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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照見冤障,渡厄解怨(二合一)

覺明點破他已踏入“內圣外王”之境時,齊源還有些發懵。

內圣外王,究其根本,便是天人合一。

他本只想看看孟婆湯中幻象,未料心田竟自行觀想出一條忘川,誤打誤撞便達到此等境界。

內視己身,那條溪流雖只潺潺汨源,但從無到有這一步,對于內景世界來說,最為艱難。

齊源幾乎感覺不到龍煙的存在了,能夠以玄水鏡喚來木行之氣,卻不能像之前那般把他們直接召出來。

但取而代之的是先天五行之氣綿延流長,所謂的心劫也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度過。

而如今在內景中他唯一看得見的便是血姑與白姑。

枯神血姑儼然成了他內景中的孟婆,靜坐心井畔,枯鈴聲聲,似在呼喚忘川泉涌。

生死初具,輪回隱現,齊源心中隱隱預感:成仙之日,內景必生巨變,或許也會演變出地府的雛形。

他這府君或許要練成真的。

身神們披上淡淡靈光,唯有白姑悶悶不樂。

她雖融入內景,處境卻與被壓寶瓶山下無異,困于即濟爐中,成了守護它的真靈。

最糟的是,這破爐懸于命門金丹之上一動不動,更令白姑驚愕的是,那枚金丹竟以肉眼可見之速膨脹,瞬間化作一個光炁嬰兒,旋即崩散為先天一炁,彌漫整個內景!

眾神皆得蛻變,唯她紋絲未變,積攢的欲火反為即濟爐添了薪柴。

齊源目光從內景收回,望向微笑的地藏王菩薩,問出心中疑惑:金丹何以凝嬰又散?

菩薩拈花,笑容和煦:“若執金丹為實有,反成末那識障,金丹大成者,金相化入周身百脈,方顯全身,此乃圣王之基!”

“受教了。”齊源拱手,這才察覺四周已圍滿了人:

“牛頭馬面兩位大哥,七哥八哥,這位應該是鐘馗天師吧……閻君莫要笑我?”

聽著齊源報菜名般把地府里有名有姓的鬼差全部點了一遍。

在場的鬼神面面相覷。

牛頭鼻孔里噴著粗粗的白氣,碩大的牛眼瞪得溜圓,直勾勾盯著齊源。

“哎呦!府君大人認識咱咧!”

馬面則伸長脖子,尾巴不安地左右狂甩,嘴里不住地小聲嘀咕:“別吵,大伙都聽著呢……”

黑白無常一高一矮,雙雙從人群縫隙里探頭張望。

黑無常范無救面色凝重,攥緊了手中的哭喪棒,白無常謝必安本就煞白的臉此刻更無血色,嘴唇微顫。

孟婆叉著腰,踮著腳尖,一副氣急又后怕的模樣。

鐘馗按著腰間寶劍,虬髯微顫,眼神銳利。

十殿閻羅更是齊至,或捻須,或蹙眉,或搖頭,威嚴的目光齊齊聚焦在他身上。

他一時愕然,未料自己引來這般陣仗。

孟婆沒好氣地一跺腳:“哎喲我的府君大人!老婆子話沒說完呢,你想看湯中景,舀一勺鍋里未熬的湯瞧不就得了?說跳你就真跳啊!”

她拍著胸口,后怕不已。

齊源尷尬撓頭:“當時心切……不是想著有您老兜底么?”

“可別!”孟婆連連擺手,“幸好您就任一月!再多幾日,老婆子這心非得嚇出來不可!”

黑無常深以為然點頭,白無常更是小雞啄米般附和,若他跳的是刀山火海,十條命也撈不回。

十殿閻羅相視,紛紛搖頭,當真是個真性情的和他那師兄一樣,朝聞道,夕死可矣。

難怪菩提祖師會收他作徒弟呢?

秦廣王捋須嘆道:“府君行事,當真……出人意表!”

霎時,整個后土府邸哄堂笑聲四起。

雖暫代府君,經此一事,齊源對這群耳熟能詳的鬼神,心中更添幾分親近。

待鬼神漸散,齊源行至地藏王菩薩面前,鄭重奉上備好的彼岸花。

菩薩拈花一笑:“阿彌陀佛,施主與我佛有緣,貧僧自當指點一二。”

齊源亦笑:“菩薩,您已是第二位言說晚輩與佛有緣之人了,五百年后佛會請帖,已在我手。”

“哦?”地藏王朗聲大笑,“可是金蟬子所贈?倒果為因,妙哉!貧僧猜他定在如來座前道:覓得有緣人一位,故特設此會,然遭如來轟出,讓他自行化緣去辦,故才與予施主五百年之期!”

