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盯著正在吞咽食物的雷戈。
精神力瞬間連接酒館。
一縷無形的殺機,刺入雷戈的神經。
食物卡在喉嚨,雷戈臉色煞白,渾身僵硬。
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吐出“地主”兩個字,下一秒就會變成一具尸體。
“大人,您誤會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是地主家的馬奴!”
雷戈急切地解釋。
“地主家被洗劫后,我趁機逃出,成為冒險者。”
他鼓起全部勇氣,迎著那幾乎凝成實質的壓力,一字一句。
“我的夢想,是成為龍騎士!我想追隨您!”
殺意微微收斂,但并未散去。
龍騎士。
這個詞讓林恩的思維停頓一瞬。
酒館需要一個能走出這片牢籠,處理臟活的打手。
也許酒館需要一位打手?
一個忠誠的,可以培養的棋子。
“追隨我?證明你的價值。”
林恩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雷戈重重地點頭,汗水已經浸透他的后背。
林恩轉身離開,再沒有看他一眼。
他明白,考驗已經開始。
雷戈沒有找地方睡覺。
他走到大廳一個相對空曠的角落,從背后抽出那把簡陋的木劍。
昏暗中,他開始重復練習最基礎的劈砍。
動作笨拙,甚至可笑。
其實有一件事雷戈沒有說。
在地主家的時候,他經常在馬廄不遠處,觀察和馬匹搶奪發餿草料的小女仆。
瘦小的身影,很像他早夭的妹妹。
直到小女仆被一座狂奔的酒館帶走。
他逃出杉樹鎮。
他加入各種朝不保夕的冒險小隊,干最累的雜活,甚至甘愿當誘餌吸引魔物。
只為追尋那座移動酒館的蛛絲馬跡。
他想成為騎士,那樣才有能力保護她。
他握劍的手無比穩定,每一次揮舞,都用盡全身力氣。
矮人隊長巴金斯被風聲吵醒,他不耐煩地翻身。
“吵死了!小雜種,再吵老子把你那破木頭塞進屁股!”
雷戈的臉瞬間漲紅,但他咬緊牙關,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反而,劈砍得更加用力,風聲更厲。
……
天色破曉。
當第一縷微光刺破骷髏鎮的薄霧時,雷戈依舊在揮劍,體力早已透支,全靠意志支撐。
林恩看向吧臺上的盆栽,樹苗已經長到手指高。
通過【全知之眼】的感知,林恩能觀察到這樹苗正通過木盆,吸收奈薩里奧的氣息。
他并不打算阻止,甚至有些期待。
就在這時,酒館大門的風鈴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一個穿著冒險協會制式皮甲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腰間的徽章反射著金屬冷光。
男人視線銳利,掃過大廳,最后定格在吧臺后的林恩身上。
他的目光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個像瘋子一樣揮舞木劍的少年,嘴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新面孔?我是骷髏鎮冒險協會副會長,雷克頓。”
林恩擦拭著杯子,眼皮都未抬一下。
“有事?”
雷克頓對這種冷淡的態度很不滿,他重重地一拍吧臺。
“鎮子外的哥布林巢穴出了問題,懸賞金提高到五銀幣一顆頭顱!我來通知鎮上所有能接委托的地方。”
冒險協會不可能耗費人力在每個地方都開分會,于是會授權一些當地的酒館,代為發布委托和懸賞,定期回收。
他頓了頓,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家簡陋的酒館。
“你想在這里代接協會的委托,也不是不行。”
“五十枚銀幣,保證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林恩手中的酒瓶微微一頓。
現在賬上,一枚銀幣都沒有。
他抬起頭,直視雷克頓。
“五十銀幣對剛開業的酒館來說有點多。”
林恩的聲音很平淡。
“原來是個窮鬼!沒錢還敢在骷髏鎮開酒館?”
雷克頓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嗤笑出聲。
“最近巨獠戰豬到處亂竄,你的酒館在村口,別錢沒湊夠酒館被撞碎了。”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被一聲怒吼叫住。
是巴金斯。
他睡眼惺忪地站起來,看到雷戈還在那里揮劍,又看到副會長雷克頓一臉不屑,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
這個雜種,竟然在大人面前搶風頭!
“白日做夢的小雜種!給我滾開!”
巴金斯像一頭發怒的公牛,猛沖過去,粗壯的手臂帶著惡風,狠狠推向雷戈的胸口。
他要當著副會長的面,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碾碎在地!
雷戈早已力竭,根本無法躲閃。
雷克頓抱著雙臂,饒有興致準備看戲。
就在巴金斯的手即將碰到雷戈的剎那。
林恩的聲音響起,冰冷,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我的酒館里,禁止斗毆。”
話音未落。
酒館內所有的光線仿佛被瞬間抽走,陷入一片不祥的昏暗。
墻壁、地板、天花板,所有的木材都在同一時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威壓,從酒館的每一個角落滲出,化為實質的巨力,轟然降臨!
噗通!
巴金斯臉上的獰笑凝固了。
他感覺自己不是被一個人盯著,而是被一頭蘇醒的遠古巨獸按住天靈蓋。
無法抵抗,無法思考。
他雙腿一軟,整個人呈一個“五體投地”的姿勢,被死死壓在地面上!
威壓轉瞬即逝。
蠟黃游俠扶起巴金斯,連滾帶爬逃出酒館,仿佛身后有魔鬼在追趕。
整個大廳,死寂一片。
只剩下雷克頓呆立在原地。
雷克頓臉上的嘲諷和輕蔑早已消失不見。
他想起十年前去洛林帝國邊境的迷宮地下城五層,遇到40級深淵亞龍的壓迫感。
那次探險后,小隊只剩兩人活著離開。
他從此告老還鄉,回骷髏鎮做起冒險協會干事,發誓再也不入地下城。
這個老板剛才展示威壓,遠比當初遇到的深淵亞龍更加令人恐懼。
他終于明白,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個“鄉下窮鬼”。
林恩拿起一瓶威士忌,給雷克頓面前的空杯倒滿。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動,映出雷克頓慘白如紙的臉。
林恩將酒杯輕輕推到他面前。
“副會長先生。”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關于保證金的問題了。”
雷克頓顫抖地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給我一天時間,五十枚銀幣,我籌措給你!”
林恩微笑著,看得雷克頓心里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