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噬骨峽
- 權游:真龍降世
- 皮城下飯人
- 3869字
- 2025-07-04 23:28:00
......
冰冷的海水在清晨的微光中呈現出一種沉滯的鉛灰色,薄霧如同幽靈的紗幔,低低地彌漫在海面上,模糊了海天的界限。
龐大的艦隊就在這迷蒙的灰白背景中破浪前行,近百艘大小不一的劃槳戰船組成的陣列,像一頭頭匍匐在海上的遠古巨獸。
船槳起落,拍打著水面,發出沉悶而整齊的“嘩啦”聲,撕碎了海洋沉睡般的寧靜。
瓦雷利亞人號,這支聯合艦隊當之無愧的旗艦,高昂的船首如同巨獸的獠牙,劈開前方的薄霧與海浪。
船頭之上,薩拉多·桑恩昂然而立。
他身著一件華貴的酒紅色天鵝絨外衣,下身是漂白得耀眼的高筒皮靴,靴筒邊緣用銀線精巧地繡著繁復的蔓葉紋。
海風吹拂著他修剪精致的胡須,也帶來遠處水手們號令的模糊回響。
他身旁,一個面色蒼白、身材干瘦的年輕男子微微佝僂著腰,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聲音又尖又細:“尊貴的大人,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方巫師,怕是遠遠望見咱們這遮天蔽日的艦隊,就要嚇得屁滾尿流,掉頭逃命了,整整一百艘戰艦啊,這狹海之上,還有誰能與您的威勢爭鋒?”
他是薩拉多寵信的太監近臣,名叫維里提斯。
薩拉多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志得意滿的微笑。
他微微側頭,斜睨了維里提斯一眼,那份自信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逃?就算他長了翅膀,飛回厄索斯的老巢,我也要把他揪回來,綁在血石島的礁石上,讓海鳥啄食他的眼睛,諸神在上,必會見證我的決心,這個玩弄巫術的東方人,注定在劫難逃。”
另一位站在薩拉多稍后位置、面容圓潤富態的中年男子,臉上卻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慮。
他是薩拉多的另一位太監近臣,梅佐·馬赫。
他搓了搓手,謹慎地開口:“大人,請恕我多言,消息都說那東方人確實有些邪門的手段,我們此番深入,是否該再謹慎些?噬骨峽水道狹窄曲折,暗礁密布,萬一...”
“巫師?”
維里提斯那尖細的聲音立刻像錐子一樣刺破了梅佐的憂慮,他夸張地嗤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梅佐,您莫不是被那些嚇唬小孩的故事唬住了?再邪門的巫師,脖子挨上一刀,不也得乖乖去見他們的異教邪神,說到底,不過是些裝神弄鬼、哄騙愚民的戲法罷了,在薩拉多大人的艦隊面前,不值一提。”
薩拉多聞言,發出一陣洪亮的、充滿優越感的笑聲。
他大手一揮,仿佛已看到勝利的旗幟在裂顎島上飄揚:“維里提斯說得對,所謂的巫師,不過是些...”
“大人!”一聲急促的呼喊打斷了薩拉多的豪言壯語。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艘輕便的劃槳小艇正奮力劃破波浪,快速靠近瓦雷利亞人號。
船頭站著的是莎亞拉之舞號的船長,柯連恩·薩斯芒。
他有著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深陷的眼窩里嵌著一雙銳利的眸子,此刻卻寫滿了焦急。
他身手敏捷地攀上旗艦船舷,甚至顧不上行禮,直接沖到薩拉多面前,喘息著報告:“大人,前方哨船發現敵蹤,在噬骨峽入口附近水域,發現大約四五艘敵艦,看樣式,正是那東方人手下巡邏的戰船。”
薩拉多眼中精光一閃,非但沒有緊張,反而露出一絲獵人發現獵物蹤跡的興奮:“好!追上去!肯定是他們在峽口外圍警戒的船只,那東方人手頭的船有限,打掉一艘,他就少一分力量,傳令,全速追擊!”
