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郊外的風裹著雪粒子砸在窗欞上，老周佝僂著腰將鐵鍬插進雪堆，后頸突然落進一滴溫熱液體。他抹了把脖子湊到眼前，掌心里的暗紅在門廊昏黃燈光下像道未愈的疤。

“二、二樓！“雕花銅門撞開時，水晶吊燈晃出細碎光斑，血珠順著鎏金欄桿在波斯地毯上洇成黑蓮。老周的諾基亞3310跌在地上，按鍵聲混著牙齒打顫：“110嗎？松北區別墅區7棟...宋總他...“

趙東來掀開門簾，睫毛凝著霜花。金杯車陷在雪地里，警燈紅光割開夜色，照見別墅尖頂如懸在半空的冰錐。“現場組封鎖三層，雨薇跟我上樓。“他跺掉靴底積雪，皮質槍套在呢子大衣下繃出冷硬線條。

宋雨薇跪在尸體旁，橡膠手套按上青灰腕部：“尸僵Ⅲ期，直腸溫度23度，死亡超12小時。“解剖剪劃開西裝的瞬間，趙東來瞳孔驟縮——三枚針孔在蒼白胸膛起出等邊三角，針眼周圍泛著暗紫。“甲床無吸毒青斑。“她鑷起死者右手，虎口兩道平行挫傷在頭燈下顯形，“這是捆扎帶壓痕。“

樓下突然傳來鐵器碰撞聲。實習生小王舉著石膏模僵在狗洞前：“趙隊！半枚雙箕紋！“老張用放大鏡掃過洞口：“寬52厘米，積雪未動。“趙東來捻起洞沿雪屑，冰晶里混著幾絲深褐纖維——那是宋氏集團定制西裝的毛料。

壁爐前，宋雨薇用火鉗夾起片焦黑金屬：“耳環托，老鳳祥千禧款。“棉簽掠過殘字時，她指尖微頓：“刻著'林'。“樓下老周的東北腔飄上來：“陳老板媳婦上月來鬧，說宋總勾著她家爺們...“

床底的遺囑殘頁在趙東來掌心發燙，“宋雨辰不再享有“幾字被火舌啃去半邊，紙沿齒痕像被人撕咬時留下的狠勁。他盯著殘頁上的墨漬，突然想起經偵科上周的通報：宋雨辰分管的木材廠賬目虧空三百萬。

“查志強物流的黑色桑塔納。“趙東來將殘頁裝進證物袋，目光掃過死者腕間的百達翡麗——表鏈卡扣處纏著半根棕紅色假發。宋雨薇順著他視線看去，忽然俯身掀開死者眼皮：“角膜混濁Ⅱ級，但瞳孔擴散不對稱。“手術刀尖輕點胸口針孔，“更像乙醚麻醉后的機械性窒息。“

審訊室鐵門合攏時，宋雨辰正在擦拭金絲眼鏡。腕表冷光映過他指間的翡翠戒指——那是宋家祖傳的青玉扳指改的，戒面刻著半朵殘蓮。“我哥身體不好，犯病很正常。“他指尖摩挲戒面，青玉在燈光下泛著溫潤光，“再說遺囑的事，不過是家庭私事。“

趙東來將現場照片甩在桌上，尼龍扎帶勒痕特寫刺目：“昨夜21點，你在江北倉庫做什么？“宋雨辰推眼鏡的動作頓了頓，戒面在桌面投下陰影：“處理公司舊賬。“話音未落，觀察室傳來玻璃碎裂聲——林美娟的香奈兒外套滴著水，保溫杯滾在腳邊，紅茶在地面蜿蜒成血線。她盯著照片里的扎帶包裝，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美甲片邊緣泛出毛邊——那是高仿品才有的瑕疵。

深夜的市局走廊飄著方便面味。宋雨薇倚著檔案柜翻物證清單，“黑色日記本“四個字撞進眼簾。扉頁“雨薇“二字洇著水痕，像被淚水泡過的舊信。窗外冰棱突然墜地，脆響驚起她的回憶：養父趙東來的懷表蓋里，永遠夾著張照片——穿白大褂的女人抱著襁褓，背景是1985年的木材廠。

趙東來盯著監控錄像里的桑塔納，車牌被雪泥糊住半角。屏幕反光中，他看見宋雨薇站在物證室門前，指尖懸在日記本封皮上。二十年前的槍聲突然在耳邊響起，那時他還是片警，在木材廠倉庫發現被遺棄的女嬰，襁褓里塞著半枚青玉扳指——和宋雨辰指間那枚，紋路分毫不差。

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照著別墅外墻的冰棱，像排懸而未斷的刀。老周蹲在狗洞前抽旱煙，煙灰落在洞口的凡士林痕跡上——那是他今早掃雪時發現的，雪地上有兩道拖曳痕跡，從狗洞通向車庫，卻在中途被刻意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