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滑坡這事，原本不會鬧得太大，畢竟山區地帶時常發生，尤其是雨季，死幾個人太尋常了，冬季也會有，但少見。

可這一次遇難人員中，偏偏有市里領導。

那些其他公社的人、走往的馬幫、下村的縣里領導等相互傳遞，消息不多時就傳遍整個滄瀾市。

兩三天時間，市里反應極速，立刻下達一道政策指令。

當時是這么說的：

“滄瀾市內，未經準許的采礦行為屬于違法亂紀，礦產資源是國家發展能源、基石……一經發現私自開采，不留情面，直接槍斃……”

嘶！

躺在衛生院，剛剛從昏迷中蘇醒的張耀祖聽了這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年頭，說槍斃那真不是開玩笑的。

難怪上輩子死一個李正興，會直接導致滄瀾市發展落后一大截，最后成貧困區。

這是真嚴重啊。

“嗚嗚嗚……”

陶秀云和黎潔守在病床前，瞧見他醒來，喜極而泣：

“張大哥，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當時我看到那大石頭滾下來，我以為死定了……”

倆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瞧得人心碎。

當時要不是張耀祖幫兩人擋去大部分泥流沖擊，能不能活都是未知數。

“呃……”

張耀祖喉嚨渴得難受，看了看自己，手腳全讓繃帶給綁得嚴嚴實實，一整個像后世短視頻里見到的那什么，木乃伊。

“我，我這不是沒事嗎？”

他沙啞的回了一句，眼神瞥向一邊，“給我拿口水。”

陶秀云和黎潔手忙腳亂地倒了杯水喂給張耀祖，后者剛嘗一口就嗚嗚大叫。

媽的，兩個蠢娘們倒熱水！

“我昏迷幾天了？”

張耀祖問。

“三天了。”

“胡老師在嗎？”

“在的，他這幾天都在照顧你，我傷得不輕，早上才過來看你。我去叫他進來。”

兩女看了對方一眼，走出房間。

好一會兒，她們帶著胡偉走進來。

“張大哥，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胡偉關切問道。

“還行，能活。”

張耀祖應付一句，側頭看向兩個小姑娘，“你們去幫我叫兩個人，我和胡老師說幾句話。”

打發走兩女，他神情正色。

“你去和老金交易沒有？”張耀祖問。

胡偉點頭：“老金聽說了你的事情，來看過你，你當時沒醒……對了。”

說到這里，胡偉拿出個本子放到張耀祖面前。

“金大哥羅列的清單，目前他收集了近400份全套學習資料。他說，雖然不清楚你要拿來干什么，但他還是留在了家里，等你需要再拿出來，另外還有一些交易往來……”

內容很詳細，除去高考復習資料外，還有其他交易金額。

這次200公斤牦牛肉賣了好價錢，不知道是不是贊助治療費，老金慷慨地掏了50塊大洋給他。

200公斤牦牛肉，430塊錢。

骨架子20塊錢。

四張皮毛賣給李國棟，32塊錢。

牛血聽說讓民兵部拉走了，10塊錢。

至于內臟什么的，沒賣掉，自個留在家里。

這一趟，算上之前向陽公社賺的錢，該有1000塊了。

“夠本了！”張耀祖示意他收起清單。

“我和李書記準猜到你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看貨。”胡偉無奈努嘴，“張大哥，你咋那么愛財呢？這會兒你該擔心身體才是。”

“窮怕了。”

張耀祖沒解釋太多，這次確實驚險，但是能有足夠收獲，他覺得比啥都強。

而且正是有這股子信念，他才會蘇醒。

“對了。”

胡偉記起什么，說道：“你昏迷這幾天，你家大爹來看過你，他把那個老人給你的玉鐲子拿走了，還說了什么玉鐲子只有當家人能拿。”

“沒事。”

一個玉鐲子，無傷大雅，等身體養好，再拿回來就行。

兩人交談一會兒，李正興一干人趕來。

“你小子命真大，所幸沒到粉碎性骨折的地步，否則一輩子得躺床上了。”

李正興心有余悸的說道。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張耀祖像是知道會有山體滑坡發生。

因為對方醒來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要知道經歷大是大非的人，輕則心理創傷，重則重度抑郁乃至出現精神疾病。最主要一點，當時張耀祖刻意阻攔他們延遲一天，讓李正興越發覺得張耀祖知道些什么。

同樣，他很感激張耀祖，因為要不是他提早發現，一行人恐怕全得交代在那里。

“嘿，你們沒事就行。”張耀祖撇嘴笑。

大家對他這副云淡風輕的處事態度深感佩服。

眾人交談好一會兒，李正興才帶人離開，臨走前，供銷社主任孫英杰深深看了張耀祖一眼。張耀祖也不知道對方什么意思，后來聽說董家那在供銷社上班的姑娘被開除了。

等眾人走后，一直守在衛生院門口，手里提著飯盒的佝僂老人——趙學民才敢起身往里走。

因為腿瘸，他動作很慢。

要是路上又有人去看望張耀祖，他就停下來等著。

畢竟，像他這種身份的人會給張耀祖帶來閑話。

“咳咳！”

