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婦人之見
- 挽明:從揚州十日開始再造乾坤
- 寧二郎
- 3012字
- 2025-06-11 08:00:00
謝陞悠然自得的靠在座椅靠背上扇著扇子:“我的確是叫你從中聯絡,但并不意味著我要親自指揮。”
謝陛有些愣神的看著謝陞:“你不指揮,讓誰指揮?”
謝陞一臉坦然的看著謝陛:“當然是你們自己來了。”
謝陛一時間被氣笑了:“大哥,你知不知道這些人全都是奔著你來的?是因為有你,所以這些人才能湊到一起,你現在甩甩手丟給我們自己來辦了?”
要成事兒,必要有個德高望重的領袖才成,而德州境內最“德高望重”的,除了謝陞這個前明天官,還有誰?
別的不說,就是謝陞的兩個兒子,可都是崇禎帝親自賜的名!
謝陞當初年過五十尚且無子,崇禎聽說了之后便勉勵謝陞道:“清忠似卿,豈終無子者?”
于是預賜其子名重光、重輝,后來謝陞納妾之后果然生下了兩個兒子,就用上了崇禎的這個賜名。
有這一節在,雖然現如今謝陞已經被罷官免職在家了,但是論起之前的官職,謝陞已經是整個德州乃至于整個山東境內最大的大官兒了,還有皇帝賜名如此榮寵,謝陞若是站出來,那才是真正的一呼百應!
可以說謝陛如今能攢起這么多人,幾乎大多數都是看在謝陞的面子上的。
結果大家都已經聯絡好了,你謝陞反而打了退堂鼓了?
謝陞對弟弟擺手道:“你急什么?非是我做大事而惜身,實是爾等不知!”
謝陛按捺住性子坐了下來:“那你為什么不站出來,總得給我們個說辭!”
謝陞神秘兮兮的看著謝陛道:“你可知如今北面的形勢如何了?”
謝陛一臉奇怪的看著謝陞:“不是說闖軍敗了?”
正是因為聽說了闖軍敗逃了,他們才敢有這樣的心思不是……
謝陞卻是依舊神秘的笑著:“那你可知道闖軍是如何敗的?”
謝陛這下倒是真的茫然了,于是沉吟了半晌,搖搖頭:“聽說是山海關總兵吳三桂擊敗的。”
謝陞嘴角一咧:“你們啊,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吳長伯手上的關寧鐵騎的確驍勇無敵,然而其滿編不過四萬人,又怎么可能憑借山海關孤懸之處,擊敗李闖?自保尚且不能,如何可得!”
謝陛聞言也是疑惑了起來,轉頭思索了一陣茫然道:“那是怎么做到的,難道闖王西逃是謠傳?”
轉頭看向兄長謝陞,卻見謝陞諱莫如深的看著他,兩人對視片刻,謝陛恍然大悟,卻也大驚失色:“難道說……”
謝陞輕哼一聲,緩緩的扇動扇子:“若非引清兵入關,恐怕他吳三桂的尸身早就涼透了!”
謝陛一時間震撼的無以復加,隨后卻又想到什么一樣,急忙看向謝陞:“那京師如今豈不是……”
謝陞默然的看著謝陛,謝陛一時間癱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蘋果掉落在地。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兄弟二人無言相對。
過了許久謝陞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所以我才不能出任這個盟主,為家族計,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摻和進這件事里面。”
謝陛聞言沉默著,謝陞緊接著便是說道:“現如今北面的局勢尚且不明朗,誰知道什么時候南下,而南面也沒有要什么動作,我們夾在中間的才是最難做的。”
謝陞說著起身搖頭嘆息:“人啊,不管走到什么時候,都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萬不可把事情做絕!”
謝陞的身份太敏感了,若是這場起義由謝陞來領導,那么以謝陞的身份,就只能被釘死在南明的君臣大義上了。
以復明為口號的起義,如果清兵南下了而南面還沒上來,那到時候謝陞可就算是變節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而且就算是被戳脊梁骨,因為有復明這個前提,在清廷估計也混不出個什么名堂來了,清人顧慮這么一節,怎么可能對謝陞委以重任?
相反,要是清軍真的只局限于北京,或者過段時間南明已經派兵來接收了,那么他謝陞則又可以搖身一變,成為這場“德州誅偽”的幕后指揮者,以他的地位和官職,誰也搶不走他的功勞!
