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至于這么緊張吧。”

江鑫看著抓著被單發呆的江老頭忍不住笑出來。

現在是周日早上九點，再過半小時江老頭就該進去手術室了。

話音剛落，江鑫就被他白了一眼。

“你說得簡單，是我做手術又不是你做。”

“好了，都這么大人了，還怕什么?！?

王奶走到床鋪旁幫江老頭把枕頭拍得松軟些，躺得更舒服

看著兩老一小的互動，旁邊的王大爺神色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艷羨。

自從三個孩子長大，家里就永遠是雞毛蒜皮一堆，這種和睦的景象自己已經三四十年沒在家見過了。

“對了，老哥你什么時候做手術啊？”

眼瞅江鑫和王奶輕松的樣子，江老頭也被感染，都開始給自己找事情做了。

“明天早上吧，我這個手術復雜一些?！?

王大爺回答得輕描淡寫。

“不愧是老哥?！?

江老頭豎起大拇指。

突然，病房門被打開。

江鑫曾見過的那個護士小姐走了進來。

“江建軍是吧，該你手術了，準備一下。”

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宣告，江老頭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臨近手術室，江老頭顫抖著手，指著江鑫的頭發緩緩開口：

“你一定要去理發??！”

不要用一副白帝城托孤的語氣講這種事情??！

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個！

江鑫側著腦袋掩飾自己的笑意，心里的緊張情緒都被老頭的插科打諢驅散了不少。

“放心吧，昨天晚上我拜過三清祖師了，保你這次手術順順利利的，做完手術，就有個做飯是大廚水準的護工等著你呢?！?

不知道是三清祖師有用還是好吃的有用，江老頭的身子不再顫抖，臉上甚至帶上來一絲決絕的表情。

跟要去炸碉堡一樣視死如歸。

當手術室的大門被關閉，燈光變成了象征手術進行時的紅色，江鑫的臉上還是不免浮現出擔心的神情。

再怎么說也是手術，是手術就有風險。

至于王奶，那可比自己緊張多了。

醫院的綠植被她抓了個嚴嚴實實，再用點力整根枝丫就要被折斷了。

江鑫之前查過，相關的手術都差不多要三個小時。

自己年輕力壯還好，王奶這個年紀不吃飯硬熬的話就不好了。

想了想，江鑫和王大爺交代了些什么才安心地走了回來。

現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相信吧。

相信是沒有理由的。

……

很快時間到了十一點，王奶終于放棄折磨手中的綠植，一屁股坐到了等候椅上。

手術室的紅燈仍然在亮著，卻安靜到聽不見里邊的任何動靜。

一時間，江鑫只能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聲。

時間在此時仿佛失去了意義。

影視劇中輕描淡寫的等候，在現實中，就是對家屬內心巨大的煎熬。

忽然，江鑫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

【飯到了，可以讓老人出來吃了】

是王涔的消息。

先前和王大爺交代的買飯時多來一份，看來已經好了。

一份的原因是自己就不用了。

畢竟要在手術室外候著，那里是不允許吃東西的。

“王奶，先去吃飯吧?！?

輕輕拍了拍王奶的肩頭，江鑫攙扶著老人有些趔趄的身軀，在門口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粉發的女生。

互相點了點頭，王涔替代江鑫，牽起老人的手。

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平?？隙ㄊ菦]少幫王大爺出門的。

看來也是心軟嘴硬的一掛啊。

江鑫剛想轉身，就看見王涔邁步走了過來，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個什么東西。

士力架？

江鑫眨巴著眼睛盯著王涔。

“不吃飯肯定不行，用這個湊活吧，里面不讓吃東西，你在這吃完就好?！?

