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泰伊特意繞進一處僻靜的窄巷。
他停下腳步,背靠著墻壁,警惕地掃視四周。
他首先看向自己的手背,觸感如常,沒有傳來預示危險的冰冷感。
這至少表明,此刻沒有迫在眉睫的生命威脅。
但這并不意味著無事發生!
就在他推開冥想室石門,邁步離開的瞬間,一股極其細微的異樣感攀附而上,仿佛有什么東西悄然黏附在他的后背。
那感覺極其微弱,若非他感知遠超常人,幾乎無法察覺。
他深吸一口氣,屏息凝神,深深嗅了嗅,捕捉到了那股氣息。
難以名狀的氣息,正從自己后背的方向幽幽散發出來。
‘難道是吉斯那家伙的手段?’他不由得懷疑
‘什么玩意兒,追蹤手段嗎?’
‘冷靜。既然已經發現了,就不能打草驚蛇。先回宿舍,再設法清除。’
他迅速做出決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抬步欲走。
然而,剛走出幾步,一種突如其來的輕盈感掠過全身。
仿佛一直壓在肩頭的、看不見的微小重物,突然被移開了。
他下意識地頓住腳步,側頭看向自己的左肩。
自從那次新生聚會后,那里就一直縈繞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微弱沉重感。
緊接著,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黏附在后背的兩股異樣氣息……消失了?
‘嘶~’
‘怎么回事?難道和肩膀上這東西有關?’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就在這想法浮現的剎那,那股熟悉的微弱沉重感,如同歸巢的倦鳥,再次穩穩地落在了他的肩頭。
泰伊不再猶豫,猛地加快腳步,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深處,朝著宿舍的方向而去。
——
“嗯?怎么突然失聯了……”
另一處隱蔽的角落,吉斯正自疑惑地感應著自己布下的標記。
那兩只精心培育的“窺息蟲”與他的精神鏈接驟然中斷,毫無征兆。
但下一秒,一股刺骨的殺意如同冰錐,毫無征兆地刺穿了他的感知。
“不好!”吉斯臉色劇變,本能地就要抽身疾退。
然而,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堵在了他唯一的退路上。
看到那一身標志性的,纏繞著的繃帶,吉斯感覺喉嚨瞬間發干,心臟狂跳起來。
格溫!她怎么會在這里?
格溫就這么靜靜地佇立著,而后緩緩伸出被繃帶包裹的右手,掌心攤開,露出兩條正在微弱扭動,逸散著詭異白光的半透明蠕蟲。
“你的東西,”她開口,“忘帶走了?!?
吉斯強壓下心頭的驚駭,臉上擠出一個盡可能自然的、帶著尷尬的笑容,抬手撓了撓后腦勺:
“抱歉啊,格溫小姐。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我絕對沒有害他的意思!真的!只是對他有點好奇而已?!?
他急促地辯解著,語氣中帶著幾分真實的慌亂。
格溫對他的解釋置若罔聞,只是將攤開的手掌又向前遞了半分,語氣毫無波瀾:“東西,拿走?!?
吉斯心底暗嘆一聲,知道糊弄不過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兩步,動作輕緩得如同靠近毒蛇,指尖飛快地掠過格溫的掌心,將那兩只奄奄一息的窺息蟲收回袖中。
他飛快地瞥了格溫兩眼,見對方似乎沒有進一步動作,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松弛一絲。
“改天我一定上門向您賠罪,格溫小姐,回見!”
他語速飛快地說完,側身就要從格溫旁邊溜走。
就在他抬腳欲加速的瞬間——
噗!噗!
兩團暗紅色的詭異肉芽,毫無征兆地從他腳邊的石板縫隙中鉆出。
肉芽表面布滿細密的尖刺,頂端裂開,伸出數根滑膩的肉枝,死死纏住了他的腳踝和小腿!
針扎般的刺痛,告訴吉斯,那些細刺深深扎入了他的皮肉。
“格溫小姐!”吉斯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怒,“我是克里夫大人麾下的成員!你無權……”
他試圖調動魔力反抗,周身魔力剛有波動。
纏在他身上的肉芽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驟然膨脹分裂,瞬間將他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一根肉枝便猛地撬開他的牙關,鉆進了他的喉嚨深處。
“不,你不能……”吉斯的眼睛因極致的恐懼和窒息而暴凸,含糊不清的嘶吼被徹底堵死。
砰!
一具尸體軟軟地栽倒在地,眼球泛白。
格溫走到尸體旁,蹲下身,被繃帶纏繞的手掌按在那顆頭顱殘留物上。
砰!
尸體的腦袋碎裂成肉渣。
繃帶縫隙中,那雙眼睛似乎瞪得更大了些,對著死去的軀殼低語,“他,是我的!”