柯連恩卻急得額頭冒汗:“大人,萬萬不可冒進,前面就是噬骨峽了,那里水道狹窄得只能容兩三船并行,水下全是火山噴發留下的鋒利礁石,犬牙交錯,水流又急又亂,更可怕的是里面七拐八繞,像個迷宮,我擔心這恐怕是那東方人設下的圈套,故意引我們進去。”
維里提斯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斥責:“柯連恩,對面才幾條破船,就把你這位‘勇猛’的船長嚇破膽了。圈套?那東方人拿什么設圈套?就憑他手里那幾十條破船?”
薩拉多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質疑權威的陰沉。
他目光銳利地盯著柯連恩,又掃了一眼遠處霧氣繚繞、嶙峋礁石若隱若現的噬骨峽入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斷然:“追擊!那個東方人手里的船加起來也不到我們的一半,他根本沒有本錢也沒有膽子在噬骨峽里伏擊我們,傳令,艦隊變陣,給我咬住他們。”
他堅信,絕對的數量優勢足以碾碎任何陰謀詭計。
柯連恩看著薩拉多那副剛愎自用、勢在必得的神情,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絕望攫住了他。
他狠狠地剜了一眼薩拉多背后那個得意洋洋的維里提斯,心中無聲地咆哮。
一直沉默的梅佐·馬赫此刻也顧不得許多,硬著頭皮上前一步,聲音帶著懇求:“大人,柯連恩船長的擔憂不無道理,就算要追,也請務必留下一些人扼守峽口,萬一那東方人狡猾,派船從我們后方包抄過來,堵住退路,我們可就陷入真正的絕地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艦隊在狹窄水道里根本無法展開,后果不堪設想。”
維里提斯立刻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尖酸刻薄地譏諷道:“梅佐,我看您的膽子是真被留在血石島了,一個靠裝神弄鬼起家的東方巫師,也配讓薩拉多大人如此忌憚?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薩拉多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梅佐那張因緊張而更顯圓胖的臉,又掠過柯連恩焦慮的眼神,最終停留在維里提斯那諂媚而篤定的表情上。
一絲被反復勸諫所激起的厭煩和怒意在他眼中凝聚。
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如同寒冰碎裂:“夠了!既然你們如此‘堅持’,那就依你們,梅佐·馬赫。”
梅佐心頭一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跟著柯連恩的莎亞拉之舞號,留在峽口警戒。”
薩拉多的命令斬釘截鐵,語氣冰冷:“我親率主力艦隊進入噬骨峽,碾碎那些不知死活的東方人!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玩出什么花樣。”
梅佐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薩拉多語氣中的反感和不信任如同鞭子抽在他心上。
他還想再掙扎著勸一句,卻瞥見柯連恩投來的一個極其復雜的眼神。
梅佐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所有的話都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咽了回去。
戰術已定,再無轉圜余地。
柯連恩和梅佐沉默地回到小艇,劃向孤零零停泊在龐大艦隊邊緣的莎亞拉之舞號。
這艘擁有三層槳座的快速戰艦,此刻在近百艘戰船的映襯下,顯得如此渺小而無助。
梅佐踏上莎亞拉之舞號的甲板,望著薩拉多旗艦瓦雷利亞人號那巨大的、逐漸融入峽口霧氣的輪廓,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柯連恩,薩拉多大人現在根本聽不進任何逆耳忠言,都是維里提斯那個蠢貨!萬一,我是說萬一,真被對方堵在峽口里面,我們這點力量,根本無濟于事。”
柯連恩雙手緊緊抓住冰冷的船舷,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望著噬骨峽那如同巨獸咽喉般的入口,濃霧在嶙峋漆黑的礁石間繚繞,海流撞擊巖壁發出沉悶的嗚咽。
他苦澀地嘆了口氣,聲音沙啞:“梅佐,你還不了解薩拉多大人嗎?他向來視石階列島為囊中之物,自信得近乎傲慢。
這次為了剿滅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東方人,他不僅動用了自己的全部家底,還從里斯借了兵,又壓服了石階列島其他幾股勢力一起出兵,他太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鞏固權威,向所有盟友展示他的力量了,我們的話,他怎么可能聽得進去?”
