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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潔如鏡的餐廳地板上投下幾何光斑,卻驅不散餐桌上空彌漫的沉重陰霾。安雅星趿拉著拖鞋,微濕的、海藻般濃密的黑色長發隨意披散在肩后,水珠順著發梢無聲地滾落,在她昂貴的絲質睡袍肩頭洇開深色痕跡。她剛踏進餐廳,腳步就猛地頓住了。

**她的母親——那個永遠如同櫥窗里昂貴人偶般精致、冰冷、一絲不茍的安夫人——正坐在長餐桌的首位,崩潰了。**

安雅星從未見過這樣的母親。印象中那堪比貴族模板的完美妝容早已不復存在,精心描繪的眼線被淚水暈染開,在眼瞼下方拖出狼狽的灰黑色污跡,粉底也遮掩不住底下泛紅的皮膚和深刻的憔悴。她穿著一件剪裁極好的黑色絲絨旗袍,襯得身段依舊優雅,盤發也依舊一絲不亂,像是對抗混亂的最后堡壘。然而,堡壘內部已然傾頹。她端坐著,背脊甚至還挺得筆直,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屬于她那個階層的矜持,但肩膀卻在無法抑制地微微抽動,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在過分安靜的餐廳里顯得格外刺耳,像個迷路的、最最普通的婦人,而非安家高高在上的女主人。

安雅星愣住了,足足有三秒。一種強烈的陌生感和局促感攥緊了她。**她不是真正的安雅星。**她只是一個鳩占鵲巢的穿越者,繼承了這具身體,卻對這具身體過往的一切情感糾葛茫然無知。原主記憶里,母親對安雅星的態度,與其說是冷淡,不如說是一種公式化的漠視——像對待一件需要定期維護的、不甚滿意的擺設。她們之間,何曾有過這般洶涌的、不加掩飾的情緒?尤其是悲傷。

“我該怎么辦?”安雅星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將自己隱在餐廳入口的陰影里,像個誤入他人悲喜劇的觀眾,只能屏息凝神,默默觀察。這不是她的劇本,她不知道“安雅星”此刻該沖上去擁抱安慰,還是該像往常一樣視而不見地走過。

空氣粘稠得幾乎令人窒息。只有母親壓抑的哭泣聲和窗外隱約的鳥鳴。

安雅星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睡袍的腰帶。不行,不能一直躲著。這個家如同一座精密而冰冷的機器,有著它獨特的運轉規則和權力結構,而母親無疑是核心齒輪之一。想要在這里活下去,想要弄清楚楚云深提前現身帶來的危機,甚至想要弄明白那個該死的黑盒子……她必須靠近這臺機器的核心。盡管她穿越過來后,對這位“父親”的印象僅停留在視頻通話里那個隔著屏幕、象征性揮了揮手的模糊身影,而對眼前這位崩潰的母親,更是感覺隔著一層厚厚的、名為“原著設定”的冰墻。偌大的安家,只有她一個女兒,卻像養在真空里的標本,被奇異的淡漠包裹著。難怪原著里,當“安雅星”失去價值時,會被毫不留情地丟棄……

深吸一口氣,安雅星鼓起勇氣,放輕腳步,試探性地向餐桌靠近。她像靠近一只受驚且可能帶有攻擊性的高貴動物,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媽……”她輕聲喚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和不自在。這個稱呼在她舌尖滾動,依然顯得無比陌生。

安夫人似乎被這聲音驚擾,抽泣聲驟然停止。她猛地抬起臉,那雙被淚水洗刷過的眼睛,紅腫卻異常銳利地看向安雅星,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有痛苦,有茫然,甚至有一閃而過的……脆弱?但更多的,是安雅星熟悉的、仿佛隔著一層玻璃的疏離。

安雅星被這目光釘在原地,準備好的、蒼白如“您怎么了?”或者“需要什么嗎?”之類的試探性關懷,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母女二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個濕發素顏帶著剛出浴的乖順假象,一個妝容殘敗卻維持著崩潰中的體面。她們在彌漫著悲傷與尷尬的沉默中對峙著,時間仿佛凝固了許久。

最終,是安夫人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拿起手邊一塊早已揉皺的、邊緣鑲著精致蕾絲的手帕,極其緩慢、極其克制地按了按紅腫的眼角,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自我約束力。

然后,她開口了。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卻吐字清晰,問出了一個讓安雅星完全措手不及的問題:

“顧墨筠……”安夫人的目光牢牢鎖住安雅星,像在審視一件物品,“他對你好嗎?”

