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峽灣懸崖的橡木棧道攀援而上,登上了酷刑淵的崖頂。
劉潛站在高處,俯瞰著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產物。
從入口那道狹窄扭曲、高達數百尺的裂口進入,水道僅容一船勉強通過,兩側是濕滑陡峭、布滿孔洞裂縫的漆黑巖壁。
向左經過一個近乎直角、險峻異常的峽灣轉折后,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扇形天然港灣鑲嵌在垂直的巖壁之下,如同被巨錘砸出的凹坑。
港灣水面相對開闊平靜,所有船只被纜繩系在簡陋的木制碼頭或直接錨泊在港灣中,包括蟹爪留下的三艘體型較大的戰艦和十幾艘劃槳船。
但即便有近二十艘艦艇,港灣的水面卻只被占用了一小塊地方,粗略一看,整個港灣起碼能停上百艘船。
“這簡直是天然的避風港。”劉潛不禁感嘆道。
羅洛指著那一片港灣,得意介紹道:“大人,您說的沒錯,不僅這個港口是天然形成,周圍一圈的山體也全是天然海蝕洞,可以供人居住,還可以儲存糧食、武器。”
兩人朝著海蝕洞的崖頂走去,順著一處棧道又從崖頂下到底部。
港灣的岸邊并非沙灘,而是陡峭巖壁底部被海水侵蝕出的巨大平臺和一連串大小不一的海蝕洞穴。
這些洞穴便是海盜們的巢穴。
住所、倉庫、監獄、甚至簡陋的鍛造爐都深藏其中。
洞穴入口處堆積著各種雜物、漁網和修補船只的材料,巖壁被煙火熏得黢黑。
昨夜的戰斗沒有破壞懸于崖壁的棧道和部分木結構棚屋,大部分深入巖壁的洞穴主體結構尚存。
此刻,洞穴外人影憧憧,投降的海盜們在龍靈守衛冰冷的監視下,正清理著戰場廢墟。
海浪拍打巖壁的轟鳴,在巨大的天然擴音器作用下,于這海蝕深淵中回蕩不息。
劉潛帶著羅洛步入了蟹爪盤踞的核心,那個巨大的海蝕洞“大廳”。
甫一踏入,一股海腥味便撲面而來。
洞內空間之廣闊令人震撼,腳步聲踏在堅硬的地面上,竟能激起回音。
巖壁上插滿了熊熊燃燒的火把,將每一處嶙峋的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晝。
地面并非平坦,而是被某種沉重的鈍器磨礪出無數道深淺不一的斜向紋路。
抬頭望去,高聳的穹頂懸掛著形態各異的石鐘乳,不時有冰冷的水珠凝聚滴落,在空曠的洞穴中發出“嗒...嗒...”的清晰聲響。
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巖壁上直接雕刻出來的一幅巨大地圖。
地圖線條粗獷而精準,覆蓋了大片巖壁。
上面星羅棋布地點綴著無數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圖形。
羅洛·烏霍瑞斯恭敬道:“大人,那是石階列島及其周邊海域的島嶼、暗礁、沙洲,一些重要的節點甚至用燒焦的木炭或染色的貝殼做了標記,蟹爪花了十幾年才完善到這個程度。”
劉潛的目光掃過這幅巖刻海圖:“我們在哪里?”
“在這里,大人。”羅洛立刻上前,手指精準地點在地圖東南角的一處。
那里雕刻著一個被密集短線環繞的圖形,旁邊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骷髏標記。
“這就是酷刑淵。您看,它被一圈天然的暗礁拱衛著,像一道護城河,大型戰船很難靠近,”羅洛的手指在地圖上劃了個圈,指向幾個稍大的圖形,“周圍的大型島嶼距離我們都相當遠,倒是這里...”
他的手指移向地圖東側邊緣,靠近厄索斯大陸西南角的突出部,“離厄索斯大陸的“爭議之地”不算太遠...”
劉潛的視線并未久留,轉而投向地圖的西北方向。
那里有兩個圖形明顯比其他島嶼大上數倍,如同兩座巨大的門戶。
“這兩個呢?”
