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默盯著手機銀行APP上的數字，眨了三次眼睛，又用力揉了揉，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個、十、百、千、萬......百萬，千萬？“

他的聲音在狹小的出租屋里顯得格外清晰。窗外是BJ初夏的悶熱，空調老舊得發出嗡嗡的抗議聲，但此刻李默感覺不到熱，也聽不到噪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串數字上。

50，000，000.00元。

五千萬元整。

李默的手指顫抖著點開交易記錄，最新一條顯示今天上午10:23分，一筆來自“耀東國際“的轉賬，金額正是五千萬，備注欄寫著“項目投資款“。

“這不可能...“李默喃喃自語，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今年二十八歲，在BJ一家商業銀行做了五年柜員，月薪八千，扣除房租、生活費和他母親的醫藥費，賬戶余額從未超過五位數?，F在突然多出的這串零，比他這輩子見過的錢加起來還要多。

李默的第一反應是銀行系統出錯。他在銀行工作，知道偶爾會發生這樣的技術故障。但當他刷新頁面，數字依然醒目地存在著；撥打客服熱線，機器人語音冷靜地報出他賬戶的可用余額確實是五千零幾萬。

“冷靜，李默，冷靜。“他對自己說，起身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單間里來回踱步。床邊的桌子上擺著他母親的照片——那位因腎衰竭長期住院的瘦弱女人，每周三次透析幾乎耗盡了他們母子所有的積蓄。

李默拿起手機，猶豫著是否應該報警或者通知銀行。但一個聲音在他心底響起：如果...如果這錢真的屬于他呢？哪怕只有幾天，這筆錢能解決多少問題啊。母親的換腎手術費、特護病房的費用、拖欠的醫藥費...

他的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方，遲遲未能按下。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李默的心跳加速，喉嚨發緊。

“喂？“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是李默先生嗎？“電話那頭是一個冷靜的男聲，語調平穩但不容置疑。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林耀東先生的私人助理，您可以叫我陳秘書。“對方的聲音像經過精心打磨，“相信您已經注意到今天上午轉入您賬戶的一筆款項?！?

李默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他們知道了，而且這么快就找上門來。

“那...那是個錯誤?！袄钅Y結巴巴地說，“我正準備聯系銀行...“

“確實是錯誤，李先生。“陳秘書打斷他，“林先生誤將本該轉入子公司賬戶的資金打到了您的個人賬戶。我們需要您立即歸還這筆錢?！?

李默的大腦飛速運轉。林耀東？這個名字他似乎在財經新聞上見過，某個地產大亨還是金融巨鱷來著？如果是這樣的人物，五千萬對他們來說可能只是九牛一毛...

“李先生？您在聽嗎？“

“在，我在?！袄钅钗豢跉?，“當然，這筆錢我會歸還。但需要走銀行的正規流程，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恐怕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陳秘書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林先生希望今天下午五點前能看到資金回到正確賬戶。我會把賬號信息發給您。“

李默感到一陣不適：“今天下午？這太快了，銀行處理大額轉賬需要...“

“李先生，“陳秘書再次打斷他，這次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威脅，“您不會想把這筆錢據為己有吧？那將構成侵占罪，最高可判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紤]到金額特別巨大...“

“我沒有這個意思！“李默提高了聲音，手心冒汗，“我只是說需要正常流程...“

“很好。那么我下午四點會派人去接您，我們一起去銀行處理這件事?！瓣惷貢唤o李默任何商量的余地，“請保持手機暢通?！?

電話突然掛斷，留下李默呆立在原地，手機緊貼在耳邊，仿佛那冰冷的電子設備能給他某種答案。

他慢慢放下手機，再次看向賬戶余額。五千萬。足夠改變他和母親一生的數字。在法律上，他知道自己確實沒有權利保留這筆錢。但道德和欲望在他心中激烈交戰。

李默走到窗前，透過臟兮兮的玻璃看向外面的城市。BJ的高樓大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那里是林耀東那樣的人的世界，而他只是這座城市數百萬螻蟻中的一只?，F在命運給了他一個機會，哪怕只是短暫地觸摸那個世界...

他轉身拿起外套和手機，決定親自去銀行查清楚這筆錢的來龍去脈。如果真要歸還，至少他要了解自己卷入的是什么樣的漩渦。

銀行大堂經理認出了李默——畢竟金融圈不大，各家銀行的員工多少有些交集。在得知李默的來意后，經理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大額轉賬確實有記錄，但對方賬戶信息是保密的，我們普通職員沒有權限查看?！敖浝韷旱吐曇?，“不過...“他猶豫了一下，“這筆錢是從境外賬戶轉進來的，走的是特殊通道，通常用于...“

“用于什么？“李默追問。

經理搖搖頭：“我不該多說。李默，聽我一句勸，如果這筆錢不是你的，盡快歸還。這種級別的資金流動...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離開銀行時，李默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一條短信，來自那個陳秘書：

“考慮到您可能對立即歸還資金有顧慮，林先生愿意支付50萬元作為感謝費。這是很大方的條件，請慎重考慮。四點見?！?

李默盯著這條信息，感到一陣眩暈。五十萬！相當于他不吃不喝五年的工資。這錢干凈嗎？拿了會不會有麻煩？但如果拒絕，對方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站在銀行門口的陽光下發呆，直到手機又一次震動——這次是醫院的通知，他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需要立即進行一項昂貴的手術。

命運似乎在推著他做出決定。

下午三點四十五分，李默坐在家中，面前攤開著筆記本電腦。他搜索了“林耀東“，結果令人震驚——這位耀東國際的董事長確實是商界巨頭，但近年來深陷多起洗錢和非法集資的丑聞，甚至有傳言說他與地下錢莊有聯系。

門鈴突然響起，李默渾身一顫。透過貓眼，他看到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外。

“李默先生？陳秘書派我們來接您?！捌渲幸蝗苏f道，聲音透過門板傳來，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李默的呼吸急促起來。他還沒有做出決定，但時間已經不容他繼續猶豫。是乖乖交出那筆可能涉及非法活動的巨款，換取五十萬“感謝費“？還是冒險保留這筆錢，賭對方不敢通過法律途徑追討？

又或者...有第三條路？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和鑰匙，打開了門。

“我需要先去醫院看我的母親?！袄钅瑢δ莾蓚€面無表情的男人說，“然后我們再談轉賬的事?！?

高個子的黑衣人皺了皺眉：“陳秘書說直接去銀行?！?

“我母親病危。“李默堅持道，聲音比他想象的更堅定，“如果林先生連這點人道主義關懷都沒有，那這筆錢的歸屬問題恐怕需要更多法律程序來解決?！?

兩個黑衣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點頭同意。

去醫院的出租車上，李默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街景，思緒萬千。他隱約感覺，從看到賬戶里多出五千萬的那一刻起，他平凡的人生就已經駛入了未知的航道。而接下來的選擇，將決定他是安全靠岸，還是墜入深淵。

當出租車停在醫院門口時，李默做出了決定。他會歸還那五千萬——但不是通過陳秘書的渠道，而是通過正規法律程序。至于那五十萬“感謝費“...他不需要沾著污點的錢，哪怕母親的治療費再緊迫。

“請告訴陳秘書，“下車前，李默對那兩個黑衣人說，“明天上午九點，我會在律師事務所等他。所有資金轉移將通過正規渠道進行，有律師和銀行人員在場?！?

黑衣人面露驚訝，顯然沒預料到這個普通銀行職員會有如此膽識。

“林先生不會喜歡這個安排?！捌渲幸蝗司娴?。

李默已經轉身走向醫院大門：“那就讓他不喜歡吧?！?/p>