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維茲捏著那枚失而復得的金幣，指腹感受著金屬邊緣的冰涼與堅硬，金幣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靈巧地翻轉：“所以，你費了那么大的周章，設下這個‘特色服務’的局，就是為了把我的金幣，在你那過一遍手，然后再原封不動地還回來？””

“哎呀呀~”

池水對面，裹著雪白浴巾的奈婭發出一聲甜膩到近乎夸張的嘆息，她慵懶地靠在池邊：“人家也要試探試探潛在合作者的成色嘛~喵~”

“畢竟，這可是關乎人家小店未來發展的重大抉擇呢。”

奈婭拖長了尾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其實呀，如果客人您剛剛的表現……嗯，稍微差那么一點點，不符合人家的心理預期，人家還是會乖乖將這枚金幣奉還的喲~喵~”

她捂著臉露出一副嬌羞的神色：“畢竟，一只人畜無害、只想著好好做生意的可愛貓貓，能有什么壞心思呢~喵~”

“呵...”

維茲嗤笑一聲，他意有所指地將手中的金幣高高舉起：“你如果真能那樣做，那這本書就變成一個童話故事了。“

“奈婭老板，你的‘試探’成本未免太高了。”

......絲毫不給面子呀......

聽見這話，奈婭臉上的嬌羞瞬間褪去，隨即又被那招牌式的、帶著點慵懶市儈的笑容取代，她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

“哎呀呀，客人您真是……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呢~喵~”

“像您這樣不解風情的客人，在樂園里可是很難享受到真正樂趣的哦。”

維茲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好吧，維茲先生。”

奈婭的聲音變了，不再刻意甜膩，而是帶上了一種近乎公事公辦的清晰，她準確地叫出了維茲的名字——顯然是之前doro情急之下怒斥她時被她牢牢記住的信息。

“讓我們跳過那些無謂的試探和相互嘲諷，我承認，之前的行為……嗯，確實有些‘過分熱情’，或者說，不夠專業。”

她斟酌著用詞，坦率地承認了自己的“坑”。

“但這并非毫無價值，它讓我確認了三件事。”

“哦？”

維茲的眉梢幾不可察地挑動了一下，示意她繼續。

“第一。”奈婭的指爪在空氣中輕輕一點。

“您有實力，能在新手世界就積累到足夠支付我那‘特色服務’費用的契約者，要么運氣逆天，要么……實力和心智都遠超常人。”

“您顯然屬于后者。”、

“第二。”奈婭的第二根爪子豎起，她的語氣帶著一絲真誠的欣賞：“您有底線，或者說，有原則。”

“您憤怒，但不失控；被坑了金幣會據理力爭，但當局面發生變化，比如現在，您能迅速冷靜下來評估得失。”

“這種克制，在樂園里比單純的力量更稀缺。”

“第三。”這個時候，奈婭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您身邊這位可愛的服務精靈，她對您的維護是發自內心的，她的憤怒，她的焦急，甚至她對我那毫不掩飾的敵意，都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

“這在契約者與服務精靈的關系中，并不常見。”

“樂園里，服務精靈是工具，是助手，甚至是‘財產’，但極少是真正的‘伙伴’。”

“同時，這種純粹的情感鏈接，往往意味著您值得信賴......至少在您這位精靈眼中，您值得她全身心地付出和維護。”

奈婭微笑著看了一眼依舊警惕的doro，后者接收到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挺了挺小胸脯，小臉上寫滿了“窩的人窩罩著”的倔強。

“......”

維茲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金幣的邊緣。

“所以...”

奈婭攤開爪子，做了一個總結的手勢:“我的‘試探’，是為了確認您是否值得我進行下一步的投資，而物歸原主，是我展現的誠意，或者說，是支付的‘門票’。”

“畢竟，合作需要雙方都看到價值，不是嗎？”

“投資？”

維茲終于開口，聲音低沉:“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意，每一份“投資”都標著清晰的價格。

“問得好！喵~”

奈婭的貓耳愉悅地抖動了一下：“我需要的東西，對現在的您來說，可能只是舉手之勞，或者……是您未來某個時刻順手為之的‘余裕’。”

“比如，您在某個世界里，恰好遇到了一些‘特產’，它們對您用處不大，但對我的小生意卻很有價值。”

“比如，當您實力足夠強大，在這片‘低端商業區’需要一個穩定、可靠且……嗯，收費合理的落腳點或信息渠道時，能優先考慮我這小小的‘貓湯’？”

“再比如，當某些不長眼的家伙覺得我這只柔弱的小貓好欺負時，您的名字……或許能讓他們稍微掂量掂量？”

“至于您能得到什么？”

奈婭的笑容變得自信起來：“一個扎根在樂園底層，消息靈通，人脈……還算有那么一點點的小小職工者老板怎么樣。”

“我能為您提供遠低于市場行情的優質服務——當然，這次是真正的‘優質’，比如療傷藥劑、信息咨詢、裝備保養，甚至是某些特定世界的‘入場券’或‘攻略’。”

“我還能幫您避開一些像我這樣……呃，‘熱情過度’的同行陷阱。”

“最重要的是。”奈婭直視著維茲的眼睛：“一個提前建立的、互惠互利的合作關系。”

“在您真正強大起來之前，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不是嗎？尤其是在這片……不怎么講規矩的區域里。”

“......”

