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燭火搖曳。

“兄弟啊，你總能給我整點驚喜來，帶兵沖擊縣衙，也就你能想的出來了。”

深夜，縣衙縣丞吳宣陽已經脫下了官服，穿著一身便服，面露無奈的看著坐在對面的陳清濁。

“你若是先來找我，放人走，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可現在…..”

吳宣陽搖了搖頭。

“兄弟，李乘風那人，你還不清楚？人在他手里，多個一分鐘，身上就得多十幾條鞭印，還得多幾裝罪名，等不得啊。”

陳清濁嘆了口氣：“帶兵沖擊縣衙，也實屬無奈之舉，你可得救救兄弟啊。”

吳宣陽不由得一笑，不是譏諷的笑，是無奈，萬分無奈。

“兄弟，我是真沒辦法，我若是縣令官身，一句話，你那弟兄也就出去了，可我只是個縣丞，你讓人帶兵劫獄，太落縣衙面子了，縣令事后怪罪，我擔不起啊。”

陳清濁盯著他看了一眼，沉默片刻后，輕聲道：“你開個價。”

吳宣陽愣了愣：“這不是開價的事，是權勢大小的事。”

聞言，陳清濁沉默了。

此時，茶也泡好了。

吳宣陽給陳清濁倒了杯茶，茶杯未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放下茶壺后，才是緩緩問道：“話說回來，借李乘風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動你的人，這背后一定有河防軍哪個百戶的影子，或許，千戶也在身后，我覺得，你可以找對面人說說情。”

河防軍內斗嚴重，縣衙的人都清楚，當然，不只是河防軍，縣衙內是一樣的，所有人，都要為自己的家族牟利。

面和而心不合。

“說個屁的情。”

陳清濁摸了摸茶杯，還有些燙手。

一陣無言。

好一會兒后。

吳宣陽緩緩開口：“不過我有些奇怪，一個剛入河防軍沒多久的兵士，是怎么坐上你河防軍的棋局的，那邊人要殺，你要救，這人身上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嗎？”

話音一落，陳清濁緩緩抬頭，看向吳宣陽，腦海之中思忖著，要不要把事情說出口。

沉默片刻后，他點了點桌子，開口說道：“我那個弟兄養了一窩鬼紋魚，抓他，怕是為了養鬼紋魚的秘法。”

聞言，吳宣陽不禁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覺，一個普通人，養了一個鬼紋魚？

吳家可不算是小家族，這幾十年來風頭正盛，即將與李家并稱“吳李”。

可家中也沒有養鬼紋魚的秘法。

先前也嘗試過養鬼紋魚，可最終也失敗了，一窩鬼紋魚最后死的只剩下十條不到，而且斤數都很小，沒有什么大用。

吳宣陽沒吭聲，低頭看著茶杯，思考著什么。

看到這一幕，陳清濁瞇了瞇眼，也猜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無非也想撈一筆鬼紋魚，吳家正在上升期，家族子弟很缺這種提升氣血的寶魚。

但是，僅是鬼紋魚秘法，還不值得他鋌而走險。

長燭不斷削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陳清濁長吸了一口氣，也不再藏著掖著了，目光一定，嚴肅道：“吳家要抬頭，就必定會觸犯李家的利益，吳李必有一戰，吳家想要爭第一，李家就要護盤，軍政一統，一直都是李家想做的事，如果沒有你吳宣陽，這縣丞之位，也會是李家的。”

吳宣陽點了點頭，似乎來了興趣：“你繼續說。”

“就算你今日不爭，他日李家摸到郡城的門檻，也一定會踢吳家出局，到了那個時候，你縣丞的位置都不保，更別提你想再進一步了。”

陳清濁雖然坐在常山縣外，可縣衙內的這點事，早已經是一清二楚：“你可別給我說你不想再進一步，吳家積蓄百年，出了你這么個政治人物，不可能只想止步于縣丞。”

吳宣陽瞇了瞇眼，明顯是陳清濁說對了，他沒吭聲，等著后話。

“你幫我這一次，十年后，我讓你坐到縣令的位置上。”

陳清濁緩緩吐出一句話，惹的吳宣陽不禁一驚，這番言論，不可謂駭人聽聞。

一個百戶，竟然敢說讓他坐到縣令位置上這種話，急的腦子出問題了嗎？

吳宣陽不禁一笑，又是給陳清濁倒了一杯茶，只不過這一杯茶，滿了。

“兄弟，天色也晚了，明日我還得早早去縣衙處理公務，你也早些回吧，今日你來的事，我全當不知道，你現在去縣衙，憑你煉血大成，說不定還能把人硬搶出來，前提是孫縣尉沒去。”

常山縣的縣尉，煉血大成，踏入煉臟。

看著茶滿溢出的茶杯，陳清濁也沒有起身，只是平靜的看著吳宣陽：“你不信我？”

吳宣陽沒回答這句話：“你太夸張了，先不說你只是一個百戶，就算你有朝一日成為河防軍的千戶，也管不了縣令的任命。”

陳清濁已經將利弊說了清楚，縣衙在幾年后，只會是一言堂，不會有吳家的位置，若是此時他與陳清濁綁在一塊，日后與李家相爭，還有一大助力。

可問題的關鍵在于，陳清濁的官位不夠，也許憑他的能力，如今又是戰時，過個幾年升任千戶，但是一個千戶，亦難影響縣衙的大局。

更別提河防軍的十位百戶，有多少個都是李家的人。

不現實。

再者，吳家還不想同李家相爭，至少這十年，不想。

李家坐穩常山百年之久，雖說近二十多年有頹敗的趨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勢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一個剛興起的吳家，只能先避其鋒芒。

“兄弟，我覺得你可以去找一趟李縣令，他說不定會賣你一個面子。”

吳宣陽再下逐客令。

陳清濁臉皮厚，就是坐著不走，擺了擺手：“李家？我瞧不上他們，常山縣在他們手里，都成啥樣了？”

“承蒙你瞧得上吳家，但兄弟我啊，的確無能為力。”

吳宣陽嘆了口氣，至今不知道一個百戶而已，為何這么大的口氣。

為官多年的直覺告訴他。

此事比陳清濁說的要復雜的多。

吳家勢力剛穩，最忌憑空樹敵，與李家的關系本就面上風平浪靜，暗地里風起云涌，若是今日上了陳清濁的賊船，李家怕是這兩年就要對吳家動手。

再者，得罪了李家先不說，再得罪河防軍千戶…..河防軍同李家聯手，吳家能活嗎？

吳宣陽嘆了口氣，端起茶杯。

陳清濁瞇了瞇眼，也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知道我還不夠分量，但流泉陳家，夠分量嗎？”

話音一落，吳宣陽的茶杯懸在空中，雙目錯愕，不可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