病號里，正交談的幾人聽到咳嗽聲，朝門外看去。

“老師！”張耀祖想起身，趙學民急忙開口：

“傷著了就別動，我這給你煮了只小鱉，水里摸的，按照你說的辦法處理過，味不大。”

胡偉剛要上前，陶秀云和黎潔就先一步迎接。

“老，老師？我也叫你老師吧？”

兩女也不知道怎么稱呼，扶著老人坐到床邊。

“好，挺好！”趙學民笑呵呵看向張耀祖，那眼神怪怪的。

“……你老腿瘸就好好待著，亂跑什么？”張耀祖看了眼老人褲腿的灰塵，心有不忍。

“坐大隊牛車來的！”趙學民擺手，把飯盒打開，沒有熱氣騰騰的香味，只有一股冷菜的腥臭味。

“哎喲，冷嘍！”

“老領導，我拿去熱一下。”胡偉伸手。

“怕啥？”張耀祖張嘴，“莊稼漢哪來那么多講究？正好餓得不行，給我扒兩口。”

“就你嘴饞！”趙學民夾了塊肉給他，還是讓胡偉拿去熱了熱。

“這次傷得挺嚴重，估計沒一個月下不了床。”

老人嘆息。

張耀祖無所謂道：“沒事，正好休息一段時間，可以安心學習……就是可惜了剛到手的56式，我還尋思著這趟回來，進山打老虎呢！”

重生歸來到現在，他就不停歇的打獵賺錢，到現在也確實該歇一歇了。

不過小半年里，他賺錢目標不會偏移，打獵為主，等8月份高考恢復的消息傳來，他就不打算再捕獵賺錢了。

在此之前，他必須和老虎較量一番。

“喲喲！”趙學民直翻白眼，“就你還打老虎呢？先下床走兩步再說話。”

師徒倆開始斗嘴。

一直聊到很晚，期間趙學民借著現有時間講了一些知識，別說張耀祖聽得認真，就是陶秀云和黎潔也是聽得醍醐灌頂。

直到晚上，因為趙學民身份特殊，不能久待，胡偉帶著他就準備回大庫村。

“等等。”

張耀祖叫住他，又看了看現場另外的人。

“你來回跑多麻煩，那走兩步都咯吱作響的骨架子受得了嗎？”他看向趙學民，提議道：

“要不這樣吧，我看她倆挺想學東西的，白天里你給她們講，晚上讓她們來給我講，咋樣？”

張耀祖要帶著自己妻子一起成長，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只有夫妻合璧才能闖出一片天地。

至于陶秀云....順帶的。

“張大哥，黎潔家里有老人，不回去的話，人家會擔心的！”陶秀云急忙開口，然后拍拍自己：

“我可以去聽老師講課，晚上來講給你聽。”

黎潔搓搓手指，沒有開口。

她的情況確實如陶秀云所說，雖然平時很閑，但家里的奶奶不會放心她。可那顆想報答張耀祖救命之恩的心，又十分愧疚。

“這有啥？”

張耀祖想了想，再次提議：“告訴家里奶奶，你來這邊公社當老師，我每天給你一塊錢，夠找人照顧她了。實在不行，把咱奶接過來住。”

他可不會讓黎潔走上輩子的路。

這一世必須帶著她離開小山村！

至于真讓黎潔任職公社教師，他就算把臉丟盡，也得找李正興通融一下。

趙學民是老狐貍了，自然看出徒弟對這個叫黎潔的小姑娘有心思，當即助攻：

“也行，你們一個人記不了太多知識，路上還容易忘記……確實得兩個人一起記下來，才能給他講。作為答謝，我可以給你倆開工資。”

媽的，為了徒弟的終生幸福，區區小錢罷了！

張耀祖暗暗給他豎起大拇指。

黎潔猶豫一下，咬牙答應下來。

商量好后，胡偉帶著趙學民離開公社，回大庫村去了。

張耀祖看著還沒走的兩個姑娘，疑惑：

“你們不回家嗎？”

“我跟奶奶說了，要照顧你幾天。”黎潔從背包里拿出一塊木頭雕刻的小人，放到張耀祖床頭。

“這是我雕刻的江湖大俠，奶奶說可以保人平安！”

她早就想拿出來了，只是見到大家帶來的禮物全是好東西，不好意思拿出來。

陶秀云瞪大眼，頓感氣勢弱了一截，急忙拿出個香包：

“張大哥，我編了個香包，提神醒腦，有助恢復哦！”

說完，她撅起嘴不服的看向黎潔。

黎潔不懂她什么意思，但眼底多出幾分戰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