“那是血石島和灰絞架島。”羅洛的聲音帶著一絲敬畏,“它們是石階列島最大的兩個島嶼,一北一南,就像兩顆獠牙,死死扼守著多恩與石階列島之間的咽喉要道,所有想從多恩沿岸進入狹海或夏日之海的船只,幾乎都得從它們眼皮子底下過。”
他似乎從劉潛專注的目光中捕捉到了某種意圖,猶豫了一下,補充道:“不過大人,那里是‘狹海親王’薩拉多·桑恩的地盤,他的艦隊有二十多艘三層槳戰艦,比起我們這種劃槳船要大得多,還有大量商用帆船、平底船、捕鯨船和快艇,他在那片海域的影響力非常可怕。”
“薩拉多·桑恩?”劉潛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里斯的海盜世家,在五王之戰中投機過史坦尼斯,但在史坦尼斯北上長城之后因為遲遲未到的雇傭金漸漸對其失去信心,在一次送“洋蔥騎士”戴佛斯前往白港的過程中棄他而去,重新返回石階列島做回他的海盜買賣。
“是的,大人,他來自里斯的桑恩家族,那家族幾百年來就是靠海盜和走私起家的,勢力龐大,在石階列島無人不知。”
羅洛的語氣充滿了對這位海上霸主的忌憚。
劉潛微微頷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巖壁地圖:“給我說說,除了這位‘親王’,石階列島還有哪些叫得上名號的勢力?”
羅洛不敢遲疑,如數家珍般在地圖上指點起來。
他指向地圖中部一個形似破碎下顎的島嶼:
“這個島叫做裂顎島,“盤踞著一個瘋狂的海盜頭目,‘碎船者’卡戈,這家伙是個十足的瘋子,手下都是亡命徒,最喜歡用船上的撞角直接撞沉商船,再在沉船廢墟里撈東西,所以得了這個諢號。他的巢穴在島上的‘裂顎洞’,也是一個天然海蝕洞,易守難攻。”
他又看了看地圖,指向地圖中部一片布滿密集小點的區域:
“這兒叫哭礁島,“那里是‘鹽寡婦’瑪拉的地盤,這女人心狠手辣,據說她丈夫和所有兄弟都死在海上了,她就靠著一股狠勁收攏了殘部,她擅長設伏,利用哭礁島周圍復雜詭異的暗流和礁石群打伏擊,被她盯上的船很少能逃脫。”
然后,羅洛又指向地圖北部一個形似折斷長矛的島嶼:
“這里是斷矛島,上面有‘矛柄’村黑市,名義上是個走私者聚集的自由港,由一群商人管理,但誰都知道,背后站著九大自由貿易城邦之一的泰洛西,那里是石階列島最大的銷贓窩和補給點,武器、奴隸、香料、違禁品...只要有錢,沒有買不到的,守備力量很強,據說有泰洛西的正規軍偽裝成傭兵駐扎。”
劉潛摩挲著下巴,目光深邃地掃過地圖上這些被標記出來的勢力。
他腦中飛速運轉,思考著如何在這片破碎而混亂的海域破局,將這張“海盜之網”納入掌中。
羅洛見劉潛沉默,以為這位新主人在擔憂其他勢力覬覦剛剛到手的酷刑淵,連忙寬慰道:“大人,您不必擔心。石階列島向來如此,今天你搶我,明天我殺你,巢穴易主是常有的事。”
他指了指地圖上那圈暗礁,繼續道:“酷刑淵這地方,易守難攻,位置又偏,除非有深仇大恨或者巨大的利益,否則那些家伙不會吃飽了撐的跑這么遠來啃硬骨頭。他們最主要的心思,還是放在劫掠那些來往的商船上,那才是源源不斷的金子。”
劉潛聞言笑著搖了搖頭。
他目光如炬地看向羅洛,那笑容讓羅洛心頭莫名一緊。
“我擔心的不是他們來打我。”劉潛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將血石島、灰絞架島、裂顎島、哭礁島、斷矛島...甚至更遠的地方都囊括在內,“我是在想,將來該從哪一個開始,把他們都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