齊源一怔,“晚輩何德何能,值得讓金蟬子大師這般!”

菩薩寶相忽轉肅穆,聲如沉鐘:

“善緣何來值得一說?世間多或緣至無份,或份至無緣,萍水相逢已是三生有幸,更何況善緣!”

“既得珍貴,自當珍視,便如施主贈貧僧此花,”地藏王菩薩輕撫花瓣,“種于十八層地獄之中,恰逢其時。”

言罷,側首看向一旁沉思的覺明:“覺明,隨貧僧同往,你心中未解之惑,或可見今日之示。”

赤足踏上焦巖,三人身影沒入通往十八層地獄的幽深甬道。

赤足的地藏王在前引路,齊源與覺明緊隨其后。

齊源遠遠望向那地獄的場景,著實令人毛骨悚然。

走在通往最上層地獄的路上,齊源感覺腳下巖石滾燙如烙鐵,忽又冰寒刺骨。

若不是他現在掌管地府,若是沒有陰差護佑,還沒待靠近地獄,魂魄便會被這里的冰火兩重天所吞沒。

四周漆黑粘稠,鬼哭之聲不絕于耳。

雖至地獄,先聞其聲。

菩薩忽然停步,抬手指向左前方,拔舌地獄到了。

只見鐵鏈嘩啦作響,鎖著眾多鬼魂。

鬼差將燒得通紅的巨大鐵鉗死死鉗住一條條舌頭,他猛地向外狠拽!

受刑的鬼魂身體如那反弓般,劇烈顫抖,他那眼球幾乎要爆出眼眶,喉嚨里發出一陣古怪聲調,良久從嘴里噴濺出點點火星。

齊源抬起頭。

頭頂嶙峋的石縫中,幾朵暗紅的彼岸花悄然綻放。

是剛才種下的彼岸花隨著陰壤的擴張而抵達了地獄深處。

奇異的是,花瓣邊緣竟凝繞著一圈溫和的暗光。

它如同昏暗中的一盞小燈,將每一條因劇痛而扭曲變形的鬼臉,每一條被拉得老長,正冒著縷縷青煙的舌頭照的分毫誤差。

齊源將目光望向叫的最絕望的那個鬼魂。

賊眉鼠眼的鬼魂正在受刑。

彼岸花那凝實的光芒,不偏不倚照進他扔因劇痛而圓睜的雙目。

他脖頸青筋暴起,頭顱拼命地左右扭動,竭力想要避開那束光芒,避之若蛇蝎。

讓齊源感到意外的是大大多數害怕的情緒似乎來自于彼岸花,而并非鬼差手中的刑具。

地藏王菩薩的聲音帶著悲憫:“齊施主,看此光,于此等造業深重之魂,彼岸花光,非是引路明燈,實乃穿腸毒藥,地獄苦楚,若神智混沌,或能稍得喘息,此光卻如細針,刺破迷障,令其時刻清明無比,業報之苦,纖毫畢現,點滴不漏,無有片刻暫歇,此光本身并非刑具,卻使刑具帶來的痛苦,千百倍地烙印在魂魄深處。”

齊源心頭猛地一沉。

看著那鬼魂在清晰無比的光芒下無處遁形、掙扎絕望的模樣。

他瞬間明白了菩薩的意思:對于這樣的靈魂,這光不是救贖,而是更深的刑罰,讓人在極度的清醒中,一分一秒都無法逃避地承受煎熬。

菩薩不再多言,繼續前行。

不多時,便到了孽鏡地獄。此地不見血腥刑具,只有一面面巨大的白色石鏡矗立著,散發出冰冷的白光,正是孽鏡臺。

許多鬼魂跪在鏡前,鏡中清晰地映照出他們生前的種種作為,善行惡業,無一遺漏。

一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老者鬼魂跪在一面鏡前。

鏡中正映照著他生前如何被貪官污吏陷害,落得家破人亡,最終含冤懸梁自盡的場景。

老者眼中淚水無聲滑落。

孽鏡臺旁,同樣開著帶有金紅光芒的彼岸花。

那光芒映在冰冷的鏡面上,恰好將鏡中后續顯現的,那污吏最終被繩之以法、砍頭伏誅后又墜入地獄,遭受百年酷刑的畫面,照得格外明亮,清晰。

老者沒有躲避這光,反而顫抖著伸出枯瘦的手,想要去觸摸鏡中仇人伏法的景象。

布滿淚痕的臉上,肩頭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微微松弛下來。

“再看此魂。”菩薩的聲音平和,“生前蒙受冤屈,魂魄纏繞著不甘與怨恨,于他而言,這孽鏡臺為何物?此彼岸花光,又為何物?”