梅佐看著薩拉多龐大的艦隊如同一條臃腫的長蛇,緩緩游入噬骨峽那狹窄而險惡的口子,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聲音干澀:“那我們現在只能祈禱了,祈禱那個東方人只是在虛張聲勢,祈禱這該死的噬骨峽里沒有埋伏。”
“祈禱?”柯連恩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霧氣彌漫的海面:“諸神...恐怕早已閉上了眼睛。”
就在兩人憂心忡忡、有一搭沒一搭地低聲交談時,一名瞭望手突然驚恐地嘶喊起來,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調:“天哪,那是...海怪嗎?”
柯連恩和梅佐悚然一驚,猛地撲向船舷。
順著瞭望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噬骨峽入口外更遠處的薄霧深處,一片巨大模糊的黑影正緩緩浮現。
那輪廓在流動的霧氣中扭曲變形,時聚時散,如同從深海中悄然升起的巨型海怪。
經驗豐富的柯連恩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糟了,是敵襲!”
他猛地轉身,朝著傳令兵嘶聲咆哮:“快!派最快的劃子,立刻進峽,通知薩拉多大人,敵艦正在圍堵峽口,數量...”
他再次死死盯住那片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龐大的黑影,聲音艱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十艘...二十...不,整整二十五艘!”
梅佐也看清了,那確實是一支艦隊,正借助微弱但方向有利的晨風,朝著峽口壓迫而來。
然而,當它們沖破薄霧的最后一層遮掩,完全顯露出身形時,梅佐臉上卻浮現出巨大的困惑:“柯連恩,不對,你看清楚,這些是商船,是那種用來運貨的寬底橫帆商船,那個東方人瘋了嗎?把商船拉來打仗?雖然風向對他們有利,可這種船笨重,沒有槳,進了噬骨峽那鬼地方,在亂流和礁石里根本施展不開,怎么可能是我們劃槳戰船的對手?”
柯連恩瞇起眼睛,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逼近的商船。
當他的視線落在為首幾艘船的船首時,心臟猛地一沉,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不,梅佐,你看船首,他們裝了撞角。”
他倒吸一口冷氣,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荒謬:“這家伙難道是想效仿‘碎船者’卡戈?用船撞船?可卡戈用的都是靈活堅固的劃槳戰船,這些商船船體是軟的松木,撞上來頂多把我們的船舷撞爛一個大窟窿,自己肯定也散了架,根本傷不到我們的龍骨結構,他到底想干什么?”
梅佐看著那二十五艘如同移動木墻般壓過來的商船,巨大的困惑壓倒了恐懼:“那我們要不要攔截?雖然他們船多,但都是笨重的商船,我們莎亞拉之舞號速度快,加上峽口地利...”
柯連恩眉頭緊鎖,目光在那些笨拙的商船和自己這艘孤零零的戰艦之間反復衡量。
他痛苦地閉上眼,復又睜開,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和憋屈:“攔截?拿什么攔?我們只有一艘船,沖上去就是送死,放它們進去,我倒要看看,這些活棺材一樣的商船,在薩拉多大人的艦隊面前能掀起什么浪花。”
于是,在柯連恩和梅佐復雜而困惑的注視下,那二十五艘船首裝著猙獰撞角的商用帆船,如同沉默而笨拙的巨獸,一艘接一艘,毫無阻礙地駛過莎亞拉之舞號,緩緩駛入了噬骨峽那如同巨獸咽喉般幽深、狹窄的入口。
霧氣很快吞噬了它們龐大的身影,只留下沉悶的帆布鼓蕩聲和海浪拍打礁石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