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消散后的夜空重新露出血色月光，將眾人疲憊的身影拉得很長。司空震留下的雷光斬斷了束縛空空兒的光柱，少年戲師癱倒在地，彩衣被鮮血浸透，胸口微弱地起伏著。

公孫離蹲下身子，銀絲纏住他的腰際，輕輕將人托起：

“我們先帶他離開，楊玉環，你的療傷曲還能...”

“尚可支撐。”

楊玉環強打精神，指尖拂過殘弦，一縷微弱的音波滲入空空兒體內。

兩人對視一眼，朝著祭壇外走去，腳步聲在空曠的場地中回蕩。蘇長歌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直到兩道身影消失在石階盡頭。

懷中的上官婉兒突然輕顫，她蒼白的臉頰上還殘留著墨色符文的痕跡，呼吸卻已平穩許多。

“走吧。”他低聲呢喃，將狼毫筆小心塞進袖中，拖著沉重的步伐朝文心閣方向走去。

...

文心閣內，檀香混著藥味彌漫。蘇長歌將上官婉兒安置在床榻上，看著她逐漸恢復血色的面容，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

然而當他想要給自己包扎傷口時，雙腿一軟，整個人栽倒在榻邊。

第二日清晨，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床幔上。

上官婉兒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她摸了摸腰間的狼毫筆，確認無恙后，才注意到隔壁床榻傳來的微弱呻吟。

蘇長歌面色潮紅，冷汗浸透了被褥，高燒讓他意識模糊。上官婉兒快步上前，指尖凝出墨色符文貼在他額頭：“逞強的家伙...”她低聲嗔怪，卻又小心翼翼地為他換藥。窗外的風掀起紗簾，將兩人的身影籠罩在柔和的晨光中，仿佛暫時隔絕了外界的腥風血雨。

蘇長歌的意識從混沌中逐漸抽離，眼皮沉重得似墜了鉛塊。朦朧間，有細碎的風聲掠過耳畔，還有規律的扇動聲，像是誰在輕輕驅趕熱氣。

他艱難地睜開雙眼，入目便是上官婉兒手持團扇的身影，月白色的裙擺垂落在床邊，團扇上的墨竹隨動作輕晃。只是此刻的上官婉兒，目光卻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直直望向窗外搖曳的竹影，眼神陰郁而空洞，像是被什么心事填滿。

蘇長歌喉頭發癢，輕咳兩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屋內格外清晰。

上官婉兒猛然轉頭，手中團扇險些滑落。一瞬間，她眼底的陰霾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難掩的欣喜與如釋重負：“你醒了！”團扇被隨意擱在桌案上，她快步上前，指尖懸在他額頭，似是想探體溫，又怕觸碰傷口般僵在半空。

感覺怎么樣？

有沒有哪里還疼？

身上的酸痛還沒消吧？

餓不餓？

我這就吩咐廚房去做你愛吃的鱸魚膾！

一連串的關切話語傾瀉而出，上官婉兒素來清冷的面容上滿是焦急。蘇長歌望著她難得慌亂的模樣，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勉強扯出抹笑意：“我...我已無大礙，勞煩大人費心照料了。”

話雖如此，身上殘留的酸痛感還是讓他不自覺皺了下眉。

上官婉兒哪肯相信，鳳目一瞪：“別逞強！”她轉身便喚來府上的醫師，看著大夫仔細把脈、查看傷口，又叮囑了好些調養的方子，才稍稍放下心來。

確認并無大礙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扶著蘇長歌，讓他緩緩坐起身，還在他身后墊了厚厚的軟墊，生怕他有半分不適。

被上官婉兒小心翼翼地安置妥當后，蘇長歌望著她鬢角微亂的發絲，心底泛起陣陣暖意。

往日里，他們之間多是任務交接時的簡短對話，此刻這份細致入微的關切，讓他真切意識到，彼此間的情誼。

“婉兒姐，多謝你。”

蘇長歌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目光真摯。“休要說這些。”上官婉兒別過臉，耳尖微微泛紅，“先養好身子要緊。”待蘇長歌飲盡湯藥，他才將祭壇上后續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當說到深淵蛛皇的兇猛，以及眾人陷入絕境時，上官婉兒神色凝重，美目滿是擔憂；而提及司空震踏著雷霆降臨，以絕對的力量碾壓魔物時，她手中的茶盞不自覺輕顫，眼底滿是驚訝。

“竟然是司空大人...”上官婉兒放下茶盞，神色復雜，“他身為虞衡司之首，掌管長安最高機關機構，平日里最是威嚴，對下屬要求嚴苛至極。可那些機關師們，即便常被他訓得灰頭土臉，卻依舊對他死心塌地。”

她微微出神，似是想起什么，繼續說道，“他雖鮮少與百姓親近，整日埋頭于機關術的研究與守護長安的事務，但在百姓心中，他就是守護長安的戰神。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講述他斬妖除魔、守護長安的話本，什么《雷霆戰神鎮邪祟》《司空震大破千機陣》，連孩童們玩耍，都愛扮作他的模樣。”

她頓了頓，美目閃過一絲疑惑：“只是，他向來只關注威脅長安安危的大事，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那個祭壇...”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木門被叩得發響，文心閣下屬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喘息，“長安東門外發現小型魔獸群，約莫三只！為首的有七級實力，另外兩只九級！”上官婉兒手中銀匙“當啷”撞上碗沿，藥汁濺在裙裾也未察覺。

她起身時帶翻了矮幾上的茶盞，琥珀色的茶水漫過案頭散落的醫書：“魔種出現得愈發頻繁，且多是成群結隊...”她踱步到窗邊，廣袖掃過垂落的紗簾，望著庭院里被風吹得搖晃的燈籠，“這些魔種雖不算強大，可如此有規律地出現，倒像是被人在暗中操控。”

蘇長歌掙扎著要起身，牽動傷口悶哼一聲。上官婉兒旋即轉身，眼風如刀：“躺下！你當自己是鐵打的？”她按住他肩膀的力道帶著不容置疑，卻在觸及他發燙的皮膚時，指尖微微顫抖。

“難道是姜子牙余黨在暗中作祟？”蘇長歌倚回軟墊，蒼白的嘴唇抿出一道線，“他們之前就妄圖借魔種之力擾亂長安，此番...”

“不會。”上官婉兒打斷他的話，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狼毫筆，“自上次我們聯手剿滅他們的據點后，那些余孽如同驚弓之鳥，早已銷聲匿跡。我的密衛遍布長安，若他們有異動，不可能毫無察覺。”

她望向窗外陰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冷笑一聲，“而且以姜子牙余黨的手段，若真是他們出手，絕不會只放出幾只低級魔種來試探。”

下屬在門外猶豫片刻，壓低聲音道：“大人，有百姓傳言，這些魔種出現前，曾看到東門外閃過詭異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