可進可退,可謂是給自己留足了靈活的余地。
只是謝陛卻有些失魂落魄,甚至頗有些復雜的用仿佛第一次認識謝陞一樣的眼神看著這個老哥哥。
謝陞當然也知道謝陛的想法,于是只是伸手拍了拍謝陛的肩膀:“別想太多,只是有備無患而已,我私下里想,多半還是南面來的面大一些。”
謝陛聞言,也只能是這樣安慰自己了,畢竟身為漢人,他多少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北面來的更快的……
謝陞倒不是安慰謝陛,而是他自己也真的覺得南明來接受的速度恐怕會更快。
因為謝陛他們起事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先通報給南明小朝廷,而南明朝廷現如今靠著淮北就囤積著大量南逃的軍隊,甚至于在朝廷建立之初,整個淮北地帶就囤積著四鎮兵馬以及足夠支撐打到遼東的輜重物資!
現如今闖軍西逃的消息傳來了,謝陛等人的“德州誅偽”不過是山東河南境內萬千個州縣所為的縮影罷了,可以想見,未來山東河南一定會掀起一股誅殺大順官員復明的風潮。
那么南明要做的只有迅速北上,搶占山東河南應當是不在話下,不,不是不在話下,而是,易如反掌!
甚至都不需要派遣軍隊,僅僅只是派遣一個官員來整理統合義軍,就能夠做到完全掌握整個山東河南。
所以在謝陞來看,他這么做也不過是有備無患的留條后路而已,實際上他們回歸大明的可能性,還是要遠遠大于投降大清,畢竟飛龍騎臉的大好局勢,實在想不明白……
怎么輸?
“那就先這樣,若有難決之事,可再來尋我。”
謝陛應了一聲,似乎也沒心情寒暄了,有些凝重的去了。
這時候早就躲在一邊偷看的謝夫人走了出來:“二弟走了?”
心里一塊重石落地的謝陞心情好了不少,對謝夫人也是恢復了和顏悅色:“啊,他在城里還有些事情,就先忙去了。”
說著謝陞便起身悠悠然的準備回書房去了,這個時候謝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謝陞道:“大郎,雖然不該妾身說這些,但是……”
謝夫人上前道:“我家世受國恩,子孫蒙先帝賜名之圣眷也重,值此國家危難之際,大郎您不管是出于氣節,還是回報先帝,是否該站出來,主持一方事宜,備戰守土,矢志報國?如今大郎您自己躲在鄉下,將事情全都交給二郎,又,又存……別樣心思,是否……”
謝陞不耐煩的揮揮手:“婦道人家能有什么見識!我的深謀遠慮又豈是你這老嫗能懂的!婦人之見!哼!”
說著謝陞便是氣沖沖的走了,只留下謝夫人看著謝陞的背影,原本還想追上去說些什么,只是見謝陞如此,也只能是無奈嘆息一聲停下腳步落寞的看著謝陞的背影:
“大郎,怎么變成這樣了……”
謝陛在離開了謝陞在德州城外的別墅之后,也是立刻返回了城內南湖書院。
此時南湖書院的密室內,原明朝六部主事的程先貞早就已經在等候謝陛了。
一見謝陛進來,程先貞急忙上前:“謝兄,怎么樣?謝大人那邊怎么說的?”
謝陛清了清嗓子:“我說正夫啊,你先別急,我這急匆匆的跑了一整天了連口水我都還沒喝上呢,你先給我坐下喝口水。”
程先貞這才是反應了過來,急忙的請著謝陛坐下給他親手倒了茶,謝陛這才道:“我大哥的意思,還是支持咱們的……”
程先貞聞言頗為振奮:“好啊!有謝大人的支持,咱們已經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謝陛略微面露難色,程先貞這才反應了過來,看向謝陛道:“謝二哥怎么這副面容?可是有什么難處么?”
謝陛這才是有些為難的對程先貞道:“雖然大哥是支持咱們的,但是你也知道,自從大哥被削籍為民之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所以……”
謝陛看著程先貞有些發愣的樣子,硬著頭皮道:“所以大哥的意思是可以支持咱們,但是大哥本人恐怕沒辦法親自來了。”
謝陛原本以為程先貞會出言諷刺抑或是表達不滿,誰料程先貞聞言卻是十分理解的點點頭:“若如此,也不好為難謝大人出面,不過能有謝大人的支持,咱們就已經算是成功一半了。”
程先貞笑著對謝陛道:“二哥稍坐,弟給您看個東西!”
謝陛有些納悶兒的看著程先貞跑到了后面,沒多時神神秘秘的拿出來一個包袱,對著謝陛展開來:“怎么樣?”
謝陛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隨后拍手叫好道:“好哇!寫得好!”
程先貞笑著拍了拍胸脯道:“起事當日,便將此旗,懸于城頭!正式宣告我大明光復!好教天下人知我德州臣民一片忠心赤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