方腳踩秋楓紅葉而行，緊緊跟隨的男孩兒當即在半空中瞬發飛刀，一把把銀白刀刃發出“嗖嗖”急響，精準扎入每一片飄曳楓葉。

……

“林小爺，所謂刀法，本屬兵擊之流，而天下兵器，本質上皆為手腳之延伸，以鐵器代替肉身攻敵，今日老奴便代督主授林小爺刀法，望林小爺早日將真氣融于刀身之內，以真氣內力，為一把平凡的繡春刀，添加開天之能！”

秋去冬來，大雪紛飛，天地渾然一色。

自那呵氣成冰，萬籟俱寂的風雪中，男孩兒手持被落雪染至點點蒼白的繡春刀，于漫天風雪中肆意揮舞刀鋒，刀聲陣陣，延綿不斷，直作“爍爍”異響。

最終，在施展完一整套刀法后，他身隨刀轉，身影猶如風雪中盤旋疾行的墨色黑龍，以一道由下至上的轉身上撩，“呼哧！”一聲，用灼熱的刀氣，將漫天飄落的大雪，斬出一道空白。

春日柳絲細，夏日荷花香。

秋來楓葉紅似火，寒冬大地換銀裝。

時間蹉跎中，林小鹿在武學招式上的修行日復一日，一刻不停，但其他修行，也仍舊持續。

每日浸泡藥浴，受千刀萬剮般的酷刑之苦。

每三日吞食一次妖獸血肉，強壯一身筋骨血肉。

其天蠶玄元經，和真龍玄功的修煉，更是從未停歇。

如此苦修下，他的各類功法技藝陸續成熟，以無量的辛酸汗水，在皇宮中練出通天武藝。

且在歲月的流逝之下，他的個子漸漸長高，身上的百斤鐵甲，也逐漸從一百斤換到了一百五十斤，后又到了二百斤、二百五十斤。

穿著的飛魚服也隨著身體長大，而換了一身又一身。

他學了輕功，又學暗器，學了暗器，又學刀法，學了刀法，又學拳腳掌法。

甚至之后，他又花了大把時間，學習制毒行醫之理。

他變化很大，一把繡春刀舞的越發順手。

輕功也初見成效，身負二百五十斤的龐然重甲，仍可一步飛躍十多丈，便是輕輕一躍，也可飛身上三五米高的高墻，且落在屋檐上猶如蜻蜓點水，不見絲毫聲響。

同時，他的暗器技藝一樣習練成熟，指尖內力灌于器械之后，拈花摘葉均可傷人，尋常飛刀，無論是何樣式，也可于百米之外，精準擊中一枚棗核。

像飛鏢之流，更是可飛出弧線之狀，拐彎殺敵。

時光流轉，四季交替。

韶華已逝，風華初成。

如此，枯燥的習武歲月一別四載，當年八歲的林小鹿，也終于到了十二歲之齡，從一個少不經事的孩童模樣，成長為雖稚氣未脫，但已初見大人身段的少年。

其明面上的武藝，也終于從三流，來到了二流巔峰。

差一步，便可登堂入室，成為一流高手！

“林大人！”

四年后

皇城，東廠千機閣工部！

緊張的工部理事殿內，無數東廠公公一字排開，彎腰敬拜。

大門外，一身玄墨飛魚服的少年眉眼微抬，嘴角掛著微笑。

“各位公公請起，不必多禮。”

“本官要的東西，各位公公，可否打造完全？”

“回林大人，屬下已打造完畢。”

一位東廠太監，將一面圓形墨黑斗笠，以及一副折好的墨色軟衣奉上。

“工部耗時數月，一切都按照李督主和大人的指示打造。”

“斗笠以玄鐵打薄而制，內藏暗鞘四十二道，玄鐵利刃共計四十二把。”

“遮掩用的面紗也是上等材質，均為黑竹蠶絲而制，水火難侵，有擋毒煙瘴氣之能。”

“還有這冰絲軟甲也已為大人制成，尋常刀劍，絕無穿刺可能，便是面對武者罡氣，也可大大降低透勁之威。”

十二歲的少年滿意點頭，從腰帶內取出一袋金塊，甩手丟下。

“辛苦各位公公。”

“小小心意，望公公們收下，待本官回宮后，自會向李督主美言。”

話落，眾太監喜上眉梢。

“多謝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