做完這一切,她站起身,仿佛只是隨手丟掉了一件垃圾,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
只留下一具無頭的殘軀。
待格溫的氣息徹底消失,那具無頭尸體沉寂的胸腔內,忽然傳來一陣微弱卻有力的搏動。
噗…噗…噗…
搏動越來越快。
嘶~
伴隨著一聲如同濕布撕裂的悶響,吉斯尸體的胸腔猛地破開一個血洞。
一顆仍鮮紅的心臟,竟從中鉆了出來。
心臟表面密布著細小的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動,在右心房的位置,更是裂開一道口子,形成了一張布滿細密利齒的嘴。
“該死!該死!該死!”
“那個瘋女人,竟然毫無征兆就下死手!可惜了這具好身體!”
心臟在原地暴躁地彈跳了幾下,顯然是氣急敗壞。
“要是讓謝比那個混蛋知道了……嘶!媽的,唯獨不能被他笑話!那家伙的嘴臉想起來就讓人火大!”
心臟的聲音充滿了恨意和不甘,在原地焦躁地轉了幾圈,最終發出一聲無奈的長嘆:
“唉!算了!這破學院,水太深了,到處都是瘋子……再待下去,干脆像謝比一樣溜出去算了。”
它走到尸體旁邊,伸出幾條由細小血管凝聚成的“手臂”,探入破開的胸腔缺口,在里面一陣攪動。
很快,一顆由純粹血肉增生而成的新心臟被“制造”出來,塞回了尸體空蕩蕩的胸腔里。
“溜了溜了!”
做完最后的偽裝,心臟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急促。
“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是折磨,還是外面的世界更可愛點,至少魔獸們的心思單純得多?!?
這顆詭異的心臟飛快地彈跳著消失在陰暗的巷道深處。
——
“你說吉斯死了?”
泰伊聽到對面米恩帶來的消息,心頭一跳,臉上浮現出真實的驚疑不定。
米恩觀察著泰伊的反應,語氣凝重:“看來你的確認識他。今晨巡邏隊在西區一條死巷里發現了他的尸體。”
“我也只跟他見過幾面,不算太熟……”
泰伊迅速收斂心神,謹慎地回答。
他一大早就被執法部成員傳喚至此,沒想到被告知的是吉斯的死訊。
昨天還活生生的人,今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他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謝比。
‘難道是他偷偷潛回來復仇?’
但隨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不太可能。時間過去太久了,謝比要動手早就該動了,何必等到現在?而且……’
泰伊回想起冥想室中吉斯的言行舉止,那與謝比口中描述的形象,似乎存在著不小的偏差。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事沒那么簡單。
“不是畸變體干的?”泰伊反問道。
“驗尸結果已經排除了畸變體動手。而且,最近畸變襲擊事件已經大幅減少了?!?
泰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片刻后,他抬起頭,語氣清晰而平穩:“米恩隊長,那天我在雙人冥想室確實遇到了吉斯,但僅僅是交談了幾句。
之后他便主動離開了,將剩余的兩小時冥想時間讓給了我。
這一點,冥想室管理部門應該有明確的使用時間記錄。
在他離開后,我獨自一人在室內修行了整整三個小時,直到租用時間結束才離開。
期間沒有任何異常,也再未見過吉斯?!?
他條理分明地陳述著,目光坦然地看著米恩,洗清自己的嫌疑。
聽到泰伊的說法,米恩神情明顯緩和了一些,“跟你沒關系就好。這件事牽扯不小,吉斯是保守派的人,雖然層級不高,但你也知道,那群家伙很喜歡借題發揮,小題大做?!?
泰伊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保守派善于利用任何機會打擊異己的作風,他在學院里早有耳聞。
“待會兒正式盤問的時候,你就照剛才說的,如實陳述即可。冥想室的記錄是關鍵?!泵锥鞯吐暥诘馈?
“明白?!碧┮拎嵵貞?。
后續的正式盤問過程波瀾不驚。
泰伊的嫌疑很快被洗清。
走出執法部的大樓,泰伊站在臺階上,深深吸了一口外面微涼的空氣。
陽光并不刺眼,但他依舊抬手遮擋了一下。
‘這黑鳥學院,真是越發波譎云詭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自己的左肩。
‘必須盡快想辦法解決掉肩膀上的麻煩!’
這異常的“沉重感”極其隱晦,連他自己都難以清晰描述其形態,更遑論向他人求助。
即使是他的導師休頓,在幾次接觸中也未曾察覺到這股盤踞在泰伊身上的無形之物。
——
“克里夫導師,”赫爾臉色凝重,“吉斯死了?!?
克里夫抬起頭,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他并未立刻回應,眼神漠然。
幾秒后,他才用毫無波瀾的語調開口:“嗯。知道了。死了就死了。盡快找個人頂替他的位置?!?
“是?!焙諣枒?,但并未立刻退下。
他深吸一口氣,補充了最關鍵的信息:“我們的人傳來尸體檢驗報告,在殘留的身體組織里,發現了一股生命系法術能量。”
“嘶——”
一聲清晰的抽氣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
克里夫猛地放下手中的羽毛筆。
“你是說莫雷蒂那個家伙,親自出手,殺了我的一個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