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東沿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衣袂翩躚的少年站在她的身后。

身穿白色錦袍，腰懸玄玉墜子。少年郎銀絲如瀑，垂直腰間。一雙金瞳澄澈如琉璃，流轉間似有蓮華綻開。

明明年紀不大，卻抱著一個比他頭都大的赤金酒壺。

出塵的氣質，讓比比東每每看到這個新收的弟子，心情都會變好不少。

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天賦，還因為他本身對她的戰略意義。

“長歌，你莫不是覺得自己不如那個叫唐三的？”比比東抿嘴一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一笑，周遭仿佛都明亮起來。

那一瞬的風采，讓李長歌頓了一下。

眼前的比比東溫柔嫻靜，完全看不出一絲邪性和煞氣。

“那倒不是，我只是有心想提醒老師一下。”

“提醒什么？”比比東有些疑惑。

“先天滿魂力真的能出現在普通的藍銀草武魂上嗎？”李長歌劍眉微皺。

他不知道比比東到底發現沒有。但作為弟子，他確實有義務提醒一下她。

對于唐三，李長歌并沒有太在意。

他不懼怕大陸上的任何天才，他甚至希望他們能夠快速成長起來。

只有強大的敵人作為他的磨劍石，才能鑄造出真正的利劍。

他的劍道，需敗盡天下強敵，才能成就。

“長歌，你的意思是？”比比東眉間掠過一絲隱痛。

看到比比東的表情，李長歌知道，其實比比東在看到關于唐三的記錄時就已經猜到了一些。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故意使自己忽略了那個要點。

人在極度痛苦的時候，會觸發痛苦保護極致，讓自己遺忘那些不好的事情。

“這說明，唐三身上的藍銀草并不普通。”

“而且，大概，唐三還有一個強大的第二武魂。”

李長歌喝了口酒，他指出來，但沒有繼續解釋原因。

比比東并不是不懂。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向來敬重深情的人。

他修的劍道，也是有情劍，無非無情劍。

只是，比比東遇人不淑，所托非人。玉小剛豈是良人？

李長歌退在一邊，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他不會苦口婆心勸比比東的。如何取舍，怎么做，是比比東自己的事。

情之一字，可重若千鈞，可輕如飛絮。

比比東若想不通，便會一直鉆進死胡同出不來。若想通了，也會覺得，那些事不過爾爾。

是啊，唐三姓唐啊。

他是唐昊的兒子。連李長歌都看出來了，比比東還如何欺騙自己的心？

比比東雙手握成拳。

唐昊是她的敵人，玉小剛卻培養唐三。

不需要其他的佐證。只此一事，就能清楚的看出，玉小剛對她的感情有幾分真幾分假了。

“要喝點嗎？”李長歌將酒壺遞到比比東面前。

赤霄壺里的酒不夠。李長歌將武魂殿的上等佳釀裝進去，與原本酒水相融。

少了幾分仙氣，卻又多了幾分凡塵味道，口味不減分毫。

眼眸低垂，比比東指尖輕輕摩挲著酒壺，似在自嘲。

她仰首痛飲。

酒液滑過喉嚨時，比比東微微蹙眉，仿佛咽下的不是酒，而是這些年積攢的苦楚。

“沒想到，我還沒你看得透。”

“不過嘛，到底是誰敢嚼老娘的舌根？你剛來，就知道這么多？”

比比東知道自己威望不足以服眾，但敢在自己剛要立的圣子面前嚼舌根，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呃。”李長歌呆怔當場。

“那個唐三。若他真是唐昊的兒子。那就交給你了。”

“他不是從我這里學會如何培養雙生武魂了嗎？我倒想看看，他學到了幾成功力。”

“他不是一直想證明自己嗎？我給他機會就是了。”

喝著酒，比比東的臉色變得冰冷。

李長歌不知道比比東是否真的想通了。至于唐三，他并沒有將其當做對手。

“長歌。你說這世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喂不飽的白眼狼呢。”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李長歌偏頭看向醉醺醺的比比東。恰好，玉小剛不是什么好鳥。

比比東做事，對不起很多人，但唯獨對得起玉小剛。

李長歌唇角勾起。

情之一字，困了比比東半生。

一時半會兒，比比東是難以解開心結的。

“武魂殿的存在，還是有很多積極意義的。”

“若是有可能，我可不想傳承了這么多年的武魂殿毀在比比東手里。”

不知道喝了多少。

比比東醉了。

緊緊的抱著李長歌，下頜抵在他的頭上。

女子溫軟的身體，讓他想起胡列娜那白皙的小手和滿臉嬌羞的俏臉，李長歌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

回到武魂殿后，比比東就已經讓手下的人傳出消息。

——她要立李長歌為圣子。

消息很快傳出，在武魂殿引起劇震。

比比東立圣子也太突然了。立胡列娜為圣女時就有不少人不看好胡列娜。單論天賦，胡列娜其實還差了許多。

可胡列娜，無論如何，也是根正苗紅的武魂殿出身。倒也沒人去為難她。

可李長歌是誰？沒聽說過。

只不過是比比東從外面帶回來的孩子，年紀不大，天賦未知，這樣的人怎么能成為圣子？

這是不是有些太過兒戲了？

難道真的是比比東的私生子？

教皇殿里。

用魂力蒸干體內的酒氣，比比東開始批閱這兩天積攢的案牘。

“這群人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然還有人懷疑長歌是我的私生子。”比比東翻開一封奏疏，心中氣憤不已。

看著一旁宛如醉意濃濃，氣質出塵的李長歌。她倒是很樂意，但李長歌終究不是。

“嗯？”

比比東唇角勾起一抹笑。

人不可貌相。眼前這個家伙，可是個人小“鬼”大的小男人呢。

“長歌——”

比比東的聲音突然變得嫵媚。是那種熟透了的御姐音。

剛醒過來的李長歌懶洋洋地斜倚在椅背上，一條腿屈膝踩在凳面，另一條腿大剌剌地伸著。

他手里晃著半壺酒，唇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仿佛這世間沒什么能讓他正襟危坐的事。

聽到比比東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的聲音，李長歌偏過頭，眼里滿是疑惑。

“以后，你就管我叫媽媽好不好。”

紅唇微微翹起，比比東的聲音拖得又慢又軟。

撲騰——

椅子往后一仰，李長歌整個人猝不及防的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