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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前進

劇情人物剛走沒多久,

鄭吒的身體就猛地繃緊,像被無形的巨弓拉到了極致。先是內臟深處傳來難以言喻的麻痹與劇痛,仿佛有億萬只冰冷的毒蟲在噬咬,沿著骨髓、順著奔騰的血液瘋狂蔓延。那痛苦粘稠而銳利,瞬間攀爬上每一寸皮膚,如同將他活生生地浸入滾燙的、淬著毒液的熔巖之中。他的眼前開始發花,濃重的鉛灰色迅速吞噬了視野,世界在旋轉、碎裂。喉嚨里涌起溫熱的鐵銹腥甜,他大口大口地噴吐著,每一次痙攣都像是要將他五臟六腑都絞碎嘔出。肺部也鎖死了,窒息感如冰冷的鐵手扼住了咽喉,他徒勞地張開嘴,胸腔劇烈起伏,卻吸不進一絲救命的空氣。

瀕死的灰白徹底籠罩了他。

“想象一下……”“基因鎖……”楚軒那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聲音碎片般閃過鄭吒混亂的腦海,像冰冷的預言。劇毒的腎上腺素?解放生命極限的鑰匙?這難道就是那禁忌領域開啟后的代價?他,在剛剛與異形的生死一線間,無意中觸碰了這潘多拉魔盒的開關嗎?現在,魔盒中蘊藏的死亡之毒,開始回卷吞噬開鎖人。

“不要死。”一個清晰的聲音刺破了痛苦的重圍,帶著不容置疑的祈使力量。

“不要死。”

“不要死。”

路明非的聲音并不高亢,卻如同穿透迷霧的晨鐘,一遍又一遍,固執地敲打在鄭吒即將沉淪的意識上。鄭吒模糊地看到那雙熔金色的眼睛里,映著自己瀕死的、扭曲的倒影。那目光里有急切,更有一種近乎神諭般的堅定。十數秒在生死線上被拉得如同世紀般漫長。終于,那肆虐內臟的劇毒風暴開始平息,肺葉痙攣的絞索略微松開,一絲微涼的空氣艱難地涌入。皮膚上的灼痛如同潮水退去,留下了無盡的虛弱和劫后余生的空洞。

確認鄭吒的狀態暫時穩定,路明非立刻轉向其他人。張杰肩膀上被擦開的傷口深可見骨,霸王肋下的挫傷讓他呼吸粗重,詹嵐手臂上一道被酸血腐蝕的焦痕觸目驚心。“不要死。”“不要死。”……他步履不停,將這句如同咒語般的話語印在每個人的傷口上。然而,效果似乎比以往晦澀了許多,如同褪色的靈藥,勉強封住了創口流淌的生命力,卻無力撫平更深層的痛苦。

至于他自己,那被異形刃尾貫穿的側胸,早已在神諭細胞無聲而高效的運作下平復如初,連疤痕都未曾留下。若非那蝕骨銷金的強酸血液延緩了自愈的進程,恢復的時間恐怕還要更短。異形的劇毒在他的身體里,更像是一場被迫中止的實驗。

鄭吒癱在地上,渾身的骨頭仿佛都被抽掉了,肌肉酸軟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花。但這幾乎要虛脫的無力感,與之前那撕心裂肺、碾碎靈魂的痛苦相比,卻如同置身天堂樂園。他苦澀地牽動嘴角,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明非……咳咳……你這什么神功啊?閻王爺的生死簿都被你改了吧?剛才我真以為要原地噶了,全靠你那幾句話吊著命……”他嘗試著動了一下先前被異形內槽牙洞穿粉碎的肩膀,雖然劇痛猶存,卻已能感受到肢體的存在感,“嘶……居然……還能動?”

路明非擺擺手,眼神在短暫的疲憊后重新恢復了慣常的、帶著點憊懶的平靜:“一點言靈應用,舉手之勞……不值一提。”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探究的好奇望向鄭吒,“倒是你剛才……嘖,像個突然打通任督二脈的絕世高手?臨陣爆種了?差點把那異形當球抽?”

