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X彈藥的威力是顛覆性的，但數量，卻是有限的。

在武器工廠找到的那批彈藥，夏娜清點過后，小心翼翼地分裝在特殊的彈匣里，只在戰術背心最穩妥、最不易磕碰的位置存放。“這是王牌，凜?！彼袂閲烂C地拍了拍那些彈匣，“不到萬不得已，或者遇到那些我們絕對無法正面抗衡的‘大家伙’，絕不能用。”每一發，都可能意味著一次生與死的逆轉，容不得半點浪費。凜表示理解地點頭。常規戰斗，依然依靠他的劍，她的穿甲彈，以及兩人無間的配合與日漸增強的護盾。

食物的充裕，武器的升級，以及每夜相擁而眠帶來的、無可替代的安心感，讓“生存”這根弦，終于不再繃得那么緊。心靈上的余裕，像是在堅硬地表悄然綻開的縫隙，讓陽光得以透入。

他們的探索目的，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不再僅僅是為了搜尋能量核心、凈水濾芯或營養膏。夏娜開始留意那些廢棄的生活區、辦公區殘骸。

“凜，你看，故事里說，以前的人們，會把聲音存在這種小小的芯片里，叫做‘音樂’。”

“這個碎片里，記錄了會動的影像，好多人，好多色彩，叫‘電影’?！?

他們把找到的、那些承載著舊日文明碎片的數據芯片和播放器，當作比食物更珍貴的寶藏，帶回“家”里。在休息的時候，夏娜會興致勃勃地播放那些殘缺不全的影像和聲音，給凜讀那些電子書里的故事。凜總是安靜地聽著，看著。那些關于藍天、白云、海洋、城市、歡笑、淚水的故事，那些或激昂或舒緩的旋律，為他們冰冷的鋼鐵世界，打開了一扇通往想象的窗。他們渴求了解那個失落的世界，渴求抓住一些除了戰斗和金屬之外，更柔軟、更溫暖的東西。

這是他們對抗這死寂世界的另一種方式——用記憶與想象。

在一次向更深層區域的探索中，他們循著一張殘缺地圖的指引，意外地發現了一處與眾不同的所在。

穿過一條崩塌的通風管道，眼前豁然開朗。

這里沒有裸露的管線和冰冷的鋼架，取而代之的是雖然布滿灰塵、多處破損，但依然能看出曾經規劃整齊的寬闊通道，兩側是一間間封閉的店鋪。頭頂的穹頂更高，殘留著一些破碎的、色彩斑斕的裝飾燈和廣告牌殘骸。

“這里是……‘地下中央商業街’？”夏娜用手電筒照亮一塊歪倒的指示牌，念出上面的字跡。

一個被遺忘的、舊日繁華的縮影。

空氣里彌漫著塵土和某種合成材料老化的氣味，安靜得能聽到灰塵落下的聲音。沒有機械怪物的蹤跡，這里似乎因為結構過于復雜且沒有能源價值，而被那些鐵疙瘩忽略了。

一種奇異的、近乎安寧的氛圍籠罩著這里。

“我們進去看看！”夏娜的眼睛亮了，好奇心完全壓倒了警惕。比起冷冰冰的工廠和倉庫，這里充滿了“人”的氣息。

凜點點頭，握著劍，但身體的姿態比平時放松了許多。他也感覺到了這里的不同。

兩人并肩走在空曠的街道上，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這感覺很奇特。不再是一前一后或一左一右的戰斗隊形，而是真正的、放松的并肩而行。

夏娜像個孩子般，好奇地透過破碎的櫥窗向里張望。

“哇，凜，你看！這是服裝店！”櫥窗里，幾個塑料模特東倒西歪，身上套著早已褪色、布滿破洞的奇怪衣服。“故事里說，女孩子會穿這種叫‘裙子’的東西，飄來飄去的。真奇怪，打起架來多不方便?！彼焐线@么說，眼睛里卻閃爍著新奇的光芒，想象著那些色彩鮮艷的樣子。

凜側頭看著她，目光掃過那些破舊的裙子，又落在夏娜因為變緊而勾勒出身形的作戰服上，眼神柔和。

他們走進一家“數碼音像店”，貨架倒塌，到處散落著數據芯片和播放設備。夏娜如獲至寶，仔細搜尋著那些保存相對完好的芯片，小心地收好?！盎厝タ梢月犘碌墓适潞鸵魳防?！”她開心地晃了晃收納盒。凜則在一個角落，發現了一個造型古樸、巴掌大小、似乎是靠發條驅動的金屬盒子，他試著擰動旋鈕，一陣清脆、悅耳但略微走調的叮咚聲響起。

“八音盒？”夏娜湊過來，驚喜地聽著，“真好聽！”

凜看著她驚喜的臉，把那個小小的八音盒遞給了她。夏娜笑著接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他們走過一家書店的廢墟，在厚厚的灰塵下翻找；路過一家咖啡館，夏娜好奇地坐在布滿灰塵的椅子上，模仿著數據影像里的人，假裝端起一個破損的杯子；在一家飾品店的殘骸里，夏娜撿起一條斷裂但依然閃著微光的金屬鏈子，在手腕上比劃了一下，又笑著放下。

凜始終安靜地跟在她身邊，守護著，也分享著她的好奇與快樂。他會幫她移開擋路的雜物，會在她專注于某樣東西時警戒四周，會在她回頭看他時，給她一個安定的眼神。

沒有戰斗，沒有緊張，沒有生存的壓力。

只有兩個人，在這片被時間遺忘的、充滿了舊日生活氣息的遺跡里，慢慢地走著，看著，分享著每一個小小的發現。

夏娜的笑聲和驚嘆，是這死寂街道上唯一鮮活的聲音。

她時不時拉一下凜的衣袖，指給他看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凜也會偶爾停下，用劍尖指指某個夏娜沒注意到的、有趣的小物件。

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交織，像是在跳舞。

夏娜忽然意識到，這種感覺，很像她在數據碎片里讀到過的、一種叫做“約會”的行為——少年和少女，在一個有趣的地方，一起散步，聊天，分享快樂。

想到這個詞，她的臉頰微微發熱，心跳加速。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旁凜的側臉，他安靜、可靠，目光追隨著她，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這份悠閑與安心，讓她沉醉。

“要是……這里還有電，燈都亮起來，一定很漂亮吧?！毕哪容p聲說，聲音里帶著向往。

凜看著周圍的黑暗與破敗，然后目光落在夏娜明亮的眼睛上。他慢慢地點了點頭。

有她在，即使是這片廢墟，也仿佛有了光彩。

這不是為了生存，這是他們第一次，純粹為了“看一看”、“感受一下”而進行的探索。

在這條寂靜無聲的地下商業街遺跡里，持劍的少年和持槍的少女，進行了一場無人知曉的、奇特的“模擬約會”。他們收集的不是物資，而是關于過去的回響，以及彼此之間，那份愈發清晰、溫暖而甜蜜的情感。

帶著裝滿數據芯片和八音盒的背包，還有滿心的愉悅，他們離開了這片遺跡。

回去的路上，夏娜不自覺地靠近了凜，肩膀時不時輕輕碰觸。

凜沒有躲閃，反而放慢了腳步，配合著她的節奏。

生存的道路依然漫長而危險，但他們知道，他們擁有的，已不僅僅是活下去的力量，還有一起“生活”下去的理由。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