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在羅洛·烏霍瑞斯的指引下,朝著北方海域進發。
四艘繳獲的劃槳船被龍靈守衛接收,跟隨在主艦之后。
船體在之前的沖撞中受損嚴重,木板開裂,船舷凹陷,像幾頭被拔了牙的老鯊魚。
羅洛望著自己那艘受損最重的劃槳船,心疼地咂嘴:“大人,這些船…尤其是我的‘卵石貓號’,這次航行結束必須得大修,不然下次可沒法用了。”
他指著那艘船側舷被撞出的大洞,“別看它個頭不大,跑起來比那三艘都快。”
“卵石貓號?”
劉潛目光掃過那艘破船,眉頭微蹙,一個塵封的名字驟然浮現腦海,“你和‘瞎眼雜種’羅洛·烏霍瑞斯是什么關系?為何名字一樣,就連船名也一樣?”
羅洛猛地一震,栗色胡須下的臉色變得復雜難言,沉默片刻才低聲道:“他是我父親。十幾年前,他在東海望被守夜人絞死…從那以后,我就把我的船名改成了他的“卵石貓號”。”
“你想復仇?可你父親觸犯的是七國律法。”
劉潛看出了羅洛眼中閃過的恨意,直言不諱地道。
那個“瞎眼雜種”羅洛·烏霍瑞斯,曾是狹海臭名昭著的走私犯兼海盜,與野人交易武器,最終被守夜人艦隊擒獲處決。
羅洛揚起胡須,眼中閃過一絲桀驁:“去他媽的七國法律,我只有那一個父親。”
...
兩人交談間,天色逐漸沉郁。
墨藍的天幕低垂,海鷗的喧鬧被海風揉碎。
航道前方,嶙峋的黑色礁石如怪獸的獠牙,悄然浮出水面。
石階列島不缺星羅棋布的島嶼和潛伏在水下的暗礁,不熟悉水道的人通常都會擱淺翻船。
羅洛打起精神,呼喝幾名熟悉此地的水手,指揮船隊如同穿針引線般,靈巧地避開一處又一處致命的陷阱。
當一座覆蓋著厚厚暗褐色鳥糞、高聳七八十尺的孤絕石柱赫然出現在視野中時,羅洛指著它道:“大人,這就是‘鳥糞巖柱’。酷刑淵,就在前面不遠了。”
“停船,落帆。”劉潛果斷下令,“等夜色再深些。”
艦隊如同幽靈般靜靜漂浮在幽暗的海面上,從日落的“蝠時”一直等到夤夜死寂的“狼時”。
墨染的夜色濃稠如化不開的油脂,濃云遮蔽了大部分星光,只有幾縷慘淡的月光偶爾刺破云隙,在波濤上投下破碎斑駁的銀屑。
海水拍打船體的聲音單調而低沉,掩蓋著即將到來的殺機。
“行動。”劉潛的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入身旁眾人耳中。
艦隊在羅洛的精確引導下,悄然繞過那座散發著腥臊氣息的“鳥糞巖柱”時,酷刑淵猙獰的面貌豁然展現。
眼前兩塊高達數百尺、近乎垂直的漆黑巨巖,如同被巨斧生生劈開。
千萬年的海浪和凜風,將這兩塊巨巖的內壁侵蝕得嶙峋不堪,布滿了幽深裂縫、尖銳懸石和蜂窩般的孔洞,只留下一條狹窄扭曲的裂口。
這道裂口,便是酷刑淵唯一的入口水道。
水道之上,一道道粗重的鐵鏈被巨型絞盤繃的筆直,構成一道簡陋卻實用的閘門。
劉潛站在“天鵝號”艉樓,凝視著那道吞噬一切的黑暗裂口。
他轉向羅洛,嘴角勾起弧度:“羅洛,想救你的家人嗎?現在,機會來了。”
羅洛渾身一僵,栗色的胡須微微抖動:“大人…您的意思是?”
“讓你的四艘船打頭陣,我帶人和你一起進酷刑淵,”劉潛的聲音不容置疑,“到了閘門前,去告訴‘蟹爪’的人,你滿載而歸,還順手‘撿到’了一條迷路的大肥羊商船,需要他放下鐵鏈,放你進去。記住,演得像一點,你和你手下那些還活著的泰洛西水手的命,還有你家人的命,都系在你此刻的舌頭上。”
羅洛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隨即又被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取代。
他明白了,這是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佝僂的背脊,眼中閃過一絲亡命徒特有的狡黠和狠厲:“…明白了,大人!我會讓蟹爪那蠢貨心甘情愿打開閘門的!”