維茲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說實話，奈婭的條件很有誘惑力，她所求的，對目前的自己而言幾乎零成本，而她能提供的，恰恰是自己這個初入樂園的新人最缺乏的東西——信息和渠道。

但問題就在這，這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實。

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這個女人太聰明，太懂得審時度勢，她的“友誼”能維持多久，完全取決于自己展現的價值，這是一場基于未來可能性的賭博。

“聽起來就像是有人突然走到一個剛在貧民窟站穩腳跟的流浪漢面前，說要送給他一座金礦的開采權一樣。”

維茲終于緩緩開口，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

“這些話，這套說辭，奈婭老板，你已經和很多人說過了吧？”

奈婭眼中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似乎早就料到維茲會這么說，她不僅沒有失望，反而笑意更深，仿佛就在等這一刻。

“當然！”

“只不過，我所訴說過的具體對象，以及他們后續的命運如何……這可是本店的最高商業機密，恕人家不能告訴您喲~喵~”

“還有......”

奈婭話鋒一轉，語氣輕松：“成與不成，您不必現在就給我答案。”

“職工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我們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有價值的種子生根發芽。”

奈婭保持著職業化的微笑，然后，在維茲略帶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她那只剛剛還用來彈金幣的爪子，再次探入了緊緊裹著的浴巾胸口位置。

這一次，她掏出來的不是金幣，而是一個小小的、疊得整整齊齊的布包。

“接著！”奈婭手腕一抖，小布包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向維茲的方向。

維茲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入手的感覺很輕，布料觸感細膩，帶著一絲…被溫泉蒸汽熏染過的暖意，以及極其淡雅的、混合著某種皂角與陽光的清新氣味，與奈婭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膩媚香截然不同。

“這是什么？”維茲捏了捏布包。

“一點小小的歉意。”

奈婭用爪子優雅地梳理了一下臉頰邊被水汽打濕的絨毛，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誠懇：“之前看您進來時那副……呃，風塵仆仆的樣子，衣服都破破爛爛了，作為洗浴店的老板，實在有點看不過眼。”

“雖然我這店小本經營，坑……咳咳，收費是貴了點，但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要有的。”

“這是一套全新的休閑服，純棉的，舒適透氣，絕對比您現在身上那套‘戰損版’強多了，就當是……我對之前‘服務不周’的一點補償，以及慶祝我們‘初步認識’的小禮物喲~喵~”

奈婭歪著頭，貓眼里閃爍著真誠的光芒，她似乎看出了維茲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慮（擔心衣物上做手腳）：“放心~這套服裝來自某個非常普通的科技世界流水線，它甚至連最低級的白色裝備的邊都夠不到，沒有任何附加屬性，非常非常的便宜，也非常的‘干凈’哦~喵~”

“人家可不會用‘金錢攻勢’或者‘物質腐蝕’那種低劣又容易被識破的手段，來強行要求別人合作的喲~喵~”

“那樣太沒品了。”

“......”

維茲低頭看著手中的布包，又抬眼看了看泡在對面、姿態放松但眼神認真的奈婭，面子上雖然無表情，但心里卻有些小慌。

這個貓娘實在是太懂得分寸感和距離感了。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再給一個更大的胡蘿卜，最后附贈一個貼心又不越界的小禮物。

每一步都卡得恰到好處，既展現了價值，又表達了“誠意”，還給了臺階和下臺階的空間。

維茲感覺自己現在所有的反應似乎都在對方的預料和引導之中。

這種被拿捏的感覺，讓他本能地感到警惕，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手段的高明。

“壞貓貓怎么突然變好了？”

這個時候，一直豎著小耳朵緊張偷聽的doro終于忍不住了，她湊到維茲耳邊，用自以為很小聲，但在安靜的浴室里其實挺清晰的氣音嘀咕著，小臉上寫滿了困惑和濃濃的懷疑。

維茲沒有立刻回應doro，他沉默了幾秒，手指捏緊了那包衣物，最終沒有拒絕，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將布包放在了自己身后的池邊干燥處。

這個動作本身，就代表了一種默許的接受。

看到維茲收下，奈婭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顯得格外明媚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長長地、滿足地舒了一口氣，白色的浴巾隨著她的動作起伏，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好啦！喵~”

奈婭站起身，帶起一片水花：“該說的都說完了，該賠的禮也送到了，再賴在這里，就真的顯得我不夠‘專業’了呢。”

“維茲先生，好好享受您的溫泉吧，這池水里的‘舒緩草藥精華’可是貨真價實的，對消除疲勞很有幫助哦~”

“還有這位可愛的精靈小姐，看好你家的‘人’哦，可別讓他泡太久暈過去啦~”

奈婭朝doro揮了揮爪子，語氣帶著善意的調侃。

“哼！窩當然會照顧好人的！不用壞貓貓操心！”doro立刻挺胸回應，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大聲回應，小手叉腰，努力擺出“我很可靠”的樣子。

“呵呵呵……”

奈婭被doro的反應逗得輕笑出聲，踩著優雅而無聲的貓步，朝著浴室的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過臉，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線和濕潤的耳尖。

“維茲先生。”

“記住我的名字，奈婭。”

“在‘貓湯’，您會得到一個相對公平的價格和一個……嗯，還算有用的朋友，至于其他的……”

“等您覺得時機合適，或者我真正能幫上您大忙的時候，我們再談。”

“現在，好好休息，祝您在樂園的旅途……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