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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兵戎

月下。

孫縣尉瞇了瞇眼,盯著鄭毅。

鄭毅沒有避開他的目光,針鋒相對:“我懷疑張乘風(fēng)與大金牙有書信往來,密謀造反,需要帶回河防軍查明實(shí)情。”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先前被張亮押住的捕頭愣了愣,仰頭看了鄭毅一眼,似乎根本沒想到,一個(gè)總旗,竟然敢對縣尉大人說出這種話。

本來以為孫縣尉來了之后,所有困難就會迎刃而解,自己也能脫身,可如今,張典吏已經(jīng)被壓制,那自己想脫身也難了。

恐懼從心中油然而生,張典吏咽了口唾沫,早已沒了囂張跋扈之色,二百鞭子下去,林秋早已經(jīng)是半死之軀。

若自己被帶回河防軍,能不能活還是個(gè)問題。

“大人,救我!”

恐懼的驅(qū)使下,張乘風(fēng)不由得喊出了聲。

孫縣尉沒去搭理他,只是死死的盯著鄭毅,臉上已經(jīng)有了不悅的神色。

四周寂靜,他的聲音也不大。

“將我?”

鄭毅不卑不亢:“我等無意與縣衙為敵,還請大人讓開一條去路,我亦不會傷了張乘風(fēng)的性命。”

孫縣尉挑了挑眉:“你以為就憑一個(gè)張乘風(fēng),就能壓我一頭?”

“我從未想過壓大人一頭,只是講一個(gè)理字,若是我這妹夫有罪,自然該審,可他真的有罪嗎?”

鄭毅平靜的同孫縣尉隔空對視:“我等是接了命令才來的,還請縣尉大人給陳百戶一個(gè)面子,讓我把人帶回去。”

單憑兩位總旗,份量太低,多想說動八品縣尉,只能拿出陳清濁這位百戶。

哪知,這句話一落。

孫縣尉臉上不悅的神色愈發(fā)清晰,陰著臉沉聲道:“你腦子壞了?我給他面子?”

他同陳清濁雖同為八品,但八品之間亦有差距,他貴為一縣太尉,手中握著常山營五百人,需要給一個(gè)百戶面子嗎?

讓河防軍千戶來還差不多。

可問題的關(guān)鍵就在這里,他雖不在河防軍,但是那邊也有他熟悉的人,自然知道如今的河防軍尿不到一個(gè)壺里。

陳清濁同河防軍千戶一直都是敵對。

若是關(guān)系好,林秋也不會被抓到縣衙,這明顯就是河防軍內(nèi)部的政治斗爭。

若是關(guān)系好,他今天也不會來,順?biāo)浦劢o千戶一個(gè)面子也無妨。

僅憑一個(gè)河防軍百戶,讓他給個(gè)面子,份量還不夠。

再說了,如今這情況,已經(jīng)不是給不給面子的問題了,河防軍帶兵沖擊縣衙,已經(jīng)失了面子,若是現(xiàn)在再把人放走。

外面的人怎么看常山營?

還以為常山營都是廢物呢。

這只是原因其一,面子問題。

其二,政治立場。

孫家勢力不像吳李兩家,而且還差的不少,這幾十年來,只出了他一位煉臟,坐穩(wěn)了縣尉之位。

別看他如今在鄭毅面前風(fēng)光,盛氣凌人,其實(shí)在看到李家的那位縣令時(shí),要多恭敬便有多恭敬。

孫家目前只求穩(wěn),所以并不想憑空樹敵,一直以來,都唯李家馬首是瞻。

河防軍沖擊縣衙,不僅是不給他面子,更是沒把李家放在眼里,他手握兵權(quán),維系縣中治安,這群人若是安然無恙的離開,日后縣令必將怪罪。

另外,押住這些人,順?biāo)浦鬯秃臃儡娗粢粋€(gè)人情,日后也許能用的到。

人情這東西,不就是這么來的嗎。

陳清濁如今的確如日中天,但實(shí)力太弱,資歷太年輕,還不夠坐上那個(gè)位置。

在來之前,孫縣尉已經(jīng)把來與不來的利弊想了個(gè)清楚。

既然來了,就一定要把人留下。

孫縣尉掃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林秋,為官多年,他不信什么情誼,河防軍既然敢貿(mào)然帶兵沖擊縣衙來救此人,這么大陣仗,說明他身上一定有莫大的利益。