很快,那艘偽裝貨船的帆船被單獨挑選出來。
劉潛帶著羅洛、杰琳娜以及所有龍靈守衛上了第一艘劃槳船,杰妮絲則留在外面看守其他船只。
龍靈守衛在盔甲之上披了一件水手的衣物,并刻意掛上了幾面繳獲的、略顯破舊的商船旗幟作為“戰利品”的標志。
羅洛站在船頭,努力調整呼吸,壓下心中的恐懼,試圖找回往日那種海盜頭目的倨傲。
幾艘海盜劃槳船緊貼在“卵石貓號”之后,朝著水道入口無聲無息地行進。
在那如同巨獸獠牙般的入口外,“卵石貓號”隨波起伏。
羅洛·烏霍瑞斯站在船頭,心臟狂跳。
他朝著黑暗裂口,用得意的興奮腔調嘶喊,聲音在巖壁間扭曲回蕩:
“嘿——,上面的人瞎了嗎?是我,羅洛·烏霍瑞斯!‘卵石貓號’!開門!快開門!”
他頓了頓,聲音帶上“悲痛”的沙啞,“他媽的,點子扎手,碰上一隊硬骨頭,折了不少兄弟,‘卵石貓’都快被打散了!”
接著他語調陡然拔高,充滿狂喜:“但是這次值了,肥得流油啊!香料!絲綢!還有他媽的幾十箱維斯特洛金龍!!”
他用力拍打船舷,發出悶響,回頭對陰影做了個夸張的“抬箱子”動作。
“還他媽順手撈了條迷路的肥羊,里斯來的香料船,撞了礁石,船員都嚇尿了!船快沉了,但貨還在,就在我后面!”
他指著身后黑暗中的模糊船影,“快開門,放我們進去!兄弟們都掛了彩,船也快撐不住了!浪太大!再拖下去,船沉了,金子就喂魚了!快點!見者有份啊!”
船上原泰洛西水手跟著發出幾聲疲憊又興奮的嚎叫,搖晃著掛出的“里斯”旗幟。
水道入口頂端,狹窄的巖石平臺上,幾個海盜守衛被號角聲和喊話驚醒。
一個頭目模樣的疤臉漢子瞇著眼,借著微弱的反光和火把,仔細打量著下方。
“是羅洛的聲音沒錯…”一個守衛嘟囔。
“是‘卵石貓號’,但…”疤臉漢子眼神銳利如鷹,他指著“卵石貓號”船舷靠近水線處那幾道猙獰的巨大裂口,“那些傷不對勁。像是被船艇撞擊留下的傷痕,搶條商船,能傷成這樣?后面那船太安靜了!等等,水位線...這些船吃水太深,里面要么裝滿貨物...要么裝著的都是人!”
疑心大起,疤臉漢子立刻對一個手下低吼:“快,去稟報老大,就說羅洛回來了,帶著條‘肥羊’,但船傷得邪乎,吃水還深,讓老大定奪。”
手下連滾爬爬地沖向巖壁內部的通道。
疤臉漢子探出身,朝著下方吼道:“羅洛,老大馬上就到,等著,風浪大,穩著點!”
他這是拖延時間。
酷刑淵深處,巨大的海蝕洞穴“大廳”里,蟹爪剛被吵醒,正煩躁地灌著劣酒。
疤臉漢子的手下氣喘吁吁沖進來:“老大!羅洛帶著條大肥羊回來了,但是…但是‘卵石貓號’傷得很重,像是被其他船撞擊留下的,而且里面疑似藏了很多人,可能有詐!”
蟹爪的醉意瞬間消散,眼中兇光畢露。
他猛地站起,光頭刺青跳動:“羅洛這小子…想陰老子?”
他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笑容,“好啊,老子就看看他玩什么花樣!傳令,放下鐵鏈,放他們進來!讓所有弓手給老子埋伏到水道兩邊高處的巖洞和棧道上,等他們全部進來,聽老子號令,給老子往死里射,一個不留,老子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打酷刑淵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