雖然王涔臉色淡淡地，但江鑫還是能從中聽到一點關心的語氣。

“謝了。”

王涔點了點頭，領著王奶往病房走去，只留給江鑫一個粉色的背影。

不過這樣一個擅長關心人的女生，是什么樣的親戚家庭能讓她那樣炸毛？

一邊啃著士力架，江鑫不由得想起來和王涔在病房初見的場景。

……

隨著手術結束的標識打出，面色相當慘白的江老頭從手術室中被推出，明顯能量消耗過大。

不過在看見江鑫的一刻，他還是擠出來一個艱難的笑臉。

當病床被推入病房，房間里的三個人頓時都把注意力集中了過來，尤其是王奶。

看到江老頭沒有大礙的樣子之后，整個人一下子坐到病床上，有點心力憔悴的感覺。

這也正常。

自從江老頭被確診是肺癌早期，王奶心里就像是用一根細線掛住了一個大石頭一樣，隨時感到岌岌可危。

現在好了，一切的負擔都被清空。

就連旁邊病床上的王大爺也面露欣喜，長舒了一口氣。

哪怕只短短相處了這一天，江老頭的樂觀開朗都讓他印象深刻。

送走護士小姐，江鑫剛轉頭就看到江老頭艱難地倚靠著枕頭，用虛弱的聲線為王大爺提供經驗。

“我跟你講，那個麻醉真的非常快，當我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做完手術了，所以老哥你千萬不要擔心。”

你個半吊子還給人家教上課了！

“弄完手術就先多休息，等你完全好了有的是時間給你講?！?

江鑫直接把病床搖下去，給江老頭手動閉麥。

不過就王大爺那儒雅的樣子，以前說不準還真是老師。

……

火紅的晚霞燒穿了天際，江鑫從汽車站送完王奶回來。

既然手術已經做完，剛好家里雞呀鴨呀什么的都沒喂，王奶趕著最后一班車回孫家坊鎮去了。

不過當江鑫重新回到病房的時候，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這的人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本來就不算大的病房，足足塞下了八個人。

一個銀灰色頭發的中年男人站在王大爺病床前，身后跟著三個熟悉的壯漢。

那三個綁架犯怎么在這？！

難道說，這個男人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已經狗急跳墻打算在醫院強搶了？

江鑫做好了釋放步罡踏斗的準備，下一秒就要往前踏出一步。

誰料中年男人轉過頭，相當和善地開口。

“小伙子你好，我叫王濱，我父親對你評價很高啊?！?

王濱？

就那個大老板！

果然王涔、王大爺和王濱他們是一家的！

雖然不清楚他和夏若溪家里哪個更有錢，但反正都夠把江鑫按在地上反復摩擦成百上千遍了。

江鑫有些拘謹地點了點頭，穿過那三個壯漢走到江老頭旁邊。

我就是個小卡拉米，你們繼續。

王濱的眼神重新回到粉色女生身上。

“你看看你，這粉色的頭發像樣嗎？還不趕緊弄回去！”

王涔的臉色很難看。

王大爺剛想說些什么就被王濱抬手攔住了。

“一點都不聽話，我以前就是這么教你的嗎，誰家孩子和你一樣！”

“這么不懂事，大學真是白上了！”

王濱絲毫沒顧及旁邊還有兩個無關人士在看著，對王涔就是一頓教訓呵斥。

“告訴你，最近小心點，說不準有人找你們麻煩，你這頭發太扎眼了?！?

在最后，王濱語氣還是軟化了一些，也許是心中的郁結在呵斥中得到了釋放。

這或許就是傳統式的家長。

說實話，江鑫覺得有點窒息。

王涔渾身顫抖，“找麻煩那也和你無關！”，隨后利落地跑出了病房。

腳步聲驚擾了許多準備休息的病人。

王濱滿臉無奈。

明明上大學前對自己說的話都是說一不二的。

現在說兩句就往外面跑，心理承受能力這么弱？

三個保鏢壯漢還想跟著去保護，也被王濱制止了。

還是要讓她吃點虧才好。

本來已經貓在角落的江鑫，突然接收到了來自王大爺的目光信號。

“幫忙照顧一下王涔。”

嘆了一口氣，江鑫再一次從病房里出去，循著王涔的位置追去。

自己這勞累的一天啊，真是勞碌命！

在醫院的一個角落，江鑫聽到一個啜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