安雅星被“顧墨筠”這個名字砸得腦袋嗡嗡作響。原著里的溫柔男二!那個在原主記憶里(或者說,原著描述里)對“安雅星”照顧有加,甚至帶著幾分曖昧,卻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地倒向郝千金、將原主棄如敝履的男人!他從未愛過安雅星,所謂的“好”,不過是兄長對鄰家妹妹般的照拂,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他真正的心之所向,一直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女主郝千金。

“嗯…他對我…還可以。”安雅星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小心地拉開母親旁邊的椅子坐下,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不熟練的體貼。她拿起桌上的水晶水壺,倒了一杯清水,輕輕推到安母面前。“媽媽怎么…突然想起問他了?”她試探著,目光緊緊鎖住母親的臉。

安母停止了抽泣。她拿起女兒遞來的水杯,沒有喝,只是用冰涼的手指摩挲著杯壁。她拿起那塊蕾絲手帕,以一種近乎機械的、帶著貴婦修養的精準動作,緩慢而用力地擦拭著眼角的淚痕和暈開的妝容。崩潰的洪流似乎被一道無形的閘門截斷,雖然眼眶依舊紅腫,臉上狼藉猶存,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屬于安夫人的“體面”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重新覆蓋上來,像一層冰冷堅硬的釉。

“沒什么,”安母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只是還殘留著一絲哭過的沙啞,聽起來更顯疏離,“他對你好就好。”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水杯上,仿佛在審視一件藝術品,而非女兒的心意。“你知道嗎?他要出國了。去接手顧氏在歐洲的核心業務。”她終于抬起眼,看向安雅星,那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脆弱,只剩下一種深沉的、近乎冷酷的算計,“顧家老爺子身體不行了,他這一去,就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將來會執掌整個顧氏集團。”

安雅星心中警鈴大作。顧氏集團?唯一繼承人?原著里對顧墨筠的背景描寫模糊,只知他家世顯赫,卻沒想到顯赫到這個地步!這信息像一顆炸彈,炸得她措手不及。

安母沒有錯過女兒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她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像是在進行一場早已設定好的交易談判:“你父親的意思,如果你和他關系足夠‘好’,”“好”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長,“未來,促成安氏與顧氏的聯姻,是雙贏的局面。對我們安家,尤其有利。”

聯姻!安雅星只覺得荒謬感排山倒海般襲來。原著里郭墨君對郝千金的癡情可是核心設定!安家這是要把她這個“惡毒女配”往火坑里推,還是往絕路上送?她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只能沉默地坐在那里,感覺手腳冰涼。這個世界的復雜和險惡,遠超她從原著里得到的認知!她像個拿著殘缺地圖的旅人,自以為熟悉路徑,卻一腳踏入了完全未知的深淵。

餐廳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冰冷光芒。

突然,安母再次開口,聲音低得像耳語,卻帶著一種淬毒的寒意,直刺安雅星的心臟:

“你肯定…是在看我的笑話吧?”安母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針,緊緊盯著安雅星,“你本來就討厭我。我現在這副樣子,我這樣的結局……”她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冷笑,“一定都在你意料之中了,對不對?”

安雅星渾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凝固!討厭她?原主討厭自己的母親?原著里從未提過!她所知道的,只是安母對安雅星的冷漠!這母女關系的水,比她想象的深得多,也渾濁得多!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甚至不敢確認,原主是否真的“討厭”眼前這個女人。巨大的信息鴻溝讓她如同站在懸崖邊緣,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安母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語氣帶著一種自暴自棄的尖銳:“也對,你一向討厭我。現在好了,你跟顧墨君……”她再次提起這個名字,帶著一種扭曲的、近乎詛咒的意味,“會有一個‘好’結局的。有了顧家這門親事,你父親……終于該‘看重’你了。你‘夢想成真’了。”

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種虛張聲勢的決絕,居高臨下地看著依舊僵坐在椅子上的安雅星。剛才的崩潰和此刻刻骨的怨毒在她殘妝的臉上交織,形成一種詭異而駭人的神情。她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同驚雷般在安雅星耳邊炸開:

“而我呢?我會被打回那個無底洞……永遠爬不上來。”她的眼神空洞了一瞬,隨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死死盯著安雅星的臉,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

“可能……你母親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會開心吧?”

轟——!

安雅星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句“你母親”在顱內瘋狂回蕩!

你母親?!

她不是我的母親?!

眼前這個妝容殘敗、眼神怨毒的女人……不是安雅星的親生母親?!

那她是誰?!

原主的親生母親又是誰?在哪里?為什么是“無底洞”?為什么“看到現在的樣子會開心”?!

巨大的信息洪流瞬間沖垮了安雅星所有的認知堤壩!她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在椅子上,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放大,連呼吸都停滯了。她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一直以為是整形和保養得當才顯得年輕,此刻卻驟然明白,那份與年齡不符的“年輕感”之下,可能隱藏著更可怕、更顛覆的真相!

安母似乎很滿意安雅星這副被徹底擊潰的模樣。她最后扯出一個冰冷而扭曲的笑容,挺直了背脊,仿佛剛才的崩潰和怨毒從未存在過。她理了理一絲不茍的盤發和旗袍的領口,帶著屬于安夫人的、重新武裝好的冰冷尊嚴,轉身離開了餐廳,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里回蕩,每一步都像踩在安雅星混亂不堪的心跳上。

留下安雅星一個人,坐在空曠冰冷的餐廳里,面對著那杯無人喝過的清水,以及一個被徹底顛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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