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是被一陣藥香熏醒的。

他躺在一張硬木板床上，屋角燃著艾草，窗邊坐著個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正往藥罐里添水。見他醒了，姑娘眼睛一亮：“阿淵哥你終于醒了！我都守了你三天三夜，王大夫說你要是再晚醒半個時辰，這條腿就保不住了。“

林淵想坐起來，卻發現右腿被木板固定著，動彈不得。他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粗布短打換成了干凈的青布衫，胸口還纏著厚厚的繃帶，隱隱有血跡滲出。

“我...這是在哪？“他聲音沙啞。

“在我家呀。“姑娘端來一碗藥湯，“我是隔壁山杏村的，叫蘇清歡。那天我去后山采蘑菇，看見你被石頭埋了，就喊了村里人把你抬回來。王大夫說你傷了筋骨，得好好養著。“

林淵接過藥碗，手卻不受控制地顫抖。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個淡青色的印記，形狀像條蜷縮的龍，之前他從未見過。

“清歡，“他咽了口藥湯，“你見過三個穿道袍的人嗎？大概...三日前？“

蘇清歡的笑容僵在臉上：“你說的是不是穿黑衣服的？前兒個我家阿爹去鎮上賣山貨，說看見有三個這樣的人往鷹嘴崖去了，還帶著羅盤什么的。阿爹說他們像是...修仙的？“

林淵心頭一震。玄霄老者說的“九淵之主血脈“，還有那枚太初鑰，難道真的和自己有關？

夜里，林淵假裝睡著，悄悄摸向枕頭下。那里躺著玄霄老者留下的青銅鑰匙。鑰匙觸手生溫，仿佛有生命一般。他用手指摩挲著“太初“二字，突然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一座巨大的青銅門出現在虛空中，門上刻滿古老的符文。門后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在掙扎。林淵伸手觸碰門扉，指尖傳來灼燒般的疼痛，緊接著，一段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太初元年，九淵現世。玄霄真仙持太初鑰開九淵，封九道本源于其中。然本源有靈，反噬真仙，致其隕落。今太初鑰認主，九淵之主血脈覺醒，當復吾道統，解九淵之危...“

“砰！“

林淵猛地坐起，額頭全是冷汗。窗外，一輪圓月正掛在山尖，清輝透過窗紙灑在地上，照見床腳立著一道人影。

“好個九淵血脈，倒是藏得深。“

那是個灰袍老者，面容枯槁，雙眼卻亮得驚人。他手里捏著串青銅念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扭曲的符文。林淵認得那符文——正是白天三個修士中灰袍修士所用的！

“你是誰？“林淵抄起床頭的柴刀，盡管右腿不能動，左手卻攥得死緊。

老者笑了，笑聲像夜梟：“老夫姓姬，單名一個'九'。小娃娃，你可知你惹上了多大的麻煩？那玄霄老鬼偷了我姬家的東西，現在你又拿了太初鑰，你說...我該不該拿你煉魂？“

林淵只覺后頸發涼。他想起玄霄老者臨終前的話，“去云州城找聽松閣，找蘇九娘“。可現在，他連青牛村都出不去。

“姬九？“他強作鎮定，“我沒聽說過什么姬家。“

“沒聽說過？“姬九指尖彈出一道幽光，擊在林淵胸口。那光像是活物，順著皮膚鉆進血管，林淵立刻痛得蜷縮起來，“九淵血脈，玄霄真仙的關門弟子，當年那老東西為了護你，自碎金丹，把你的血脈封在凡胎里。現在封印松動了，你以為你能躲得過？“

林淵突然想起玄霄老者臨終前的血。那血里有股特殊的力量，此刻正在他體內翻涌，與姬九的幽光相抗衡。他咬著牙，從懷里摸出太初鑰，鑰匙上的幽藍光芒瞬間大盛，姬九的幽光竟被逼退了幾分。

“太初鑰？！“姬九瞳孔驟縮，“原來鑰匙在你這兒！“他身形一晃，就要撲過來。

“砰！“

窗戶被撞得粉碎，一道黑影閃了進來。那是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嘴里叼著柄銹跡斑斑的鐵劍。狐貍沖林淵叫了兩聲，鐵劍“當啷“落地，正好砸在姬九腳邊。

姬九像是見了鬼，倒退三步：“玄霜劍？！你...你是蘇九娘的...“

白狐叼起鐵劍，轉身躍到林淵身邊，用腦袋蹭他的手。林淵感覺有股暖流從狐貍身上傳來，原本劇痛的右腿竟好了大半。

“走！“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

林淵轉頭，只見門口站著個穿墨綠裙的女子。她大約二十來歲，眉目如刀，發間插著支青銅簪子，簪頭雕著朵六瓣冰花。最讓林淵驚訝的是，她的雙眼竟是一金一銀，像是藏著兩輪小太陽。

“蘇...蘇九娘？“林淵想起玄霄老者的話。

女子點點頭，目光掃過姬九：“姬家余孽，倒是命硬。“她抬手一抓，姬九周圍的空氣突然凝固，姬九的身體像被無形的手攥住，動彈不得。

“你...你是化神期大修士！“姬九聲音發顫，“你怎么會...“

“我為何不能？“女子冷笑，“姬家當年封印九淵，害我師父隕落，這筆賬，今天該算算了。“她屈指一彈，一道金芒穿透姬九的眉心，“去陰曹地府，和你的同族好好聊聊吧。“

姬九的身體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只余下那串青銅念珠掉在地上。林淵撿起念珠，發現每顆珠子里都封著個扭曲的魂魄，正發出凄厲的尖叫。

“把這些收了吧。“女子轉身看向林淵，“姬家的孽債，總要有人清算。“

林淵看著她，喉嚨發緊：“前輩...為什么幫我？“

女子走到窗邊，望著山外的月光：“因為你身上有我要找的東西。“她指了指林淵胸口的龍形印記，“九淵之主的血脈，能開九淵，也能...鎖九淵。“

白狐突然跳上窗臺，沖林淵叫了一聲。女子摸了摸狐貍的頭：“這是玄霜，我的靈寵。它說你救過它，所以愿意跟著你。“

林淵這才注意到，狐貍的左前爪纏著塊破布，上面有暗紅的血跡——應該是之前救他時留下的。

“跟我去云州城吧。“女子說，“聽松閣已經不在了，但九淵的秘密，該有人知道。“她頓了頓，“我叫蘇九娘，是你玄霄師祖的好友。“

林淵看著她，又看了看懷里的太初鑰，突然想起青牛村被毀的場景，想起玄霄老者臨終前的托付。他咬了咬牙：“好，我跟您去。“

蘇九娘點點頭，轉身走向門口。玄霜叼起林淵的破獵刀，跟在她身后。林淵扶著床沿站起來，右腿雖然還有些疼，但已經能勉強走路。他撿起地上的柴刀，放進懷里，又摸了摸胸口的龍形印記——

從今天起，他的命運，或許將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