留下他,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我最后再給你一次機(jī)會,把人留下,你們可以走,否則。”

話音一落,身后兵士盡是拔刀。

長刀出鞘的嗡鳴聲,在黑夜中回蕩。

“我數(shù)三聲,若不走,那就都留下吧。”

趴的有些累了,孫縣尉坐直了身子,輕輕吐出一個(gè)字來:“三。”

鄭毅額頭冒出些許冷汗,他很清楚,本身面對一位煉血境,就有山岳重壓,如今又來了一位煉臟境。

若是動手,他們這些人,根本不夠格。

但最恐懼的并不是他,而是張乘風(fēng),他瞳孔放大,死死的盯著縣尉,沒曾想,他的命,竟然這般不入縣尉的眼。

“二!”

梁三思瞅了鄭毅一眼,右手已經(jīng)扶住了刀,下一刻,猛的抽出。

聽見刀出鞘的聲音。

鄭毅扭頭一看,只見梁三思目光篤定,刀懸在右邊,他也沒有再遲疑,同樣拔出佩刀。

下一刻。

接連有拔刀聲響起。

河防軍的五十位兵士,盡皆拔刀。

看到這一幕,孫縣尉不禁挑了挑眉。

倒是沒有想過這些人拔刀如此爽快,難道都不怕死?

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梁三思也一樣,在鄭毅找到他時(shí),其實(shí)他想了很久,利弊啥都想了一遍,最終還是決定陪他走一遭。

他相信,跟著陳清濁比王鶴堂要強(qiáng),起碼能再往上爬一爬。

既然來了縣衙,拔了刀,說什么也不能退。

縣衙已經(jīng)得罪,與王鶴堂的爭斗也已經(jīng)從暗地里挪到了臺面上,此時(shí)走,那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fèi)功夫。

還憑空多了幾個(gè)敵人。

只有把破局之人活著帶回去,日后陳清濁才有資格同千戶爭一爭。

單看一窩鬼紋魚,不算什么,但是其所能引發(fā)的連鎖效應(yīng),就像是蝴蝶振翅,刮起滔天龍卷風(fēng)。

陳清濁的權(quán)勢愈盛,他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如今已經(jīng)在政治上站隊(duì),已無路可退。

若是退了,陳清濁事后以“挑起內(nèi)亂”的罪名被千戶清算,拿掉百戶之位,他們這些黨羽再無羽翼庇護(hù),猶如籠中困獸。

這就是他比鄭毅率先拔刀的,原因。

在河防軍,他的資歷算是最老的那一批,可這十幾年,向來是獨(dú)善其身,不愿意摻和到任何勢力的爭斗中去。

現(xiàn)如今義無反顧的拔刀。

因?yàn)樗热魏稳硕贾溃约合胍裁础?

身后兵士皆無退意,這些都是兩位總旗的絕對嫡系,在軍隊(duì)中,將軍的命令,比天還要大。

看著莫名燃起來的河防軍。

孫縣尉頓時(shí)沒了繼續(xù)喊下去的意思,滿臉怒色的揮了揮手:“全部繳械,要是敢反抗,都?xì)⒘恕!?

話音一落。

張乘風(fēng)面如死灰,自己雖是不入品,但也是吏官之首,沒曾想,在大局面前,自己的性命竟是這般不值錢。

后悔,萬分后悔。

若是沒聽信王鶴堂的話,也不會落的如此狼狽,更不會丟了性命。

常山營下馬。

皆是往前踏出一步,河防軍這一邊也沒有退,雙方劍拔弩張,仿佛下一刻,就是腥風(fēng)血雨。

自河防軍成立以來,雙方還沒有像今日這般兵戎相見。

誰也不曾想,竟是為了一個(gè)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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