鄭吒吃力地搖頭,那些碎片般的戰斗記憶——精準到毫厘的閃避,力貫千鈞的爆發,摒棄一切恐懼與雜念的絕對戰斗本能——像高速閃過的抽象畫面,難以用語言描繪清晰。“說不清楚……就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感覺身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斷開了,”他蹙著眉,努力搜尋著記憶庫里的參照物,“又好像……突然解鎖了某種本能驅動?就像……就像我看過的那部動畫,‘種子’,突然爆種的狀態……”他說著,自己也覺得這比喻有些荒謬,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基因鎖。”楚軒清冷的聲音毫無波瀾地插入,如同一柄解剖刀精準地切入了混沌。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手術刀的光斑,“在極端壓力下生命體激發的進化屏障解除狀態。所謂進化驅動力的‘萬能鑰匙’……或者說,劇毒的腎上腺素超載。”他頓了頓,轉向鄭吒,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實驗室的觀察報告,“你之后所經歷的瀕死痛苦,正是使用這把‘鑰匙’必須支付的、沉重的生理崩解利息。那種物質在釋放你潛能的同時,也在摧毀你。”

詹嵐裹緊了自己被腐蝕出破洞的外套,打斷了這段過于學術的討論,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憂慮:“這些進化理論……等我們找到個安穩地方,你們倆再慢慢研究吧?現在我們還在墳場里,當務之急是接下來怎么辦?”

“詹嵐說得對!”張杰丟掉打空的彈匣,重重呼出一口氣,沾染血液的臉頰上滿是壓不住的急躁,“現在扯淡有個鳥用!抓緊時間喘口氣,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才是正經!誰知道下一波什么時候來?”他那老兵特有的緊迫感幾乎要從字眼里蹦出來。

鄭吒勉強從納戒中取出了儲備的壓縮食物和淡水——感謝前輩的經驗。他忍著身體的虛弱和疼痛,將物資分發給眾人。楚軒的目光近乎貪婪地追隨著納戒憑空取物的微光,嘴唇微張似乎要發表長篇大論的科技論文,但最終只是抿緊了嘴唇,安靜得像個精致的機械人偶。

眾人狼吞虎咽,饑渴的本能壓倒了剛剛經歷生死大戰的緊張和后怕。清水順著干裂的嘴唇灌入,堅硬的食物被粗暴地撕扯著咽下。在這冰冷黑暗、彌漫著血腥和酸腐氣味的古代神殿深處,他們沉默卻迅猛的進食,帶著一種近乎原始的野蠻。

………

………

………

過了一會兒

楚軒慢條斯理地咀嚼著一小塊能量棒,咽下后才看向路明非,語氣平穩得沒有一絲起伏,像是在分析棋局:“異形剛才一次性折損大半。結合維蘭德小隊的人數,目前已知存活個體,只有那只帶走鐵血戰士軀體的異形。”他用詞精準,“帶走”而非“殺死”。“它的優先級任務很明確:將鐵血戰士獻給皇后孵化新的變種,并可能協助皇后解除最后的禁錮。”他瞥了路明非一眼,鏡片微光一閃,“某種意義上,你那‘預言’被驗證了。”

正和一塊牛肉干較勁的路明非差點嗆到,無奈地搖頭:“喂喂喂,楚大校,熟歸熟,亂說我是烏鴉嘴我可要告你誹謗的啊……誰知道這群異形這么會逮機會搞戰術?”

楚軒無視了他的插科打諢,繼續自己的推導:“因此,僅剩的那只異形,必須專注于‘運輸’和協助‘解封’這兩項核心任務。它恐怕不會、也沒有額外余力再去追殺萊克斯小隊了。”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冰冷的理性,“反觀我們,最優策略應該是主動出擊,直搗黃龍——前往皇后所在的主巢室。”他加重了語氣,如同下達最終指令,“拖延,只會給它時間孵化可能存在的鐵血異形,加固防御。你們的戰力確實超越了普通異形,但皇后和可能新生的鐵血異形……是未知的變量。風險指數幾何級提升。”他一錘定音,“保守策略等同于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必須快。”

“那就走!”張杰幾乎是跳起來的,手里的水壺被捏得咔咔作響,滿臉的急不可耐。霸王也低吼一聲站起,撕開衣袖纏緊肋下的傷口。

不需要更多動員。路明非起身,彎腰撿起先前鐵血戰士丟下的那支造型猙獰的金屬長矛。冰冷的金屬在指尖傳遞著沉甸甸的兇悍。他隨意掂了掂,又順手挽了個棍花,那遠超尋常兵器的重量感透著詭異的殺氣,竟莫名地讓他有些上癮,仿佛握著某種遠古異獸的脊骨。矛尖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光,指向更深邃的、散發著鐵腥與腐朽氣息的甬道深處。

“開前進。”他簡短的出聲,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執行者的平靜決斷。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緩緩將他前行的身影吞沒,只有身后同伴壓抑的喘息和腳步聲,以及前方未知的、龐大巢穴深處隱隱傳來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黏膩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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