齊源看著老者淚眼中透出的那絲釋然,脫口而出:“是還他一個真相?這鏡子,這光芒,讓他親眼得見仇有惡報、冤屈得雪,這刑具對他是那救心的良藥!”

“善哉。”地藏王微微頷首,“同一孽鏡臺,同一彼岸花光,于惡者如催命符咒,于冤者卻似甘露瓊漿,刑具之酷烈,于造惡者是懲戒之罰,于蒙冤者則是公道之償!萬法唯心,業力自招,何來固定不變之相?”

他們走過剪刀地獄。

生前專事拆散他人姻緣的婦人,十指正被巨大的剪刀一截截鉸斷,慘叫聲撕心裂肺。

頭頂的彼岸花光,讓她每一聲骨頭斷裂的咔嚓脆響、每一滴飛濺的血液都聽得真切、看得分明。

她痛苦得面容扭曲,口中瘋狂咒罵著那光芒,視其為地獄額外施加的酷刑。

不遠處是冰山地獄,一個生前殺死長期虐待自己的丈夫后自盡的女人,正赤身裸體在刺骨的寒冰上艱難爬行。

彼岸花的光芒映照在她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她生前遭受毒打的累累舊傷。

她凍得渾身發青、臉上卻緊繃著一股咬牙認命的堅毅。

這冰山是她為自己選擇的贖罪之路,而那冰山之上的光芒,于她而言,是照亮她爬出深淵的一線微光。

一路行去,所見皆是如此。

同樣的刑具,同樣的彼岸花光,落在不同的鬼魂身上,產生的效果竟是天壤之別。

最終,他們停在了刀山地獄的邊緣。

下方是無數鋒利刀刃堆砌成的險峰,數不清的鬼魂在其上攀爬、翻滾,被割裂得血肉模糊,匯成一片慘嚎的海洋。

菩薩的目光掃過這片苦海,最終落在身旁的覺明臉上。

覺明眉頭緊鎖,眼神深處仍留著一股強烈的不甘。

“覺明。”菩薩開口,“一路行來,所見所感,汝心可有觸動?汝執著于金丹永凝不散,如同嬰孩常駐,不流不動,試問,若此刀山亙古矗立于此,再無魂魄攀爬其上,承受其苦,它還能稱之為刀山否?若此彼岸花光永遠只照耀清凈福地,不臨此無間苦境,它還是那朵能照見業障、渡厄解冤的彼岸花否?”

覺明渾身劇震,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菩薩的手指,先指向刀山上正被千刀萬剮、在彼岸花光下無處躲藏、只能清醒承受每一分痛苦的惡魂,又指向巖壁石縫中頑強綻放,散發著金紅光芒的花朵

:“大道如逝水,奔涌不息,方是生機,金丹凝聚,不過是水流中偶現的漩渦,其散逸,方是歸于洪流,滋養萬千,強求金丹凝固不動,猶如強令江河停駐,強使刀山無刃,強求彼岸花光只照蓮臺佛國!此非證得大道,實乃作繭自縛,困于執著外相之牢獄!”

地藏王菩薩又道:

“惡魂咒罵光芒是穿腸毒藥,蒙冤者卻視刑具為解脫良方,萬物本無自性,空寂流轉,唯在一心,爾強求道成丹藥永駐形體不散,與那祈求毒花永開極樂凈土、刑具長懸清凈佛國,有何分別?癡兒,還不醒悟!”

此言一出,覺明如遭當頭棒喝。

他看著刀山上在花光下無處遁形、清醒受刑的惡鬼,又看向那些在刑具光芒中尋到一絲慰藉或解脫的冤魂。

再想起齊源體內那散入四肢百骸、如忘川之水般自然流淌、生生不息的丹氣。

一股明悟如同決堤的洪水,徹底沖垮了他心中那道阻塞已久的堤壩。

齊源心頭亦是劇震。

他內視自身,那條在心田中汩汩流淌的忘川小河,再看眼前這刑具與光芒交織、痛苦與救贖難分彼此的地獄景象,兩者竟在心神中奇異地重疊。

金丹散去,并非消亡,而是如同這開遍地府角落的彼岸花,如同這永不停歇的業力輪回,化入了更宏大、更活潑的道之運行中。

內圣外王之路的玄關,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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